逆水行周-第15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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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壮着胆看去,却见郎主面露疯狂,露出本相:脸上俱是白色绒毛,嘴巴凸起,左右面颊鼓起,活脱脱一副猴子模样。
我不敢再看郎主,将视线转移到陈昌手中捏着的玉佩上,这玉佩被其鲜血染红,或者说饱食鲜血变红,此刻渐渐绽放出红色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觉得四周一阵恶寒,抬头张望,却见有点点荧光在周围浮现,宛萤火虫般飞舞,向着冰棺里躺着的陈昌飞去。
光点在冰棺上空盘旋,随后缓缓落下,落到陈昌手中握着的血红玉佩上,消失不见。
或者说融化在玉佩里。
渐渐地,陈昌面色开始有了血色,而面容也变得模糊起来,我看着看着,忽然心中一震:陈昌的胸膛开始起伏,似乎有了呼吸。
很明显,法术起效了,而郎主似乎承受着千钧之力,看上去有些痛苦,却依旧强撑着作法。
七盏油灯火光闪烁,愈发明亮起来,忽然,其中一盏被飞来石块打翻,火光骤灭,冰棺处璀璨荧光宛若无头苍蝇般四处飞散,再不得见。
与此同时,惨叫声响起:“啊~~~~~~”
那声音如此尖锐,让我的脑袋隐隐作疼,循声望去,原来是郎主呼喊着倒地,全身不住抽搐。
我强忍着不适,跑向冰棺,伸出右手——右手还沾着泥土,那是投掷石块时,石块上泥土留在我手中的痕迹——将陈昌攥着的血红玉佩扯下。
我,想起来自己是谁了,所以,不能再让这白猿精祸害人间,虽然我不知道对方接下来想做什么,但其目的一定不对劲。
我夺了红色玉佩,在漆黑的密林里快速奔跑,不停变换着方向,离那废墟越来越远。
身后远处传来愤怒而又凄厉的呼喊声,回荡在群山之间,仿佛是一个女子在呼唤情郎,亦或是痛失至亲后,声嘶力竭的悲鸣。
我知道自己杀不了白猿精,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断作法,然后将这玉佩带走,逃到一个没人认得的地方躲起来,永远躲起来,让那白猿永远也找不到。
。。。。许多年过去,我依旧记得那凄厉的呼喊声,虽然不知道白猿后来如何了,但当我又听到有人在传谣,说欧阳询是白猿野种时,我明白,白猿还在人间游荡。
怀着满腔怒火,扮作各色人等,穿州过郡,寻找自己的仇人。
其中一个,就是我。
所以,看到这些文字的人们,请你们记住,一定要提防那疯狂的白猿,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斩草除根。
杨丽华合上书,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抚摸着封面,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本书说的故事,实在是太惊悚、太引人入胜,所以她看完之后,依旧忍不住拿出来看,回味其中几个片段。
尤其那白猿精作法、以七星引魂阵复活萧纪的诡异情景,让她每看一遍,都觉得心中发毛。
却又忍不住要看。
本书作者,以第一人称“我”叙事,让读者有很强的代入感,所以,杨丽华被带入故事之中,化身“石塔西”探员“我”,将一件件诡异往事的朦胧面纱揭起。
“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曾经被白猿奴役的书生所留下文字,得以了解当年发生过的诡异事件。
但到了后来,杨丽华不需要被作者代入故事,因为故事提及大象二年初那场皇宫行刺大案,她就是当事人之一。
而本书作者,用诡异的方法,将这件刺杀皇帝大案,演绎出了新的“内幕”,让作为当事人且记忆犹新的杨丽华,看旧事重提,百感交集。
“那年”,白猿精作法、复活萧纪失败,承受反噬,修为几乎尽毁,只能躲起来修养,多年后方才恢复些许元气。
至关重要的血红玉佩,被曾经奴役的奴仆夺走,白猿苦苦追查,却找不到此人下落,绝望之际怒火更盛,便想起了第三恨:
当年魏军攻入蜀地,导致萧纪大军进退失据。
那年,率领魏军攻入蜀地的魏将,“此时”已进爵蜀国公,也就是周国太祖的外甥尉迟迥,白猿屡遭重击,法力几乎散尽,无法刺杀尉迟迥报仇。
且尉迟迥虔诚信佛,家宅有神灵保佑,白猿无法靠近,思来想去,便计上心头。
白猿化身尼姑,伺机接近尉迟迥续弦王氏,巧言令色,挑动一心回护亲生子的王氏薄待尉迟迥原配所出子,弄得尉迟迥诸子不和,家宅难安。
但这样还不够,白猿要让尉迟迥一家满门抄斩,如同欧阳纥一家那样。
白猿为此精心策划,最后实行了一个恶毒的阴谋,这个阴谋激起的大事件,杨丽华当年就是亲历者之一。
她看过故事之后,不由得愕然,有拍案惊奇之感。
第三百八十六章 原来如此
大象二年,二月二十七傍晚,因为天元皇帝将四位皇后再度册封,所以外命妇们要入宫朝贺,并参加酒宴,欢聚一堂。/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
这是外命妇必须参加的酒宴,年轻的西阳郡公夫人尉迟氏亦在其列。
西阳郡公夫人尉迟氏,是蜀国公尉迟迥孙女,刚与宗室、西阳郡公完婚不久,是头一次入宫,所以天子见着新妇,不由得多说了几句话,多喝了几杯酒,颇为热情。
未曾料,就在这时,一名上菜的宦官忽然拔刀行刺,现场大乱,天子遇刺伤重。
混乱之中,外命妇们在禁卫的保护下纷纷疏散出宫,返回各自府邸,独有一名外命妇不见归家,那便是西阳郡公夫人尉迟氏。
天子遇刺,满城搜查逆贼,而新妇彻夜未归的西阳郡公,亦心急火燎寻找妻子,两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人所皆知。
幕后主使白猿,得意的笑了。
当晚,她混入皇宫,用所剩无几的法力控制了一个宦官,使其在酒宴上行刺皇帝,奈何法力有限,到最后没能控制好,宦官没能杀死天子,反被禁卫射杀。
不过,她为了栽赃陷害尉迟氏,特地在刺客身上留下蛛丝马迹,暗自主使为尉迟氏。
所以,彻夜未归的尉迟氏,实际上被有司拘禁在皇宫,严加询问。
考虑到其祖父尉迟迥身份非同小可,有司也只是询问而已,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有司对外宣称尉迟氏失踪,实际上暗地里加紧缉拿逆贼。
其夫西阳郡公,视作同党,也被天子召入宫中,要严加询问,问出幕后真凶。
谋逆大罪,即便国之贵戚犯了也得伏法,白猿已经可以想象被认为涉嫌指使孙女弑君的尉迟迥,和全家一起被士兵押到长安、在闹市砍头的凄凉下场。
一切,就如当年白猿混在人群之中,亲眼看着欧阳纥全家在建康闹市被当众砍头一般。
“然而,事情的后续发展并不是你所想那般,不是么?”
