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世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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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溜烟开走了。“你觉得这种事会发生?”萨拉·哈丁问道,“你觉得,呃,这些动物会再次出现?”“不,”马尔科姆说道,“我敢肯定它们决不会出现。”“你的语气使人觉得有可能。”他摇摇头,不太顺利地钻进车里,把那条受过伤的腿从驾驶盘下面挪过去。哈丁钻进车里,坐在他身边。他看了她一眼,转动了点火器的钥匙,他们一起回到了学院。她于第二天返回了非洲。在其后一年半的时间里,她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莱文的准备工作情况,因为他隔一段时间就要给她打电话,询问一些有关野外作业注意事项、汽车轮胎问题,以及对野生动物最好用什么麻醉药物之类的问题。有时她还接到道克·索恩的电话。索恩在制造车辆,但语气中常流露出一些苦恼情绪。马尔科姆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虽然在她过生日的时候他给她寄来一张生日贺卡,可是她过了一个月之后才收到。他在贺卡下方草草地写道:“祝你生日快乐。很高兴你离他比较远,他简直要把我气疯了。”
第一部 第一结构图
在离开混沌边缘不远的比较安全的区域里,单体生命在慢慢地共生,但没有明显的模式。
——伊恩·马尔科姆
第一章 变种形式
天色渐晚。直升机正沿着密密的丛林和海滩的交界线贴近海岸作低空飞行。十分钟前,直升机从最后一个渔村上方掠过。现在下面只有无法穿越的哥斯达黎加丛林、红树沼泽和连绵不断、荒无人烟的沙石。坐在驾驶员身边的马蒂·吉提雷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海岸线。这个地区连条路也没有,至少他一条也没看见。
吉提雷兹是个少言寡语的美国人。他今年三十六岁,蓄着胡须。作为野外生物学家,他已经在哥斯达黎加生活了八年。他最初是来研究热带雨林中犀鸟物种形成问题的,可是后来却成了北部国家公园——卡拉拉生物自然保护区的顾问,他打开机上无线内部通话的按钮问驾驶员:“还有多远?”
“还有五分钟,吉提雷兹先生。”
吉提雷兹转过身说,“用不了多久了。”
坐在直升机后排直位上的那个高个子没有回答,别人跟他讲话他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只是没精打采地坐在那儿,用手托着腮,双眉紧锁,望着窗外。
理查德·莱文穿着晒得褪了色的野外咔叽工作服,头上藏的那顶澳大利亚软边帽向下拉得程低,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副饱经风霜的双筒望远镜。尽管他这一身打扮有点不登大雅,可是他身上却透出一个学者那种专心致志的风度。在他向窗外看的时候,他的金丝眼镜的后面是清晰的面部轮廓和紧张而严肃的表情。
“这是什么地方?”
“这地方叫罗加斯。”
“我们已经到了最南边了?”
“是的。离巴拿马边境只有五十英里左右。”
莱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丛林。“我看不见有道路嘛,”他说道,“那东西是怎么发现的?”
“是两个野营的人。”吉提雷兹答道,“他们是乘船来的,从这儿的沙滩上的岸。”
“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他们才看了一眼就拼命地跑起来。”
莱文点点头。他那双细长的手臂弯曲着,双手托住下巴,活像个正在祈祷的螳螂。螳螂是他在研究生院时的绰号:一来是由于他的外表,二来是因为,如果谁跟他的意见不一致,他就恨不得一口把人家的脑袋咬下来。
吉提雷兹问道:“以前来过哥斯达黎加吗?”
