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阴雄-第6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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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底的时候,前右卫大将军元胄,与丢官削爵的前蒲州刺史丘和开了个玩笑,也被丘和告发有反状,一样是下狱而死,这才是皇上对待告人谋反的臣子们的真正态度。斛斯兄以为呢?”
斛斯政神情平静,摇了摇头:“王刺史所言差矣,高熲和元胄是被先皇和皇上早就忌惮,需要除掉的人。所以只要有人能拿出他们图谋不轨的事情上报,不管是否属实,都会成为极好的借口。而萧皇后不是这种情况,斛斯某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王世充直视斛斯政,眼神凌厉。神情严肃,道:“斛斯兄,我们也没必要这样兜圈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不想忠于杨广,但也怕给自己惹麻烦,而且你也想观望一下谁才是未来的英雄,对不对?”
斛斯政的脸上肌肉跳了跳,若无其事地端起了手边案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道:“这茶味道真不错。”
王世充厉声道:“斛斯兄,你还没回答王某的问题呢。”
斛斯政笑了笑:“刚才王刺史说了什么,下官什么也没听见,自然无从答起。斛斯政说了很多次了,下官在这郢州只求安安稳稳,没什么野心,也不想得罪什么人,仅此而已。”
王世充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叹了口气:“斛斯兄真的是滴水不漏啊,颇得令祖之风。王某见识了。”
斛斯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站起了身,声音中带了三分怒意:“王刺史,俗话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家祖被天下唾骂,我等子孙后代也颜面无光,你又何必提及?”
王世充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斛斯政,缓缓地道:“在王某看来。斛斯兄现在就和令祖当年一样,是正在择着高枝的良禽,而不是无所作为,想要这样混一辈子的窝囊废。”
斛斯政的两眼开始放光,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斛斯某虽然才能不高,但自问也能做点事情,家祖的为人令全天下不耻,我等子孙后代想要建立功业,洗涮这种耻辱,这难道也要被人嘲笑吗?是不是我们斛斯家的后代永远都要因为家祖当年的叛臣行为而抬不起头?”
王世充心中一动,计上心来。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着斛斯政行了个礼,道:“王某一时失言,冒犯了斛斯兄,还请见谅。”
斛斯政气乎乎地坐了下来,抬手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重重地顿在了桌上。
王世充冲着魏征微微一笑:“玄成,还不快去给斛斯长史去换杯新茶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魏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了几分狂放不羁的嘲讽与轻狂。
斛斯政坐下后本来心情有所回复,这时却听到了魏征这阵刺耳的大笑,心中又一下子冒出火气,他冷冷地盯着魏征,道:“魏先生又有何指教?”
魏征看着斛斯政,脸上还挂着轻狂的笑容,道:“我笑斛斯长史名声在外,却只是色厉内茬,敢作不敢当,连你爷爷的那种气度也没有,伪君子而已。”
斛斯政就算是泥人,也有土性,给魏征这样一激,再也受不了,“啪”地一声,拍案而起,直指着魏征,吼道:“魏征,你竟敢如此侮辱我!”
魏征收起了笑容,双目如炬,表情变得异常的冷酷,连声音中也透出一股寒冷:“难道不是吗?你如果想真的洗涮你祖父的骂名,破获两个谋反的团伙是最好的办法!你祖父最为人所诟病的就是他为臣不忠,为人不义。斛斯政,你敢说你现在不是在走你祖父的老路?”
斛斯政一下子给魏征说中了心事,张着嘴,舌头象是打了个结,却是说不出话来。
魏征上前一步,语调也抬高了一截:“斛斯政,我主公一直在说,咱们间是有诚意的对话 ,最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可是我主公一直很有诚意地想和你谈谈以后的事,你却一直装聋作哑,意欲何为?”
斛斯政的眼睛里象是要喷出火来,恨恨地说道:“以后的事?以后能有什么事?让我斛斯政加入你们的团伙吗?别做梦了!我说得清楚,我在这郢州,只想明哲保身,不管是谁,别闹得太凶太过火就行。这也正是我今天一直在强调的,怎么没有诚意了?非要和你魏征一样认王刺史为主公才叫有诚意吗?”
魏征“嘿嘿”一笑:“我主公说得很清楚,只要你说清楚自己今后的立场就行。你在这郢州几年,明知萧铣和陈棱有问题。却从来不去查处他们,不是因为你忠心,而是因为你也抱有和他们同样的心思罢了,只不过你不想象他们做得这么明显。想要继续观望而已。”
斛斯政仰天大笑,笑完后对着魏征道:“魏征,只因为我没有去抓萧铣,就说明我有反心?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抓他是因为我不想得罪萧皇后罢了。我作为叛臣之后。一辈子都得小心翼翼,自顾尚且不及,你不知道这点吗?”