即将倾覆的火轮船上,我勉强站着,手持火铳,瞄准面前老妪,这老妪便是白猿所化人形,看着我,眼里满是轻蔑,随后咧嘴一笑:。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那晚居然有得道高僧在宫里,从宦官身上找到我作法留下痕迹,才让尉迟氏免去怀疑、尉迟迥逃过一劫,可尉迟一族,后来还是遭报应了!”
“难道。。。”我有些惊讶,紧握火铳,盯着老妪:“尉迟惇弑君篡权,也是你唆使的?”
“哈哈哈哈哈!”
老妪笑起来,疯狂至极,虽然我没有听到答案,但对方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
对方愿意透露答案,很明显是认为我会死在这里,所以,不可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其他人。。。
想到这里,我握着火铳的手开始出汗。
眼前的白猿刀枪不入,受伤会很快愈合,我虽然腰间还别着一把匕首,但能真正伤到对方的武器,就只有手中这支火铳,然而,对方不会给我第二次装填的机会。
她的双手宛若铁爪,她的双眼宛若鹰眼,她的身躯宛若猿猴,满脸笑意,宛若苍鹰盯着猎物。
而我却伤痕累累,身上多处流血,体力渐渐不支,只要让对方再近身一次,我却射不中对方,那么死的就只能是我。
她动了,虽然看上去是个老妪,但身形十分灵活,宛若一张落叶随风飞旋,忽左忽右,却又快速向我逼近。
我扣动扳机,却没能打中对方,心中瞬间一空。
要死了么?
我已经看到白猿得意的笑容,她张开嘴,尖锐的牙齿散发寒光。
我的肉,吃在她嘴里,会是什么味道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的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拔出腰间匕首,在身边管路猛地一划。
被切出断口的金属管路,向外喷射出大量灼热蒸汽,虽然船只大半进水,但机舱里锅炉炉膛依旧在燃烧,所以蒸汽有很多。
白猿已经冲到我面前,扬起手臂,正要往我心窝一掏,但身边管路喷涌而出的蒸汽,擦过我的面颊,正好喷在白猿脸上。
她哀嚎着,双手捂脸,却依旧把我撞得向后倒,后脑勺磕在舱门上,只觉眼前一黑,视线模糊。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起不来,而脸上血肉模糊的白猿站起来了,看着我,嚎叫着扑来。
随后停住。
我手中,拿着一枚血红玉佩,这对于白猿来说,是复活萧纪的重要物品。
“给我,给我玉佩!”
白猿呼喊着扑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玉佩往江里一扔,扔出很远。
你可以杀死我,但没了玉佩,你就不能祸害人间。
这是我最后的想法,静静等着死亡,却听白猿惨叫一声,纵身跳入大江,向着玉佩落水的地方游去,血水把周围江水染红,看样子伤得不轻。
我无力的躺在火轮船上,看着白猿没入江中,再不见冒头。
前方,有数艘船向这边驶来,观其旗号,是巡江快船。
看来,我有救了。。。。
杨丽华合上书,结束阅读。
大象二年,二月二十七日晚,在皇宫里发生的一切,作为亲历者的杨丽华清清楚楚。
看了这个故事所说的“内幕”,她觉得啼笑皆非,因为西阳郡公夫人尉迟氏(现在的皇后),确实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而不是被有司拘禁在宫里,询问帮凶。
宫里也没有什么得道高僧识破刺客身上蛛丝马迹,因为刺客挟持着天子,逼她驾车离开皇宫,最后于半路逃亡,不知去向。
后一件事,当时有很多禁卫知道,实际上事后也传开了,至少权贵之家大多知道,当日亲历者,有许多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而作者编故事时,在这里出了一个破绽,说刺客死于宫中,被有司搜出蛛丝马迹,指向尉迟氏。
很明显,作者当时不在现场,编故事时也无可靠消息来源,这可能是其身份卑微的缘故,所以只能靠想象,否则不会出这个破绽。
这是杨丽华的判断,所以,她认为作者为了表现白猿确实“存在”,所以将其所作所为,与曾经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以此显得“真实”。
三分事实,七分编造。
但不可否认,这种写法,显得故事十分“逼真”。
萧纪自蜀地发兵攻打江陵,前方战事不利,后方被魏军抄了后路,又出尔反尔、有赏不赏导致兵败,这是事实。
陈昌归国途中“船坏溺亡”,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