“没有。第一次。”莱文答道。接着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谈一些无聊的小事。
吉提雷兹笑了笑。经过这么多年,莱文仍然是秉性不改。在科学上他依然是个才华横溢但不讨人喜欢的人。他俩曾在耶鲁大学一起攻读过研究生,后来莱文退出了博士进修,拿了个比较动物学的学位。莱文说现在这种野外研究也许对吉提雷兹很有吸引力,但他却对它毫无兴趣。他以其特有的自命不凡的态度把吉提雷兹的工作说成是“从世界各地采集鹦鹉粪便”。
事实上莱文——才华横溢、一丝不苟——被过去、被那个业已不复存在的世界深深地吸引着。他对那个世界进行了孜孜不倦的精细研究。他的脑子好是出了名的,他的骄傲自大,伶牙俐齿也是出了名的,他毫不掩饰自己在指出同事错误之后所流露出的得意神情。有个同事曾经这样说过他:“莱文从来不忘刻苦学习——他也从来不忘让你也刻苦学习。”
野外研究工作者们不喜欢莱文,他对他们也没有好感。他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对动物的生活了如指掌,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研究博物馆的藏品,重新将物种分类,重新安排展出的骨骼。他不喜欢野外生活,因为它灰尘太大,又不方便。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是决不会离开博物馆的。
仿佛是命中注定似的,他生活在古生物史发展中有众多发现的伟大年代。在过去二十年中所发现的恐龙化石种类比以前翻了一番,现在每七周就能发现一个新物种。莱文在世界上享有盛名,他也因此要不停地往世界各地跑,到处去考察新的发现,去向科研工作者发表他的专家见解,而那些研究人员尽管很厌烦他,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们需要听听他的见解。
“你是从哪儿回来的?”吉提雷兹问道。
“蒙古。”莱文答道,“我去了戈壁滩上的火焰岩,离乌兰巴托三十小时的路程。”
“哦?他们发现了什么?”
“约翰·罗克斯顿收获不小。他发现了一具不完整的骨骼化石,他认为那可能是迅猛龙的新种,叫我去鉴定一下。”
“后来呢?”
莱文耸耸肩。“罗克斯顿对解剖学一窍不通。他是个热情的筹款者,但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什么东西,他是没办法继续研究的。”
“你跟他这么说了吗?”
“为什么不说呢?实事求是嘛。”
“那具化石呢?”
“根本不是什么恐龙。”莱文说道,“跖骨就不对头,耻骨太靠近腹部,坐骨上没有适当的孔盖,长骨太轻。至于头骨……”他转动了一下眼睛,“上颚骨太厚,眼框靠嘴太近,龙骨末端太小——哦,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几乎没有锋利的前爪。就这么个情况。不知道罗克斯顿是怎么想的。我怀疑他实际找到的是秃顶龙,当然我还没有下肯定的结论。”
“秃顶龙?”吉提雷兹问道。
“白垩纪的一种小食肉动物——从脚到髀臼有两米,其实是一种极为普通的兽足类动物。罗克斯顿的发现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感兴趣的地方。当然有一个细节比较奇怪。他发现的化石含有表皮层中的东西——恐龙皮肤上的花纹印痕。这本身并不罕见。迄今为止所发现的保存完好的皮肤花纹印痕也许有十多个了,但主要是在鸭嘴龙的皮上,像这样的以前还没有过,因为很明显,这个动物的皮肤具有一些明显特征,是我以前在恐龙身上没有见过的——”
“先生们。”驾驶员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胡安·费尔南德斯湾到了。”
“先在上面盘旋一下好不好?”莱文问道。
莱文向窗外望去,面部表情再度紧张起来。忘了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此刻他们正在丛林上空飞行。这片向丘陵延伸的丛林连绵不断、一望无际。直升机开始带坡度转弯,在海滩上方盘旋。
“就在那儿。”吉提雷兹指着窗外说。
海滩上空无一人。在下午的阳光照射下,这片海滩就像一弯明净皎洁的月牙。他们看见海滩南边的沙石中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从空中看,它像块岩石,或者像一大团海草。它的直径大约有五英尺,但没有特定的形状。它的四周有很多脚印。
“谁来过这儿?”莱文问完叹了口气。
“今天早些时候公共卫生部门的官员来过。”
“他们干了些什么?”他问道,“他们碰了它?或是以其他方式动了它?”
