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女吃喝日常-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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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这桶水走了不过几步路,便出了一身虚汗,好在林先生心里的胡思乱想算是勉强停下。
这桶里的水摇摇晃晃; 难免洒出一些到鞋面上; 一下便渗了进去; 有些难受; 林先生在乎的却不是这个; 庵里是青石板的路; 鞋底沾了水,再像上次一样狠狠摔一跤可就不好了,于是下脚愈发谨慎起来。
她一心盯着脚下; 等崔嘉宝和薛明泽走近了才发现。灵月庵虽说没什么人来,但对面灵修庙还勉强有些香火,林先生只以为是寻不到路的香客,一抬头,却见两张颇为熟悉的面孔,提着桶的手下意识一松。
崔嘉宝唬了一跳; 往薛明泽身边一靠,薛明泽一手虚揽着她的肩,另一手伸长去捞,将桶接个正着,没让水洒出来湿了两人鞋面。
见薛明泽已把木桶放到一边,崔嘉宝朝林先生不好意思笑笑,道:“是我吓到先生了。”
林先生见着两人,一下生了恍如隔世之感。她教过许多学生,在鹭山书院也见过许多少年人,未必能认出所有学子。可这两人到底有些不同,薛明泽任了许久杖仪庭庭长,与先生们都有交流,崔嘉宝算是她的爱徒,虽然体态上的礼仪不是做的最好的,但她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学生。
对这两人深刻的印象使她一眼认出了来者身份。
林先生骨子里颇有刚硬,不是个遇事逃避的人,可她刚经历了那么一段,只觉得狼狈得无所遁形,偏偏两人身上是浓厚的鹭山色彩,她一看便想起从前的无忧时光,竟有些不敢看两人。
崔嘉宝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先生的不对劲,林先生不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人,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地看薛明泽一眼。
薛明泽犹豫了一下,将干燥的手掌轻轻放到她的头上,道:“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此刻崔嘉宝的心思都在林先生身上,倒没注意到他这小动作,薛明泽有些放心又有些失落,只将手又规规矩矩背到身后。
崔嘉宝将一边的水桶提起,对林先生道:“先生能带我们进庵中看看吗?”
林先生知道,这是一个选择,她看了眼崔嘉宝,想起她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叹了口气,道:“便跟我来吧。”
崔嘉宝正要跟在林先生身后,薛明泽便从她手中接过水桶,两人对视一眼,便紧紧跟上林先生。
灵月庵中连尼姑都没有几个,人十分稀少,林先生带他们走了一路,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林先生将两人带回自己那个小小的寝房,自然而然地坐下,丝毫不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寒酸之处,倒让崔嘉宝心里有些酸楚。
“先生怎么会……”
林先生也想问,自己怎么就沦落至此了?
被最信任的人反手一刀,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但反过来一想,她若是因为那种渣滓对所有人都不信任的话,未免太过可悲。
想到这里,林先生便开了口。
她来京城,是寻夫的。她与相公自幼相识,后来成婚,她在鹭山书院授课,他在抚州做点生意,本来日子和和美美。偏生他说得遇贵人,要迁至京城,她见过他所说的贵人,不想他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生怕哪天就脏了手。两人大吵一架,最后她相公便自己进了京。林先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此便硬生生地留在了抚州,两人分隔两地,连封书信都不来往。要不是对方还拐弯抹角地差人送点东西来,林先生连对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这东西送的愈多,林先生的心便愈软,终于在对方主动写信示弱求和时彻底软化,进京来找他。
两人的父母都早亡,算的上是一路互相扶持的患难夫妻,若不是两人都气性大,分离了这一场,也算是互相守了对方十多年。正因如此,林先生没有想到,久别重逢,等待她的是一杯穿肠毒酒。
林先生的脸有些扭曲,显然是恨极了,却又扭曲着笑了,道:“我没有家人,他也没有,为了和他一同待在京城,我向山长辞了职务,在我到的第一天,他便迫不及待地哄我喝下酒,再将我往那荒郊野岭一扔。从此山高水远,谁知道我林春寒到底还活不活在这个世上?他想的很好,只可惜我命大,那酒没能毒死我。只他如今是人走狗,狐假虎威倒还权势颇大,逼着我做了个没有姓名的人来苟活于世。”
崔嘉宝听的揪心,怪道林先生像变了个人似的,若说从前是七分刚硬,肚里还有一副柔肠,如今便是逼成十分了。
林先生现在显然不适合出现在人前,若是被她所谓相公看见又是麻烦一场,这才是她躲在这庵里最重要的原因。
想明白这点后,崔嘉宝心里便有了个想法,只这想法还要与薛明泽和薛迎曼商量后才能落定,便问道:“先生说他做人走狗,可知道谁是那个主子?”
林先生笑,心中对那主子也没什么好印象,都说蛇鼠一窝,上行下效,当主子能是什么好玩意?
“正是如今声名颇佳的景王。”
她只怕他们不信。
景王从前不显,瑞王自缢后这人便慢慢冒出头来,做的都是些让人称赞的事。
林先生一提景王,薛明泽才想起自己忘记与她们提一提书肆的事,暗道自己近日沉溺儿女情长,就好像刀在柔水里放久了,竟有些生锈的迹象。记得将那两本游记给崔嘉宝送来,却偏偏忘了提景王这一等一的大事。
崔嘉宝对这景王倒有些印象,却听薛明泽低声道:“这景王确实有些古怪。”
崔嘉宝对林先生道:“先生,你这事我知道了,我回去查一查,下回再来看你,若是愿意,你到时便跟我走。”
林先生有些惊讶,道:“你要接我出去?”
