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妖物-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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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开心了:“树伯,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怎么就不适合这里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老树解释,“你乃是数千种药草的灵气所成,世间于你来说,太危险了。”
危险?那又是什么?
她理解不了,是本能的害怕吗?就像这里面的有些妖欺负她时那样?不过,她似乎也没什么害怕的。
因为那些欺负她的家伙们全都倒了大霉。
不是生病就是受伤,一个个的都遭了天谴。她是不会有危险的吧?想着,她在老树的唠叨中睡去。
这一睡,就不得了了。
她被一个惊叫声吓醒——比自己高一些的家伙瞪大了眼睛蹲在她身侧咋呼:“没死?!你是哪家的小姑娘?”
千草吓一跳,蹭蹭蹭往后退。
空气里传来老树打着颤的微声:“你个死丫头,怎么叫都叫不醒,这是个术士,但还没晨起后,还不快跑?!”
“跑?”她感觉身下一阵冰凉,这才发现自己坐在水坑里。
对面的家伙长着和她差不多的脸,嗯,在她看来就是这样的。两条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吾,除了身上的衣服不太一样外,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你胆子怎么那么小?”对方皱了皱眉毛,朝她伸手,“快起来,你刚睡醒,这样子容易生病。”
千草皱着鼻子嗅了嗅,是她从不知道的气味。
术士就是这种感觉?她曾听树伯(其实她以前喊他树爷爷,但他就是不同意)说起过术士——
他们是人类中的一种专门对付妖族的存在。
不是强行让妖物们屈服,然后再任其使唤的驱魔师,就是专门以杀妖为职责的修士。光是听听都杀气四溢。
哪里像他,瘦得像片长条的草叶,眼里存着亮晶晶的笑意。
“你要杀我?”千草将目光移到他手上,却不伸手过去。岂料对方一脸莫名其妙:“杀你做什么?”
他打量着千草,心想这孩子的脑子会不会不太好。
“不杀我就好。你走吧。”千草避开他的手站起来,和她所猜没什么差距,对方只比她这个小个子高一点点。
一根手指的差距。
他愣了愣,一时间竟找不到该说的话。这丫头也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吧?怎么比他这个六岁的还不像孩子?
更重要的是,她说的啥?自己怎么就听到一串叽里呱啦的声音,然后一点不明白!
都说这片林子多妖,她会不会是妖?
不会,妖物都是有妖气的,可这小姑娘身上除了浓厚复杂的药味之外,并无妖气。虽然用草叶绑头发怪了点。
“啊!”一声惊叫传来,没走出多远的小姑娘被人一把拎起,转回来。
那人身姿伟岸,像一座精壮的石山。就是头发有些乱,胡子拉渣的,衣服也皱巴巴松垮垮挂在身上。
露出大半个棕色的健康皮肤。
“这种时候就不该废话,直接带走就行。懂了?笨徒弟。”男人瞥一眼树叶毫无章法响着的大树。
犀利的眼神透出强劲的灵力,周围忽然安静了。
几个大虫子笨拙爬过,留下蜿蜒的痕迹。“你们这些蟊贼!劫匪!抓我做什么?!”千草又抓又闹。
她的话落在少年耳中还是一堆听不懂的声音。
不过,提着她的男人听懂了。他把她拎到面前,像拎个小鸡仔那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师父,你说了什么?”少年的嘴角抽了抽。
刚才连师父都用那种叽里咕噜的语言说话了,这么说,小姑娘真是个妖物?!短暂的惊愕并没有持续多久。
少年叹口气。
第28章 千草镯·突然冒出来的爹
在南之地上,妖物们不过是寻常的存在。
术士才算是稀有品种……
“我同她说,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我是来认亲的。”男子把小姑娘扛在肩上道,他说的一本正经。
认真的模样让少年如遭雷劈!
他这个不修边幅的师父居然有女儿?!还是个妖物?!人不可貌相呐!啧啧啧,是哪个妖瞎了眼,会看上他这个懒得要死的师父?
小姑娘的娘亲,绝对是个看男人的眼神极差的女妖。
“你胡说八道什么鬼东西?我怎么会是你女儿!”小姑娘对人类的话语理解得很好,但这让她怒从中来。
树伯都说了她是天生地长,是上千种药草的灵气集结之后诞生的。
和这个看起来脏兮兮的男人有屁关系!啊——真是气死了!要不是位置不太好,千草真想咬死他!
