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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官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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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大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都望着文书记,等他拿主意。文书记能有什么高招?只得问抢险队长还有什么手段。队长说,只有先把水抽干后,队员们才好下井。文书记沉吟半晌,说,看来也只好这样了,你们立即去准备抽水设备,越快越好。又对雷远鸣和孙区长说,据我所知,财政安排给救护队的经费不多,市区两级政府都要提供专款,拨到救护队的户头上,以满足抢险的需要。雷孙二人都答应立即去办,请文书记放心。

天快亮时,一切布置完毕,几位市领导准备回去了,文书记又把紫东区周书记和孙区长喊过去吩咐了几句。高志强搭不上腔,低着头往自己的车子方向走去。文书记过来对他说,这里的事就交给区里和公安部门吧,你还有别的工作要忙,矿上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文书记和雷远鸣他们都是这么个态度,高志强也觉得他插手这事不太妥当。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点了点头说,好好,那我先走一步了。文书记说,我们一起走吧。

第八章

郭家冲石膏矿塌方的事就这么被捂了下来,外界一点风声也不知道。离南矿井不远的郭家冲的居民见矿区日夜有民警守卫,以为里面发生了别的什么刑事案件,想过去瞧瞧,被民警拦住进不去,也就不清楚里面是矿井发生了坍塌。郭家冲虽然有人在南矿井采矿,但他们离开矿区时,紫东区政府给了他们丰厚的酬金,封住了他们的嘴巴。另外他们也担心,如果在外面乱说,把事情闹大,上面来查封了矿井,那他们想再回去开矿就不可能了。

第四天郭家冲南矿井下的水就抽干了,很快在一处垮塌的矿井里挖到五具尸体。其中三具是在井下加班的矿工,另两具是监工和保安。三名矿工都是城里的下岗工人,紫东区政府给他们的家属分别补助了六万元抚恤金,还答应矿井恢复生产后,每户家属都可再安排一个人去矿井里工作。矿工上矿区前都是有生死契约的,契约上写道,矿工因意外事故死亡,矿上只补偿两万元左右安抚费,其余一概不负责任。现在区政府的补偿这么优惠,家属们自然满足了,政府要他们什么也不要说,他们也就信守诺言,守口如瓶。那监工和保安都是老板从外地请来的,区政府同样给了家属丰厚的补偿和来回车费。家属们见老板都逃得不见了踪影,政府还负责给予了加倍补偿,也二话不说,拿着骨灰盒就离开了临紫。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临紫上下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高志强因为文书记不要他操心,他也就不好再过问这事。加上文书记和雷远鸣天天泡在郭家冲,高志强几个副书记也就不需今天一个书记碰头会,明天一个常委扩大会,后天一个中心小组学习会地开会议事了,各人除处理好自己分管的那一摊子工作,其余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想上哪就上哪。高志强这天在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看了一会儿报纸,忽然想起毕云天来,也不知他在医院里是不是呆得下去,就走出办公室,去了医院。推开病房,毕云天正歪在床上打电话,见了高志强,赶忙收了电话,给他让座。高志强说,在开电话会议?毕云天说,哪里,有人打电话向我打听郭家冲石膏矿上的事。高志强说,你知道什么了?毕云天说,我天天呆在医院里,能知道什么吗?不过这事我早预料会出事的,当初孙麻子找雷远鸣和欧阳智之前就找过我,要我在报告上面签字,我没签,孙麻子还有意见,说一个矿井一年下来有近一百万的税收,市政府只知道给他们压财政收入任务,他们守着一地下的票子却不让他们下去掏。我警告孙麻子不要因小失大,区里生财之道多的是,不要老盯着石膏矿,这样的大矿私人矿主技术和力量不够,还是让国家来开采为好。为此我还提醒过老雷和欧阳智,谁知他俩不听我的,给孙麻子签了字,现在不是出事了吗?

高志强可不是来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的,打断毕云天说,你住得还满意么?毕云天说,有什么满意不满意,我纯粹是个闲人。高志强说,闲人好啊,做闲人再看点闲书!很有意思的。毕云天就从枕下抽出两册线装书递给高志强说,这是海叔借给我的,这两天我正在看这两册闲书哩。高志强接过去,见是《资治通鉴》里的《隋纪》和《魏纪》,就说,我以前读过《隋纪》,别的都记不得了,只记得有一段写文帝杨坚每次去杨广宫中巡视,杨广总是把漂亮妃子藏起来,以此骗得文帝的信任,后来终于让他继承了皇位。毕云天说,《魏纪》里司马懿在曹爽面前装糊涂那一节也很有意思。高志强笑道:海叔借《资治通鉴》给你,是想让你也向古人学两招?两人的话题就到了海叔身上,高志强说,听说海叔收藏的旧书古玩不少,能否引荐引荐?毕云天说,好啊,我跟海叔联系一下,一起去拜访他。

这天晚上,高志强如约来到医院,和毕云天一起去见海叔。路上毕云天给高志强讲了讲有关海叔的一些旧事。海叔年轻时颇有才气,琴棋诗画,无一不精,算是师专的才子加名士。可世上的事说不清,聪明总被聪明误。也就因为海叔在报上发表过几首歪诗,那些爱管闲事的人挖孔找蛇打,把这些诗找出来作了一番研究,就研究出了隐藏在诗句里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丑恶用心,于是海叔被学校贬到图书馆做了图书管理员。恰在此时,图书馆分来一位姓谢的女大学毕业生。小谢是年轻漂亮能诗善赋的才女,读大学时就看过海叔的诗作,现在一毕业参加工作就跟自己早已敬仰三分的诗人走到了一起,小谢自然欣喜万分,常常去找海叔,虚心向他请教文学和诗歌。

