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刃-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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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晶晶倒在常天颉的怀里,缓慢地抬起眼皮,很微弱地看了他们一眼,双眼直直地有些痴傻,脸面木然,竟然不知所从。
常天颉赶紧把管晶晶搂住,左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拇指无名指在她的发际到耳后沿穴按压,食指中指微微用力,疏通着头顶到玉枕穴之间。右手同时由上而下,拍打她的后背,一路而下,拍打五次到尾椎穴,连续拍打五遍。用力轻重缓急,全看使用手法人的经验了,这便是小五还阳法。常天颉边拍打边很轻声地在管晶晶的耳边说:“晶晶,哭啊,你要哭出声儿来!没事,一切有我呢,哭吧。哭吧。”
就在常天颉拍打完一个五拍之后,怀里的管晶晶哽咽一声,盈盈呜呜地开始做声哭啼,继而悲从心发,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一口血吐在常天颉的羽绒服上,痛哭不已。
七情之中,悲最伤心。心悲而无声,眼泪不外流,一定会化作心泪往里坠落,一滴心泪坠下,犹如重捶擂心,伤痛之切,非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没有经过真正悲切的人,是很难懂得心泪之痛的,那是一种木然的极哀之伤,毁伤身心而不觉,直到猝然吐血。
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母亲死后,哀毁过人,形销骨立,杖然后才能站起,但是他生性放荡,不尊礼教,吃肉喝酒观棋,什么都做,但是内心之悲,痛入心骨。不久即亡。
从千斤小姐一下子跌落为无家可归的街头流浪女,其天壤之别的巨大落差,能有几人承受得了!家破人亡,转头成空的穷途末路,又怎是一肩柔弱的女子可以承受!人世变化,苍狗白云,在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身上被神秘的命运之神随意地挥洒着,让她尝尽人间的悲凉。
看到管晶晶哭出来,几个人才放下心,等她痛哭了一阵子,在常天颉轻微的拍抚下,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清丽苍白的脸上,铺满泪痕。柳青青过来,掏出纸巾,给管晶晶擦拭泪水,自己却也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晶晶,别哭了。我们还是去看看你妈妈吧。”
管晶晶点头,被柳青青扶上车子。在晶晶指点之下,车子很快就驶上了乡间土路,雪封冰冻下的泥土路面,和旁边的田野分不清晰界限,只是跟着地上的车辙,缓慢地向前行驶。常天颉轻轻地问道:“晶晶,你老家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晶晶轻声地说,她已经不再抽泣,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至少是安静,“都被我爸爸接出来了。”
这句话很轻,但是却让人心碎。一个个的亲人被她爸爸从老家带了出来,发达了,结果她家一出事,一个个地却躲得远远的,留下孤儿寡母地流落到被人驱赶的地步!晶晶虽然没说,但是想到妈妈带着弟弟回乡下老家,情况必然不妙。
前面旷原的尽头,已经隐隐可以看到村落了,树木稀疏的掩映之中,几间泥坯房子矮矮地伏在树下,背负着厚厚的积雪,如同佝偻身子半蹲着晒太阳的苍老人类的后背,浓浓的叹息声就是那随风而来的野性十足的原声咏叹。
是放羊人在哀叹生命的无尽,还是风掠过大高原子发出的呼喊?
管晶晶的眼睛迷离,她很久没有回乡下老家了,眼前的贫穷和落后,令她的内心忍不住有砰然狂跳起来。妈妈,弟弟,他们到底能去了哪里呢?
车子一进村子,立刻有很多的孩子和闲散的农人们围拢来,热情却有怯怯地看着他们。
管晶晶一下车子,人群里立刻有人认出了她,惊叫一声:“是晶晶?你是晶晶吗?”
管晶晶看着那个眼光里有些呆木的中年男人,心里无论如何想不起如何见过他,微微地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是。我是晶晶。大叔,我妈和弟在这里吗?”