“我说不上来。”吉提雷兹说道。
“公共卫生部门。”莱文重复了一遍,而后摇了摇头,“他们懂什么?马蒂呀,你根本不该让他们靠近它。”
“哎呀,”吉提雷兹说道,“这个国家又不归我管。我只能尽力而为。他们当时甚至想在你来之前就把它毁掉。我至少说服他们在你来之前先别动它。当然我不知道他们会等多久。”
“那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莱文说着按下麦克风的按钮,“我们还盘旋什么?天色越来越暗了。在海滩上降落吧。我想亲眼看看这个东西。”
理查德‘莱文朝沙滩上那一团黑色的东西跑去,挂在他脖子上的望远镜不断地碰到他的胸膛上。虽然还离得比较远,但是他已经闻到了一股腐臭气。他脑子里已经留下了最初的印象。那死尸有一半埋在沙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一层苍蝇。它的皮肤像充了气似地肿胀起来,这就增加了鉴别的难度。
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他收住脚步,取出照相机。这时直升机驾驶员立刻跑上来,把他的照相机向下一按。“不许拍照!”
“什么?”
“对不起,先生。这儿不许拍照。”
“究竟为什么呢?”莱文问道。他转身看着吉提雷兹,这时吉提雷兹正从沙滩上跌跌冲冲地向他们跑来。“马蒂,为什么不能拍照?这可能成为一个重要——”
“不许拍照,”驾驶员又说了—遍,然后一把从莱文手中夺过照相机。
“马蒂,这简直是疯了。”
“你就继续去看你的东西吧。”吉提雷兹说道。接着他用西班牙语对驾驶员进行解释,但驾驶员回答时显得很厉害,气呼呼的,还不时挥动着双手。
莱文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然后转过身。真他妈的,他心想。他们可能会无休止地争下去。他赶紧朝前走,并开始用嘴呼吸。他越朝前走越感到臭味难闻。虽然这具尸体很大,可是他却没有看见鸟类、鼠类或其他以腐尸为食的动物来吃它。只有苍蝇——密密麻麻的苍蝇爬满了它的全身,所以他连它的轮廓也无法看清。
即使如此,这个动物看上去也不算小。如果不是肿胀,它的大小几乎相当于一条牛或者一匹马。那干燥的皮肤经太阳一晒已经开裂,向上翘起,露出了皮下那油汪汪的淡黄色皮下脂肪层。
太臭了!莱文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他硬着头皮又朝前走,全神贯注地着着那动物的尸体。
虽然它的大小像头牛,但却显然不是哺乳动物。它的皮上没有毛。皮肤原先似乎呈绿色,上面有一道道暗条花纹。表皮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多边形结节。这种形状使人想起蜥蠕的皮肤,在它身上的不同部位,这种结节大小不同,腹部的显得大些,但却不太明显。在颈部、肩部和臀部有明显的皮肤折皱——这些又很像蜥蜴。
这个动物的尸体毕竟很大。莱文估计它原来的体重大概有一百公斤,约合两百二十磅。除了印度尼西亚的科摩多巨蜥之外,世界上还没有这么大的蜥蜴。科摩多巨蜥是一种身长九英尺的食肉巨蜥,大小像鳄鱼,能吞食羊、猪,有时也吃人。可是在美洲还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种巨蜥。当然,可以认为这是一种鬣蜥科动物,这种动物南美洲到处都有,而且海生鬣蜥能长得很大。即便如此,这只动物也可以算大家伙了。
莱文绕着它慢慢地走到它的头前面。不,他觉得这不是蜥蜴。它横卧着,左侧肋骨向上。它的身体有一半埋在沙子里,背部由脊柱生成的刺状突起露在沙子外面的只有几英寸。它那长长的脖子弯曲着,脑袋被压在身躯下面,就像鸭子把头埋在翅膀下面似的。他看见了一个前肢,它显得弱小无力。另一侧的前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