大凡一个女孩敬仰一个男人,又有机会经常接触,那是极容易滋生爱慕之情的,这位小谢就这么不知不觉间暗暗喜欢上了海叔。海叔自然也喜欢这位既美丽大方又才华横溢的女孩,但海叔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不愿连累了小谢,所以除了在图书馆里上班,其他时间都尽量躲着她。这人也就是怪,只要是你喜欢的人,他越是躲避,你越是牵肠挂肚,越是想跟他在一起,恨不得把他捏得紧紧的,一刻也不松手。

这天是国庆节,图书馆的人都到大礼堂开庆祝大会去了,海叔因为是册定的异类,没资格参加国庆。这天礼堂里的大会讲话的领导多,开到天快黑的时候才结束。开会时没见海叔,小谢心里不踏实,总是挂着念着,大会一结束就往海叔的单身宿舍跑。海叔不在。小谢就在校园周围海叔经常散步的地方找,也没他的半个影子。小谢忽然想起海叔是紫街人,也许他回了家,就火急火燎出了学校,往紫街奔。到了紫街,海叔的父母却说,除了星期天,海叔一般是不会往家里跑的。小谢鼻子都酸了,只好告别毕家父母,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一边心里骂道,毕四海你这个死鬼,你到底藏哪去了嘛?

一直回到校门口,小谢才灵机一动,拔腿就往图书馆跑。走进图书馆,再推开书库门,海叔果然埋在书堆里。好像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复又相见,小谢又惊又喜又恨又爱,用百感交集形容也不为过。她不顾一切地奔过去,一头栽进海叔怀里。

原来海叔趁下午没人,正好读点喜欢的书,便钻进书库里,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书库深深,光线不足,海叔一进书库就把灯拉开了,所以他也就没了时间概念,把一切都忘在了脑后。海叔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躲,竞害得小谢东奔西跑,四处苦寻。

运动在一天天深入,红卫兵小将的革命干劲也越来越足,从反动权威家里抄来的图书也越来越多,图书馆里的过道走廊都堆得小山一样。他们给图书馆下达了任务,要对这些抄来的书籍进行分类,革命书籍继续留在图书馆,反动书籍搬到图书馆后面的旧仓库里,等哪天召开群众大会集中烧毁。海叔为那些反动书籍的去向感到悲哀,每天都要偷偷夹几本在衣服里面带回宿舍,然后用油布小心包了,周末带回紫街父母处,藏到地窖里。

海叔的行动当然是非常隐秘的,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却没法躲过小谢的眼睛。小谢心里很佩服海叔的勇气和智慧,觉得在这个特殊时期,这可能是惟一能够挽救这些书籍的办法了。小谢也学海叔的样,每天偷偷捎几本出馆,周末再带到紫街海叔父母家去。小谢这么做,可把海叔给吓坏了,他劝小谢不要再学他样了,不然会出事的。谁知小谢却说,出事我不怕,大不了我们一起蹲牢房。

后来海叔被学校革委会赶到城外的农场去劳动改造,继续在图书馆里工作的小谢觉得自己抢救图书的任务更重了,不自觉地加大了从馆里往外带书的频率。小谢的行动慢慢被同馆工作的校革委会副主任老婆发现了,她回去跟那位副主任一说,副主任立即带人冲进小谢宿舍里,搜出三本来不及转移的书。这三本书一是《青春之歌》,一是《林海雪原》,一是《野火春风斗古城》,都是大毒草。他们又跑到图书馆里清理了一下那些抄来的书,发现少了不少名著,于是夜审小谢,要她交代其他的书去了哪里。小谢咬定除了他们发现的那三本书外,别的她一无所知。

虽然审不出名堂,但第二天他们还是把小谢揪到台上批斗了一下午,然后把她锁进地下室,准备第二天再开她的批斗大会,直到她交出别的大毒草。小谢在地下室里呆了两个小时,发觉后窗的木格有些松动,就使劲摇下一根,逃了出来,先回屋换洗一新,然后趁夜只身上了农场。

小谢走进农场那间惟一的小屋时,海叔感到很惊喜,却并没察觉出别的什么。小谢是有备而来的,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所以她用自己的千般柔情万般爱意把海叔一点点融化开来,然后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他。小谢就这样彻彻底底地做了一回女人,为此她已经十分满足,什么遗憾也没有了,第二天回到城里,就毫不犹豫跳进了紫江。

海叔是第二个星期从农场回来后才知道小谢的死讯的,他一下子就懵了,只觉得天旋地转,万念俱灰。小谢已去,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海叔去了江边码头,准备从小谢投身江水的地方跳下去。可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拿着菜刀跑到那位副主任家里,要剁了他的脑壳。结果副主任的脑壳没剁着,自己反挨了一顿揍,第二天被学校除了名。这一折腾海叔竟然放弃了去死的念头,偏要活下去给那些人瞧瞧。他知道自己再呆在那个他曾经深深地爱过的地方,那是无法承受得了的,除名就除名,他也不在乎,从此以后再也没去过师专,天天呆在家里看地窖里的书,看倦了就四处游逛,偷偷给人看看命算算卦什么的,还颇受欢迎。

当然海叔去得最多的地方,还是各处的书店和图书馆。也许是习惯成了自然,海叔每次到书店或图书馆去,他的手心就痒痒,总要在衣服里偷偷夹几本书回来。久而久之,他家不仅地窖里放满了书,连床底下,阁楼上,无处不是书,整个一个书的世界。

后来“文革”结束了,师专给海叔平了反,请他回学校去继续当老师。海叔已经过惯了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愿意踏上那块让他既痛恨又伤心的土地。他没去当老师,在学校拿了一笔补发工资,就把地窖里的书搬出来,在紫街开了一家书店。海叔是紫街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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