人群里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那中年人笑道:“晶晶,论辈分,你要叫爷呢。还是叫四爷吧,你忘了吧,前年,我去你们家,还是你给开的门哩。哦,你妈和老弟都在村子东头的茅屋里,老家的房子都破败了,没人修,塌了。先在我那个看场院的茅屋凑合吧,等明年开春,我凑够了钱,给他们再盖新房子。我欠你们家的5000块前,是不会赖账的。”
晶晶猛然想起来了,前年,快秋天的时候,这个四爷是到他们家,四爷的女儿考了大学,借钱上学。当时一家人都没放在心上,给了他5000块钱就算了。甚至没有留他吃饭。
四爷人看上去虽然有些发木,但是心里却善良淳朴得令人感动,见了晶晶,先是将自己的欠情还明白了,然后才带着晶晶他们去找人。
善良人,总是牢牢记住人家的好处,而忘却了人家的不好。看着眼前这个老实淳朴的农民,常天颉再也不敢漠视周围同样木然甚至有些呆傻的农人们了。赶紧从衣服里掏出香烟,向周围人分撒,一边客气地说:“谢谢。来吸一支。”柳青青则从后座上拉过书包,将里面的糖果点心分散给周围的孩子们。她是有过经验的,在文静传的家里,她真切地领略到了什么是贫穷,什么是落后。她善良的心里,看到这些孩子,总是隐隐作痛。
来到村子东头,常天颉的眼睛也忍不住湿润了。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低矮不到一人高的茅屋里,深不过3步,长不过5步,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是在东墙的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稻草,上面铺着几床绸缎的被褥,旁边一个大包袱,大概是晶晶妈收拾的衣服什么的。一个中年女人,如果不是眼角鱼尾纹堆垒,根本就看不出她已经是有了一个二十岁女儿的人了!尽管屋子狭小而简陋,但是她还是收拾地很干净。身着白色可体的小皮袄,憔悴的脸上还是做了简单的收拾,显得有些精神头。焗油成淡红色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插一根银簪,精巧的银铃半垂着。
看到妈妈如此打扮,管晶晶的心里才稍微的松了一口气,“妈——”
管晶晶挣脱李秀玲的手,向妈妈扑去。
正要出门的女人,猛然看到女儿出现在眼前,猛然一怔,用坚强做成的壳子一下子破碎了,一把搂住女儿,嚎啕大哭起来。
女人的哭声悠长而婉转,悲切而幽咽。常天颉似乎真切地看到了一个壳子的破碎,似乎是积蓄了不知多久的悲痛和泪水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哭声令人心底生悲。
“我命苦的儿啊——,你怎才回来,你妈快疯了,谁来救救我们呢——儿啊——我可怎么办呢——儿啊——…………”女人的哭声里还有着叹词,是撕心裂肺地哭叫,接着就是絮絮叨叨地骂一些人,管晶晶流着眼泪帮妈妈擦着眼泪,旁边柳青青将纸巾递了又递,陪着落泪。
第50章 余事未了
良久,母女俩才停止了哭声。相互搀扶着坐在农人们帮着拿来的凳子上,诉说着一些情况。管晶晶点头应答着,抚摸着妈妈的脸,“妈,你不用骂他们了。爸欠的债,还有女儿呢,我来还!爸不在了,你要是再有个好歹,让我们俩怎么活啊。您好好的活着,我能把那些债还上。煤矿上塌方,死了那么多人,人家也是人,有家有口的,咱就是一辈子还债,也换不回人家的活人来。爸在的时候,我们享过福了,爸死了,我们该还债了!爸呢,你把他埋哪里了?”
面对失控的妈妈,管晶晶表现出惊人的坚强,常天颉看看柳青青,果然,几个人都暗暗地攥紧拳头,替晶晶使劲。
“在那里。”晶晶妈一指茅屋的旁边,一个隆起的雪堆,前面立着一块简陋的木牌子,“是你弟立的。我没敢乱花钱,以后你们姐俩还要过日子消耗,那点钱不够。只好委屈你爸了。”
晶晶妈也恢复了些,脸上带泪地看着土疙瘩,“他活着的时候不争气,死了,也都干净了。倒是留下我们受苦受罪的!”
