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命为后-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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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青一个侧身,往边闪了闪,不动声色将令牌揣回衣袖,冷然道:“怎么,馈令牌杨管事也不认得了。”
杨管事面一僵,呆站了一会儿。
底下的人便有几分蠢蠢欲动。
福晋竟然拿到了馈令牌?
那杨管事岂不是——
杨管事何等精明,几息之间镇定下来,笑着看菊青几眼,又重新站回先前的位置,态度多了几分恭敬,言语间仍有疑惑。
“福晋口口声声说奴才败了王府的脸面,奴才扪心自问,这些年在王府俱是殚精竭虑,小心谨慎。送给太后的寿礼亦是奴才跑了好几日,精挑细选才买下的,奴才不知自己********,还请福晋明示。”
锦绣冷哼了一声,笑看着他。
“我竟不知,不过去了一趟古玩集市,在集市口见东西便宜买了,来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怎的到管事口里却是跑了好几日、精挑细选了。”
身后的菊青捂嘴而笑,一脸的鄙夷。
管事眼皮直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抬眸见菊青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味道,管事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是遭了道了!
他猛地有些动怒,却又不敢开口。
他能如何说?
指责福晋手段阴损?还是怪自己个儿太蠢笨。
这些年他太过顺风顺水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想过,这位不受王爷待见的福晋会闹出什么。她不过一介妇孺罢了,哪里来的这些主意和胆识。
管事脖子缩了缩,想起先前菊青很快收回去的令牌,顿时一个激灵,语气骤然拔高了几度:“那奴才也是被奸人所害!倒是难得福晋有这个闲情雅致,竟然连奴才在哪里买的东西都查的清清楚楚。”
说着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气,又道:“奴才是外院管事,纵然做事有差池,那也该由王爷还惩罚。福晋这么做,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吧。”
左右双方都撕破了脸,他也不必再伏低做小。
看菊青那贱婢一脸得意的样子,分明是要将他往泥里践踏!他堂堂一府管事,岂容一个低贱的丫鬟作践!
王爷不是最不待见这位福晋么,他不信了,王爷还能因为这妖妇的三言两语而怪罪于他。纵然是惩罚也至多不过苛责几句罢了,怎么可能将他赶出府邸。
王爷可不是那等听令于妇人之言的男人!
他心里恨恨想着,听见屋外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冷冷的声音。
“怎么,本王给了福晋馈令牌,还有人胆敢不服的!”
话落,管事腿肚子一阵打颤。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锦绣亦是微微皱眉,他来做什么?
正想着,宋煜已经走进来。
衣袍簇新,面容沉静,细看能见眉梢处淡淡的笑意,阔步绕过管事,直接走到锦绣跟前。
一屋子人齐齐跪了下去,“奴才(奴婢)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锦绣也屈膝福了福,正要说一两句请安的话,见宋煜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托住,往胸前大力一扯,直接将她扯到怀里。
明亮的眸子满满盈荡着笑意,声音温和:“福晋以后无需多礼。”
锦绣还没反应过来,宋煜已经笑着让众人起身。
待到锦绣反应过来的时候,正欲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那厮已经笑得满眼狭促。
屋内气氛一下子古怪起来。
锦绣回头,见一屋子人俱是满脸诧异地望着他们,见她转眸,又都仓皇低下头去。
锦绣红了脸。
这混蛋!
宋煜洋洋一笑,松开了手,理一理衣裳,很是愉悦的样子。
锦绣狠狠瞪他一眼,慌慌压下心头的情绪,轻咳一声,强作镇定道:“今儿召你们来,是让各位警醒自己,做事切莫怠慢,事事要留心。”
众人齐刷刷跪下去,磕头如捣蒜。先前还对锦绣有几分不屑的下人,此刻俱是敛声屏气,恭敬异常。
大家伙儿可都看得真真的,王爷对咱们这位福晋可是爱护的紧呢!
想着不由得背心一阵发凉,细细回想着先前,生怕自己有一丝做的不好的,惹了这福晋。
最害怕的还属杨管事。
他怎么都没想到,宋煜竟然会来,而且还对福晋如此体贴!
王爷不是不喜欢这位嫡福晋吗?怎么这才几日的功夫,变得如胶似漆了?
他暗暗想着,额头的汗簌簌往下掉。想起自己先前和福晋抬杠的情形,肠子都悔青了。
又开始纳闷,王爷不是从不将女色放在心吗?
前碧柳招的头牌吕姨娘,被强行纳进府的时候,王爷也不过宠幸了三五次忘了,更不曾对吕姨娘有一丝一毫的关切用心。
怎的,到了这位福晋,变了呢?
他一边疑惑着,一边又害怕起来,正想着要如何可怜兮兮地到王爷跟前求情,听见锦绣冰冰的声音:“杨管事待会儿去账支三个月的工钱,今儿离开吧。”
底下众人噤若寒蝉,福晋这是铁了心要收拾杨管事啊!
众人没有一个敢帮腔的,都看出来这福晋面似柔弱,实际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无半分拖泥带水。他们可不敢去触霉头。
管事一愣,随即慌乱抬头,眼巴巴地看宋煜,哭喊着说道:“王爷,奴才错了。奴才一时糊涂,没将您的差事办好。王爷,求您看在奴才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管事说得声情并茂,下人已有人面露不忍之色。
锦绣心底沉了沉,这杨管事果然厉害,末了还知道煽风点火一番。她若是今儿个处置不当,只怕要寒了下人的心。
尽忠多年,临了被一脚踢开。在其他人看来,管事是这么个可怜人。
她定了定心神,冷眼看着管事,漠然道:“正好,我好不曾去账翻阅这些年王府的账册,管事不若与本福晋一同去。账册整理好了,杨管事功过相抵,如何?”