魏征冷冷地道:“斛斯政,这就是我之所以嘲笑你的原因,你哪是因为怕得罪萧皇后而不去举报,说白了是举报了萧铣你也没什么好处罢了。”
斛斯政听到这话,双眼的瞳孔猛地一收缩,而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泄。
魏征看了一眼抚髯微笑的王世充,笑了笑:“主公,这才是斛斯长史真正的想法。人是自私而理性的动物,斛斯长史如此有才,却一直不得重用,十余年来一直在各个州郡的任上平调,即使做出了些成绩也被上官所打压,怀才不遇之心只怕不是一般的强烈。”
斛斯政冷冷地“哼”了一声:“魏征,你好象比我还要了解自己啊。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没什么真凭实据。正是因为斛斯某在官场上早年锋芒毕露,所以才会流年不利,现在的斛斯某吸取教训。从此明哲保身,不再插手不相关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
魏征笑了笑,道:“可是你斛斯大人不是完全的不管不问啊。该管的你还是会管,可这谋反之事你却不管,说白了就是你想看着萧铣折腾下去!因为抓了萧铣对你没什么好处,如果不能就此把萧皇后也彻底击倒的话,你就算当上了州刺史,以后也会面临萧氏的报复。”
“但你若是不抓萧铣的话。未来他倒是可能在这里成了气候。”
魏征紧紧地盯着斛斯政的双眼,眼神凌厉如剑:“这才是你斛斯长史真正的想法吧,你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胆子在这郢州经营自己的势力,但你却很乐意看到各路野心家们图谋不轨,以后弄得天下大乱,到时候你就可以学你的祖父,再次投机,去投奔未来能夺取天下的人,是也不是?”
斛斯政的额头汗水开始涔涔而下,魏征说中了他的心事,正如他正视着自己的凌厉眼光,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他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不置可否,显然是默认了刚才魏征所说的一切。
魏征得意地看了王世充一眼,站回了自己的位置,而王世充则笑了笑,对着斛斯政道:“斛斯兄,玄成说话直,您别往心头去,王某对您一向是抱有敬意的,也是真心希望能和您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好好合作。”
斛斯政突然抬起了头,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他死死地盯着王世充,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魏征刚才是说中了我的心事,那些就是我斛斯政的想法,可是你王世充和魏征何尝不是这样?你们难道就跟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哼,王世充,我斛斯政不是三岁小孩,你以为你夜见萧铣,昨天又和李靖商量半天的事,我就不知道?”
王世充淡淡地一笑:“斛斯兄在这郢州也是经营多年了,王某的这点举动自然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只是你确实误会了王某,王某的心思并不在这郢州城。”
斛斯政使劲地摇了摇头:“行了,王世充,你既然说是要合作,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不要说起别人时头头是道,却隐瞒着自己的真实意图。你说你无心经营这里,那为什么先是跟萧铣密谈,再跟李靖合作,现在又在这郢州城大肆收买人心,最后才来找我斛斯政?如果说你是大隋的忠臣,你自己会信吗?”
王世充哈哈一笑:“斛斯兄,我刚才说过,人是自私而理性的动物,没什么忠不忠的说法,要说忠,也只会忠于自己的家族,忠于自己罢了。如果是先皇,那王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举报萧铣这样的人,但我们这位新皇上么,呵呵,那就别怪王某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斛斯政猛地一惊,沉声道:“先皇和新皇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新皇在当晋王的时候也是才名满天下,入主东宫以来,更是有礼贤下士之名,为什么在你的眼里却又如此不堪?”
王世充笑了笑:“斛斯兄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觉得新皇是个善良之人,爱民之君吗?即使你一直远在外州,想必朝堂上的事也不可能一无所知,要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给自己留这么条后路吧。”
斛斯政笑了笑,脸上舒展了一些,道:“王老弟,你说的不错,斛斯某虽然在外数十年,但朝堂之上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当今皇上夺东宫之位时,听说王兄出力颇多,想必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如此地恐惧皇上,怕他将来过河拆桥,对你们不利,所以才会广交象萧铣这样的野心家,以便将来有条后路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既然斛斯兄已经猜到这点了,那王某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不错,确实如你所料,你斛斯兄想到的,我们王家也会想到,只是我还不希望通过天下大乱,来为自己谋个进身之路。”
斛斯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王老弟,你不要把斛斯和那萧铣相提并论,我跟他不一样,他每天做梦想的也是恢复他的那个旧梁国,自己去当皇帝。而斛斯某确实只想平平安安,少年的时候斛斯确实想着要出人头地,出将入相,可是现在嘛,斛斯已经不作这种指望了,平安就是福啊。”
王世充意味深长地说道:“斛斯兄,如果我能通过有力人士帮你入朝为官,当上六部的侍郎级别官员,你会如何回报我们呢?”
斛斯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双拳一下子握得紧紧地,看得出这个条件对他极有诱惑力,嘴上说不求功名利禄的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能入朝为官,进入权力的中枢。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势必要与王家的命运捆绑在一起,甚至从此就要听命于杨素。斛斯政的内心深处,开始做起激烈的思想斗争。
王世充看到斛斯政这样,知道他在权衡利害,心中暗喜,今天与斛斯政的谈话如此顺利,能直奔主题,让他说出心声,这是自己原来没有想到的,多亏了魏征在关键时刻的临门一脚,从斛斯政的祖父和家族的荣誉入手,最终摧毁了此人的心理防线。
王世充看了看身后的魏征,只见他此时却是眉头深锁,似是在考虑着什么,而一侧的魏征则是神情冷峻,紧紧地盯着门外几十步远,站在湖岸处守卫的张金称。
而张金称的身边,那穿着浅绿色官服的法曹参军陆明良正低眉顺眼地站着,时不时地向着这里探头探脑。
斛斯政突然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变得坚毅异常,他咬了咬嘴唇,道:“好,就听王老弟的,斛斯愿意今后供王兄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不知道王刺史想让斛斯做些什么?”
王世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