崔嘉宝得意一笑,道:“做弟子的总不能让先生隐姓埋名、青灯古佛吧?先生大仇未报、六根不净,强留在佛祖身边佛祖是要生气的。”
林先生心中一暖,知道她是见着她刚刚的自苦模样,想让她心中有点指望,不用再通过折磨自己的方式来求得心中短暂的安宁。
“那我便等你下回来看我。”
崔嘉宝抱了抱她,在她愣神的功夫拉着薛明泽的袖子走了。
林先生看着两人袖手相连的身影,才有些回过味来,暗道,这两人从前便喜欢待在一块儿,没想到现在还是如此,只怕以后多半仍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竟是笑了,是被救起来后难得开怀的片刻。
离了林先生,崔嘉宝才对薛明泽道:“薛哥哥,你若是有功夫,便查查先生提的那个人吧?”
薛明泽点头,道:“上次忘记与你们说,姐姐中的毒可能是景王提供的。”
崔嘉宝微微一惊,薛明泽便将书肆的事娓娓道来。崔嘉宝便明白薛明泽为何怀疑是景王,这书肆珍品颇多,书肆主人的身份虽然没有问题,却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若是背后没有可靠的靠山,怎么可能守得住这些书籍?而薛明泽在那里见到了景王。
不是景王出现的地方都是景王的地方,可若是能让景王放心与人会谈的地方,必定是景王一派的地方。那日景王先下了楼,随后又出来了个眼熟的人,景王以为薛明泽没看到,却没想到他只是面上故作不见,回去后便将人查了一遍。那人去那书肆也就那两三天的事,先前也没见他去过其他类似的场所,多半是和人有约。
而种种巧合叠加在一起,便让薛明泽怀疑起景王来,只是他不知道景王做这件事用意为何。
崔嘉宝道:“你曾与我说觉得陈泰伯行事太过实心眼,不像是知晓这件事的?”
薛明泽点头。
崔嘉宝信任他的判断,联系一下便懂了,道:“只怕是陈泰伯府里的人想了这个法子,寻药的时候被景王发现了,景王便借机插了一手,若不是要害死薛姐姐另插一门姻亲给陈泰伯来控制拉拢陈泰伯;便是要让这件事成为把柄,一个可以拿捏陈泰伯,迫使陈泰伯为他做事的把柄。
陈泰伯这种性格,前者未必能成功,用慢性□□的成本也太大,有太多变动。若是后者的话,你说是谁,才能成功要挟到陈泰伯,在那人害死了他的妻子的情况下?”
薛明泽攥紧了拳头,虽然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设,却也为可能发生的情景感到愤怒。
崔嘉宝叹气,道:“正是伯府的老夫人。”
那是陈泰伯的亲娘,就算景王告知了这件事,陈全再恨,难道能真的将亲娘弃之不顾?让她为千夫所指?
第72章 心念
崔嘉宝拉了拉薛明泽袖子,道:“这不过是我的推断; 你也未必全信; 你有你的路子,我有我的路子; 我这路子未必正确; 你不妨用你的法子再行查证。若是真的……你问问薛姐姐的意思。要我来说,薛姐姐没事; 景王这把柄的效果便打了七分折扣。而陈泰伯若真是看起来那么刚正不阿的,语气让景王拿这个去威胁他,不如薛姐姐亲自与他说开; 看看他会如何处理。便是那结果不称心; 这不还有我们呢?”
薛明泽见她指尖捻着他玄色的袍脚; 更显得玉指青葱; 心里蓦地一软; 那股郁气才算是消散一些; 便默默点头。
崔嘉宝转而提起林先生的事,道:“林先生现在这样,在市井里太危险了; 若说有什么外面那些三教九流的人见不到的地方,便是庭院深深里。”
“你想将林先生带回府里……你想让林先生进伯府?”
薛明泽不知怎么灵光一闪,对上了崔嘉宝的思路。
崔嘉宝道:“先生现在回不了抚州了,甚至连出京都多有不变,要在京城里藏人,有什么比后宅更安全的地方呢?而薛姐姐身边正缺可靠的人手; 林先生虽不用心机,却不是不会用心机之人,有她在薛姐姐身边,伯府也稳当些。”
“先生是可用之人吗?”
薛明泽不是对林先生有什么偏见,只是刀枪火海里走过的人,到底谨慎些。
崔嘉宝转了转眼,看着他笑,正要说话,却见薛明泽先一步弯起唇角,道:“你有你的路子,我有我的路子,是不是?”
崔嘉宝愣愣地点头,心想,本还以为他多年不见,又变成木头一根,没想到还是会笑的。那笑意也不怎么夸张,就是无端顺眼。
崔嘉宝怕他看出端倪,继续道:“用林先生,我其实还有其他考量。景王这个人从前不显,瑞王一死便逐渐冒头,看起来所图颇大。瑞王起事实在太过突然,我当时便怀疑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只这股势力隐藏得太好,一时没有怀疑的对象,现在想想,景王倒是可疑的很。”
薛明泽沉吟道:“你想对付景王?”
崔嘉宝苦笑,她没事去对付这些龙子凤孙做什么?她又不是要篡位。只是瑞王突然起兵这件事到底给她留下些影响,虽然不想过分卷入夺嫡之事,可本就是局中人,又能走多远呢?有些时候,还是要未雨绸缪为上。
“不是我想对付景王,只是观此人心性,倒像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圣上年老体衰,太子殿下这位置近年来又有些风雨飘摇,到时候矛盾一起,我们这些人,我们的家族,终归是要做出选择的。你愿意站到他身后吗?”
薛明泽看着她澄澈的眼睛,摇了摇头。
崔嘉宝咬唇笑了,道:“我也不愿意。”
而景王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