管事顿时停止哭喊,张大嘴巴,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
整理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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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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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袋缩了缩,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些年从王府捞了多少银子。王府的账册根本是一本烂账,宋煜惯来不管这些,他便更加有恃无恐,几乎将王府的大半个家底搬空了。
他这时候颠颠跟着去整理账册,凭福晋那精明样,只怕三五下看出了端倪。届时顺藤摸瓜,他要大祸临头咯!
顿时想明白,悲悸着一张脸,一副不舍哀伤的样子:“福晋这不是为难奴才吗?奴才一个外院管事,哪里懂得账的事儿。罢了,既福晋看奴才不顺眼,奴才走便是。”
说着恭恭敬敬给宋煜磕了几个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始至终宋煜都不曾开口留人。
底下人的却有几分清醒,福晋一提账册,管事蔫了,显然这其是有腌臜的。
也是啊,这些年管事穿的是三江滚边缎子,喝的是大红袍,连西洋来的大烟都抽了,这可不是他一月十两银子的月例买得起的。
众人便有几分悻悻,还是管事聪明啊,捞了银子跑人。
正想着,忽然听锦绣说:“下月起,下人的工钱每人涨二十。另外,各院子坊的管事婆子都要细细拟一本册子来,将手下的人叫什么做什么一一写清楚。”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个月涨二十不算多,但对于那些末等丫鬟亦或者家困难的,那是一笔补贴了。
只不过却要将手下的人一一记录,且还要写清楚是做什么的,那些个管事婆子无法再纵然家亲眷偷奸耍滑。看福晋的样子,只怕要专门派了人去巡查。
再看福晋,眉眼弯弯,说话极是客气缓慢,偏偏这温柔让人感到无尽的威严震慑。
先是給颗甜枣,再来分警告。
众人甚至不禁联想起管事的事,定是福晋刻意的。是要让他们亲眼看着,犯了事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这还只是被驱出王府,那些卖了身契的奴才,只有任打任杀了。
当然,管事以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被王府辞退的人,哪家敢重新启用呢?
锦绣很满意,这番恩威并施效果不错。转眸见宋煜正沉沉看着她,她不禁收敛笑意,胸一顿,竟忘了这混蛋。
打发了一众下人,回头,见他还在看她。
菊青了茶,蹑手蹑脚退了下去。
宋煜才懒懒地靠回椅子,端起茶盅吃了一口,愣了一下。
“雨前龙井?”他问。
锦绣不看他,同样端起茶盅吃一口,才缓缓说道:“王爷不喜欢?”
宋煜没有出声,又吃起茶。
他实际是诧异的,南江盛产云茶,他以为她会给他泡制云茶的。
锦绣不知道宋煜想的,淡淡问他:“王爷可有事情?”
一副若无事请离开的样子。
宋煜有几分气结,这女人,不懂一丁点儿女人的温柔吗?
气归气,他还是忍着,从怀里摸出一方书信,“啪”地甩在桌子。
锦绣的视线一下子被信封的字吸引过去,别说感谢的话了,是一个好看的眼神都没给他。
宋煜微怒。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以为,他这么大老远地亲自从外院过来,她至少要给他一个笑脸吧。她呢,怔怔地看了书信几眼,转开了,甚至冷冷地问他:“王爷没事了吗?”
宋煜像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只能拿眼睛狠狠剜她一眼,她却视若无睹,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臣妾待会儿还要去账房看账册,王爷也要一同去吗?”
宋煜瞪大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憋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气,凶神恶煞地丢给她两个字,“不去!”
然后甩着衣袖,气鼓鼓地走了。
锦绣才神情一变,颤抖着双手将桌的书信拿起来,细细摩挲着头的字。
一笔一划,她熟悉极了。
她有些害怕,又万分渴望,终于颤抖着将信封打开。
开头便是“二姐,多日不见,家弟甚是挂念。”
她瞬间泪如雨下。
这封信,表面是国公府三少爷王麟写给她的,实际却是锦荣亲笔。
他的字,金钩银划,当年教习先生不止一次夸赞:“大公子书法过人,有旷世之才!”
那会子她有些不屑,锦程亦是气鼓鼓的样子,甚至故意挑衅:“等我十五的时候,字一定写的大哥还要好!”
锦荣温温笑着看他们,然后摸一摸她和锦程的脑袋,说:“好,等锦程长大了,去帝京考个状元郎回来。”
……
泪水滂沱,氤氲的水汽将她的眼睛覆盖,往事如梭,一幕幕闪过,只觉悲从心来,戚戚不知如何宣泄。
等到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她才强压着心的悲痛,继续往下看。
“绣房的婆子给做了护腿,家弟倒是觉得可有可无,南江的初春风不大。母亲时常说二姐对栗子糕大爱……”
信细细写着,锦绣看得很专注。
她从头至尾一字不落地看了三遍,末了才将书信收起,细细折好,放到箱笼里。
那封信看似寻常,皆是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只有锦绣读懂了里面真正要表达的东西。
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