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东风-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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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其实我也不是很有信心的罢?
我失踪这一个多月,想必多得是要找到我的人,抛开允祯不说,拓跋安必然也在找我。他趁着拓跋朔不在国内才敢逼宫篡位,自然后怕拓跋朔杀返回去,抓住我,便如多了最好的一道筹码,关键时刻用以保命总是十拿九稳的。我想起漠歌的所作所为,心下不由喟叹,然而不管他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他将我藏匿了起来,至少总也保全了我的性命并避免了我遭受拓跋安的羞辱!及至现下我被允祯的人找见,护回楚朝……怕么?那倒不是,只是多多少少总是有些失望的情绪罢!拓跋朔,拓跋朔,你是根本就忙于战事顾不上找我,还是,找不到我呢?
为什么在我那样渴望你能够出现,救我于危难的时候,你总是不在?
为什么在我那样凄寒,拼了性命诞下我们的孩儿的时候,你仍是……不在?
为什么在我那样需要你的抚慰,丧子之痛,流散之苦……在我那样的需要你的时候——
你……不在。
摇摇头,额头便隐隐有些疼痛弥漫开来。不愿再去多想这些注定会让我心酸难过的事,宁愿相信他果然是用尽了手段想要找到我们母子,只是……终究是错过罢了。(奇*书*网。整*理*提*供)静静地靠坐在榻上看着惇儿俯身逗弄着恪儿,他笑得欢喜,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地在为有了个王弟而欢喜着,小孩子的眼睛骗不了人,纵然是偶有天赋异禀一鸣惊人的,也往往是童言童语一戳就破。他是真心地在喜爱恪儿,他的弟弟。
我见到他摘下自己脖子上自幼佩戴的长命金锁便要戴到恪儿身上,忙伸手拉他:“惇儿,这锁子可不能随便摘下。”
他却不以为意,转头向我道:“王弟看起来好小,惇儿已经长这么大了,惇儿要把这个长命锁送给王弟,要他健康平安。”
我心下感动,将他拉入怀中劝道:“恪儿有你这样和爱的兄长,定然会平平安安长大。”我说着拿过他手中的锁子又仔细为他戴回颈子上,再给他将衣服理整齐,揉揉他的脸颊。“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惇儿,母妃疼爱恪儿,一样也疼爱你,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儿的。”我顿了顿,幽幽叹了一口气,“只要你们能够平安喜乐,纵然是要折了母妃的命数,母妃也心甘情愿。”
一路紧赶慢赶,约摸走了一个来月,终于是到了洛阳。允祯迁都洛阳,重建帝宫华阳,因是迁都匆忙,重建耗时耗力,直至一月前他与新后都仍是暂住在金陵旧宫之中,不日才刚刚来到洛阳新宫。
是日我便被对月带进华阳宫。对月早已给恪儿安排了一位新的乳母,名唤秀莲,很是规规矩矩的一个女子,眉眼生的很是温润。当夜允祯与帝宫召见与我,我让秀莲抱着恪儿随我一起前去觐见,穿过鳞次栉比的宫殿,九曲回廊的碧瓦朱桥,且行且思,数着荧光斐然的琉璃宫灯,宝柱高华,直到对月的身形终于在一扇殿门前停住,侧身将我让了进去——时隔多半载,我才真真儿地又见到了他。
一袭明黄色的深衣覆身,前襟处以金线缭绕精细地绣着一条五爪金龙。因是绞了金丝绣成,线脚处便很有些生硬,瞧去不甚柔和,便连那衣领与袖口也仿佛不似从前柔软。明黄色,那是粲然的色彩,亦是寂寞的色彩。允祯,我记忆中的允祯总是一袭青衫蓝衣,乌发白肤,笑意似极了盛夏时在井中浸过的水果,沁凉,柔软。然而此时……