“妈!--”管晶晶看坟前被清扫出一大块地方。
常天颉偷偷地拉过四爷,塞给他二百块钱,让他去买些上坟的果子烧纸等物品来,又请来村子的红白理事,帮着料理一些杂务。场院很快就被打扫出来,人来人往的,都是前来帮忙的乡亲,烧火做饭,忙碌起来。
太阳西坠的时候,管晶晶的弟弟被从县城里接了回来,一家人又是一阵痛哭,烧过纸,化过钱,在坟前洒了酒,管晶晶跪在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抬头看着袅袅盘旋的纸灰青烟,坟头的纸幡随风飘荡,似乎是死去的亡灵在招呼悲痛的女儿。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心里穆然。香烛焚尽,纸钱遍地,花环抖抖瑟瑟地堆在坟前,诉说着地府的寒冷。
“晶晶,你还是带着你妈和弟弟一起回北京吧。”常天颉看着目光坚毅的管晶晶,“你弟弟上学的事,我来安排。”
“是啊,晶晶。留下他们,你也不放心。何况,你,我们也不放心。”柳青青拉起管晶晶的手,“我们可以打工挣钱养活他们。总不能留他们在这里了!”
司马诗云也点头,李秀玲过来说:“我也去打工!我们都可以挣钱的。”
管晶晶看着妈妈,又看看瘦小的弟弟,点点头,“嗯。我会挣钱养活他们的。”
辞别众乡亲的时候,五爷说什么也要先还上他们100块钱,被常天颉拦住了,“五爷,您的心比什么都金贵。那么多人靠晶晶家富了,有几个像您这么好的?就冲这,您这一百块,就够了。我替晶晶收下,剩下的就算了。”
“也不能那么说。他们在城里混的,都怕事。听说那事很严重哩,谁不躲?你去劝劝晶晶,莫责怪了人家吧。”四爷轻声地说。
“好,好。四爷,你很好。”常天颉笑呵呵地和四爷握手,顺手将钱塞进四爷的棉袄里,上了车。
黄昏总是如梦一样,让人感到无所适从。暮气沉沉之中,车子驶上了国道,向北京进发。
常天颉回到校园,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猛然记起上午是古教授的课,匆忙丢下车子,向教学楼跑去。刚刚跑进教学楼,却被一个人一把抱住,轻声地喝道:“小子,你跑哪里去了?!快跟我走!”
常天颉听声音就知道是林冲生,边挣扎边喊:“快放手,是老古的课,我要迟到了。”
“你不用去了,我已经帮你请了假。立刻跟我走,那活很快就开始了。我们要集训,上面要我来找你。”林冲生看着他,“除了你,任何人不能说!”
“知道。可是我还有很多事,能不能过几天?”常天颉想到柳青青的文化艺术节,想到管晶晶的事,想到刘佳平的事,还真是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搞定。
“兄弟,你也知道,有些事并不是我说了算的。上面根据国际形势,做出判断。你还是服从吧。”林冲生看着他,“从现在起,手机没收--你就等于是失踪了!”
“可是,我,她,那个,他们不着急吗,找不到我?!”常天颉着急地说。
“我们会有人在适当的时候,通知他们的。”林冲生说着,拉起常天颉就走。
集训的地点在一座偏远的山里,很荒凉,周围几十里都被严密地军管了。车子一进山里,顿时扑来一股紧张火爆的气氛,隆隆的飞机时时低空飞过,隆隆的坦克爬上爬下,是不是听到机枪的声音。“是在掩护我们集训。这里在搞一个规模的演习,不是太大,装备很全。”
车子颠簸得更加厉害了,一下子窜上一个高岗,转眼像栽倒一般,冲了下去。林冲生此时真正显出他豹子的原形一样,双手紧握方向盘,身子绷紧,跟着车子上下摇晃着。
常天颉在林冲生的旁边,大声地问:“虎子呢?”
“老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