可惜,她就是这样一个除了变身之外毫无本事的小妖怪。
变身也是从这种草完全变成另一种草,毫无新意——连吓死个人都做不到。也是悲催得很。
少年转身,从一旁的树下拖出一个小药锄。
“师父,她叽叽咕咕在说什么?”他背上比自己还大的竹篓,拖着小药锄跟在男人身边。
“关你什么事?”千草扭过脸瞪他,却发现没什么威慑力。
少年并没有看她,而是专心看着他师父。仿佛那个糟糠男人长得比她这个小草还好看似的。
好吧,其实是少年听不懂她的话,并不知道她在和自己说。
“她说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个如此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又气质凌人的爹。很高兴呢。”男人脸不红心不跳道。
他说话的时候,千草发现少年腰上还挂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小口袋。
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口袋。
“师父,你确定你没听错?”少年好奇瞪大眼,自他有记忆一来,除了医术之外,师父从未被夸过。
人家都说的是——可惜了,医术那么好,就是有些邋遢。
“要不是用两个地瓜就能换一副药,谁会来这里拿药治病?吃了心头都不安。”
“你这人就太过了啊,人李先生看病从不收诊金,药也是白送。就算有些小缺点,也不会值不过你的两个地瓜。”
诸如此类的对话,自他能下地跑就能时常听到。
有时候在田间地头,有时又在河边山上。人们说东家、讲西家,从一只大鹅可以讲到人家祖宗倒上去几代。
他又只是个孩童,别人自然不把他听不听到当回事。
不过,那是他的师父啊!怎么可能不当回事?有次,刚五岁半的他在河边听一个男人和他媳妇嚼师父的舌根,忍不住的他朝他们面前的河水中丢了个石头。
那两个人是看见他背着竹篓在河边拔节节草,才临时想到他师父,并说起来的。
言语非常过分,说师父这么做定是年轻的时候犯下大错才躲到深山老林施药赎罪孽。要少去师父的茅屋瞧病,怕被医死了。
“不许你们这么说我师父!”他抓起一个石头砸过去。
恰好落在那两个人边上的河水里。
女人吓一跳,男人却眉毛一挑,横起尖瘦的脸冲过来就是一顿狠揍。完了还啐一口:“没人要的小杂碎,看你还敢多嘴!”
“快走吧,被人看见不好。”女人剜一眼他,赶紧拉扯自家男人。
“怕什么?”男人一脚踢飞他的竹篓,节节草撒了一地。那可是师父今天晚上要给一个砍柴时砍伤脚的病人用的。
女人瞅一眼周围:“虽然那大夫不招我们喜欢,但还是有些人对他感恩戴德的。”
“哼!对一个外人感恩戴德?别忘了,不管别人怎么想,这对师徒始终是外人。哪里会有人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
男人戳了戳她的脑袋,大摇大摆离开。
“我又没打死他,再说,打死了往河水里一丢,谁敢找我们麻烦?”男人走远,让人恶寒的声音还在传过来。
五岁的他恨不得河水再大些、再轰隆一些,将自己和那双夫妇一道冲走……
他好一阵才爬起来,那混蛋下手真是重。抱起节节草回到草庐,男人被他吓得不轻:“你这是怎么了?”
“摔着的。师父,对不起,我把竹篓不小心摔河里面去了。这些节节草够吗?”
他顾不上尚在疼痛的脸皮和四肢,将怀里的草递过去。男人揉揉他的头发,将他和草一起圈进怀里。
“师父,你为什么要治他们?”吃晚饭的时候,他捧着碗呆呆问。
男人夹了一块裹着猪肉的炸豆腐放到他的碗上:“因为我是个大夫,治病施药是本分。”
“就算他们没有一点感激?”
“时彦,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男人终于认真看他,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会说出如此老成的话来。
看了一阵,男人释然了。
时彦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再清楚不过。会说出这些话,实属寻常,只是,他需要个方向了。
男人又给他盛了碗汤:“我们救的是病者、伤者,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生灵。”
“时彦,如果你讨厌了。我就不教你医术,我教你驱魔术可好?”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讲道理。
既然时彦对这条路有抵触,那就另选条路。
时彦答应了,尽管术士的身份地位远远比不上医者。好吧,其实在他看来,师父身为医者,地位也没多高就是了。
男人还是会让时彦和他一起去采药,但真的就再也没给他将治病救人的事。
以前还会说一些药方,或是诊断手法。现在直接是闭口不言,只是在遇到妖物的时候会给他讲授驱魔术。
还是会有人在背后说师父,他也会冲出去反驳。
但时彦发现,比起那些说话酸溜溜的人,有很多人还是极其敬重师父的。哪怕他一直都很邋遢。
师父的习惯还是老样子,不收钱,但收其他东西。
粮食、熏肉、果子、菜叶子,俊公鸡、大肥鹅……各种都收。小院子很快满了,又被他拿去换酒喝。
时彦的师父喜欢喝酒,但从未醉过。
第29章 千草镯·长风录
千草成了时彦的小师妹,李长风的女儿。起初时他还怀疑是假的,可当他看到千草分辨药草的速度和本事,不得不承认——
虎父无犬女。
太像了!千草仿佛天生就是为此而存在的。不管是哪一种药方,只要李长风教一遍她就能彻底记住。
且分量和应对的病症从未有过差错,真是可怕的本能!
时彦忽然明白为何当初他想放弃的时候,师父轻而易举就答应了。感情是还藏着一个这么厉害的妖怪女儿呢。
可千草越是厉害,师父的教导就越是严苛挑剔。
这是时彦怎么都理解不了的地方,直到十五岁,时彦也没想明白师父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人家的爹娘对待自己的孩子,哪个不是看孩子表现好、聪明,就会夸赞有加。
甚至还会给孩子更多空间,为人父母的也会放松一些管教。可他师父就像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李长风可以允许自己邋遢,或者把药草的分类弄乱。
但千草就不行,稍出点差错就会受到罚跪、顶水碗背书的惩罚。更重要的是,师父不许千草杀生。
除了蜘蛛蚂蚁和文字,连鸡鸭都不让她取杀。
李长风说,这是为了她好。千草是天生的药师,这双手当为救治世间数不清的生灵而动。
十七岁那年,时彦的驱魔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