数月未见,他瞧去却仿佛又比旧时清减了不少。见到我进来便很有些紧张不安,匆匆抛了手中的书卷便要迎上前来,“宜——”
我收回心神,静静屈膝行了一礼,抬眼向他微微一笑。“妾身苏宓,见过皇上。”
秀莲亦忙忙跪了下去,先道:“小王爷给皇上请安。”跟着才道:“奴婢给皇上磕头。”
“不是宁宓?”允祯目光自恪儿身上掠过,微微一怔,然而听得我清楚说出的那“皇上”二字,身形一震,嘴角一个苦涩的笑意便慢慢浮现,反问道。
我淡淡一笑,“名姓而已,何况妾身早已出嫁从夫,原也不必过于纠缠前尘往事。”
他听我说得淡然,面上一时有些恍惚,好一会才注意到我仍是静静保持着那行礼的姿势,他轻咳了一声,忙伸手一指旁边一张紫檀木椅,“赐座。”
“谢皇上。”我这才起身,循着他所指走到一侧坐下,秀莲亦慌忙抱着恪儿站在了我身后。他坐了回去,静静望了我片刻,眼中便渐有怜意涌现,又轻咳了两声,他幽幽道:“王妃一路辛苦。”
“谢皇上关心,妾身一切安好。”我抬眼看他,正与他直直望住我的眸光相对,他的眸光太过清楚太过纠缠,我心口不由微微一窒,忙偏了脸去。“国难至此,皇上不避烦忧肯护妾身安危,妾身尚未代我家王爷谢过皇上恩德。”
他轻轻一笑,跟着几声脚步声响,却是站起身来负手背后走到了一侧窗下。他背对着我,声音在夜色中沉沉传来,便更添了几分压抑。“宓儿,你我如今便是随便说说话儿,叙叙旧也是不能了么?”蓦地转身看我,静夜深寒,他眸中的情绪随着烛火跳动便很有些分辨不清。“定要与我生分若此,你才能安心么?”
我迎着他的眸光,不欲再作闪避,语声微沉。“皇上。”
他摆摆手,跟着又快步走回案前伸手自一旁书卷上拈起一支颜色枯黄的竹枝冲我一扬,语声便很有些急促难定:“你让叔父千里送竹,你的心意我早已清楚,只是——”
我瞧清他手中那支早已枯萎了的竹枝,登时记起这正是那日我信手折下,让叶知秋送给他的那支。我淡淡一笑,起身向他又行了一礼。“……谢皇上。”
他将那竹枝放回案上,掌心压在案角,一双澄明的眼瞳定定地望住我,似在努力分辨我话中的真意,抑或我平静外表下隐藏着真实的心意。好半晌,他方撇开了脸去,幽幽复道:“竹本无心……竹本无心……宓儿,这果真是你的真心?”
我不欲在此事上多做纠缠,只淡淡笑道:“皇上睿智,凡事又何须妾身亲口说破。”
允祯一怔,蓦地站直了身子绕过书案走到我身前站定。我仰首看他,只见他眉头紧蹙,一双澄明的眼眸中却似渐渐酝上了些许风暴,然而只是一闪,转瞬即逝。他咬咬牙,望着我一脸静默,“我再问你一次,竹本无心,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静静点头,双手拢入袖中慢慢站起身来,平视与他。“无人处,不知皇上可否允妾身唤你一声兄长?”
“兄长?”他先是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浅浅一笑,他侧过了脸去。“好,我明白了。”
柔和的烛火光晕下,他清瘦的侧脸静如刀削。我心中隐隐一痛,转开脸去不再看他,低声道:“静夜深寒,还请皇兄早些休息,妾身也该回去了。”
他点点头,走回一步却又怔怔站住了脚步。“那离忧宫是我着意为你修建的,你也记得,你是公主也好,王妃也罢,这偌大的楚朝但得还在一日,你便是谁也欺凌不了的圣平公主。你不要擅自生分。”
“……是。”
听到我的应声,他转身深深望我。殿外扑簌簌吹来一阵清风,我自产下恪儿后身体便一径消瘦,虽不至形销骨立,却也瞧去明显清减了不少。这一阵清风吹来,衣裳便很有些簌簌而动,我虽不甚在意,他却是眼中深深一黯,然而对上我淡然的眸光,他微一怔忡,走过我身边便伸手探向秀莲怀中的恪儿,惊得秀莲忙跪了下去。允祯淡淡一笑,伸手自秀莲怀中将恪儿抱了过去,凝视了片刻,抬眼望着我。“很漂亮的孩子。”顿了顿,声音渐渐喑哑了几分。“眉眼像你,下颚也像你。”
我莞尔一笑,半低了脸道:“皇兄瞧得可也真是仔细,才一个月大的孩儿,哪里瞧得出像谁呢?”
他见我轻笑,眼中更是微有恍惚之意,好一会才道:“虽然小,可是仔细瞧,要瞧出模样也并不很难。”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摆手道:“你且等等。”将恪儿还给秀莲抱着,他转身便匆匆走进内殿。
我讶然望着他不过片刻便抱着一个白玉匣子走了出来,见我怔忡相望,他清浅一笑:“一点心意,送给孩子。”
第六十八章 心字已成灰(下)
我听说是要送给恪儿的物事,不由也微微有些好奇,忍不住道:“是什么?”
允祯将匣子递了给我,只笑道:“打开看看。”
我伸手慢慢打了开来,就着明灿灿的烛光,登时只觉眼前一亮,只见那匣子衬着鹅黄色的一层绒布,其上却是放置着一件华贵无比的白玉璎珞。羊脂玉所制,式作萱花四瓣。当项两瓣,瓣稍各镶指盖大小的猫睛石一颗。当胸两瓣,瓣稍各镶同样大小芙蓉石一颗。掩钩搭可脱卸,掩机钮可叠。玉上鎏金云水纹图,俯仰以衔东珠,当胸一枚花蒂约有半掌大小,翡地周翠,刻翠为水藻,刻翡为捧洗美人妆。蒂下垂有一绺东珠九鎏,鎏各九珠,芙蓉石为坠脚,长可当脐。
再再是不可多得的倾城之物!我不由怔住,“皇兄?”只不知他让我看这白玉璎珞何意,若说是要送给恪儿,可这璎珞却分明是女儿之物,恪儿如何使得?
允祯觉察到我眸中的诧异,探头看了一眼,目中登时掠过一丝错愕,很快伸手将匣子拿了回去。“宓儿莫怪,是我拿错了。”说着便匆匆又转回内殿,不多时便又抱着一个形状与方才哪匣子完全一样的玉匣子出来,赧然一笑:“是这个。”
我满腔疑虑地伸手接过,这次很快便打了开来,所有的疑虑在瞧清楚那匣中物事后登时消散殆尽——
朱色的绒布上静静躺着一件长命玉锁,金制的挂链打磨得极是精细温润,每间隔小半指长许便嵌一枚指盖大小的东珠,共镶有六颗。正中央一块羊脂玉锁约摸一指宽,半指长,更是琢得精巧绝伦,暖润滑泽。正中央缕着纹理精细的双龙抢珠,祥云缭绕。那双龙缕得栩栩如生,龙睛以绿髓点制,明珠则为红宝。左右与金链相接处各镶翡翠两片,形如华云,其下结有两绺绞金银朱青紫五色的同心丝绦,晶致华耀,辉致无比。
“这……”我明白了允祯心意,心下登时又是感动又是微微的悸动。眼见允祯伸手将那长命玉锁拈了出来便要为恪儿戴上,我一怔,忙屈膝行下礼去,切切道:“恪儿如今才月余大小,这长命锁还是留待恪儿百日之后再戴罢。”
允祯见我坚持,笑道:“就当是满月之礼,左右也是我这做舅父的一番心意。”说着便将那玉锁塞入我手中,微微一笑。“一早便准备好了的,照理也当由孩儿母家至亲相赠,宓儿就莫再推辞了。”
我只得接了。凝目自那玉锁上一瞧,但见除去正面的双龙抢珠图纹,背面犹以鎏金小篆写有八个小字:“长命富贵,福寿万年。”我心中大动,暖意渐生,屈膝便又行下礼去:“妾身代恪儿谢皇兄厚爱。”
允祯点点头示意我起身,末了又探手自恪儿手上握了一握,眉眼间渐有怜意浮生。“听说你是七月产子,你与孩儿都需好生将养才是。”
他一番用心良苦我如何不知?心下自然感动,然而口中却也只得淡淡谢恩:“谢皇兄关心,恪儿有皇兄如此疼惜,当真是他莫大的福泽。”我想起方才他误拿了给我的那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