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由己不由天-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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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什么追封为晋王妃,全是长公主一厢情愿罢了。
圣上问道:“她死前,果真是这么说的?”
“父皇若是不信,大可传召卫家军的将士,或是定国公父子,他们当时都听见了。”
圣上点了点头,随即现出恼怒之意。
“既然是小郡主自己的遗愿,朕自然要成全她。这道旨意收回,朕会重新下一道,追封她为一品郡主的旨意。在玉陵城,为她修一个郡主陵。”
有卫玉陵自己的遗言为证,长公主便是想生事,也无可奈何。
追封,修陵。
这已是上等的嘉奖,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多谢父皇!”
轩辕玦郑重拜谢,圣上却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朕知道,你想册立沈风斓为正妃。可她此番抗旨不尊是事实,朕若是给她这个恩典,朕的颜面往哪放?”
他眉头微蹙。
“除了沈风斓,难道父皇还有比她更好的人选吗?”
不仅是晋王正妃的人选,还是——未来皇后的人选。
圣上气哼了一声,“就凭她是孩子的生母,朕也会册立她的,不过不是现在。等这件事过去,等朕册封你为太子之时,便可将她一同晋封。”
轩辕玦只是抬了抬眼,没有过多欢喜的意思。
晚一些册封无所谓,反正沈风斓是他的人。
只是还要辛苦他一些时日,夜夜美人在侧,看得到吃不到罢了。
圣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朕老啦。从前没有对你明说,是怕你更加放荡不羁,行事不知检点。如今你已经收了性子,在朝中也广积人脉。又在战场上历练了一番,朕也勿须担心那么多了。”
“儿臣明白。父皇用心良苦,若不是有父皇的处处用心,或许儿臣早就被人算计、陷害至死了。”
昔日的太子,便是圣上树在显眼的位置,给轩辕玦挡刀用的。
而今的宁王,亦是圣上一手放任起来的,给轩辕玦做磨刀石用的——
没有争斗,如何学会揣度人心,权衡谋划?
圣上道:“你明白就好,也算不枉费朕一番用心。朕年事已高,精力有限,不能再像小时候百般看顾你了。你要自己学会强大,照顾好你关爱的人。”
轩辕玦听得这些话,只觉不祥。
圣上从未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过话,一口一个自己老了。
就连他最在意的储位继承,也直接同轩辕玦摊了牌,表明了心思。
就像北疆戈壁上的白杨一样,到了冬天,光秃秃的只剩树干。
现在的圣上,就是那样一番风烛残年的老态。
他才去了北疆两个月,这深冬的雪一飘,圣上竟越发苍老了。
一时有些鼻酸起来。
“父皇要注意身子,遐时保养,少操劳些。”
这一二年来,圣上已经慢慢将朝政之事,下放给皇子们来办。
先前是太子,现在就是晋王和宁王。
“好,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朕就等着和亲之事一过,册立你为太子,便可彻底放手。镇日同你母妃赏花看画,过些闲暇日子。”
圣上浑浊的目光中,露出向往之意,已经遮不住老态。
轩辕玦慢慢地退出了殿。
“李公公,你要多劝父皇保养身体,切莫操劳费心。这一个冬天,父皇看起来又衰老了许多。”
李照人送他出去,路上听他这样说,连连点头。
“殿下放心,老奴时时劝着呢。说句不敬的话,人到了这个年纪,哪有不显老态的呢?”
都说圣上是天子,其实天子也是人,该老也会老。
所谓万岁万岁万万岁,真到了那一时,不会比别人多活一刻钟。
“殿下,这是圣上命老奴给您的,说是给大公子和大小姐抓周礼用呢。”
说着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方精致的锦盒。
打开锦盒小巧的搭扣,里头是一方指头大的青玉朱印,上头系着明黄的丝线。
那玉印上头,竟雕刻着隐约的龙纹。
“殿下也知道,抗旨这事……殿下此番出战只能算功过相抵,圣上不好再大加赏赐。可他心中又疼爱孩子,只能让老奴私下把这东西给殿下。”
饶是不说,这方玉印带着龙纹,又点缀着明黄色。
一摆出来,谁会不知,这是圣上所赐?
轩辕玦收了下来,袖在手中。
“替本王多谢父皇。”
他宽大衣袖中,手指牢牢地抓住那方锦盒。
那不仅是一方玉印,更是圣上的反哺,和迟暮的亲情。
到了华清宫,宫人通报,萧贵妃和沈风斓他们,都在暖阁里头坐着。
轩辕玦走到门口,只听萧贵妃在教云旗和龙婉。
“要抓印章,知道印章什么样子吗?”
她一手接过椒香手中的贵妃金印,指着告诉云旗。
“就像这个样子的,抓了印章将来至少是封王拜将的人物,知道吗?”
云旗还不知道什么封王拜将,只是记住了金印的模样,而后点了点头。
“哎,真乖!”
然后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龙婉该抓个什么好呢?”
女德、女戒之类的,萧贵妃自己都鄙夷,她更不想龙婉接触那些。
龙婉将来至少是要封郡主的,甚至可能是公主。
天家贵胄,金枝玉叶,不必受限于什么妇功妇德。
至于那些纺织女红,只要会就行了,也不必精良。
想来想去,竟不知该教龙婉抓什么。
便问道:“龙婉,你告诉皇奶奶,你最想抓什么?”
她不确定这个问题,龙婉会不会回答,但还是想问问她本人的意见。
龙婉在室中望了望,忽然看到轩辕玦站在门外。
“爹爹!”
她这一喊,萧贵妃和沈风斓都转头看去。
“快进来,我们正在说,一会儿抓周礼要教他们抓什么呢!”
萧贵妃深居宫中,不能亲自到晋王府,观看他们的抓周礼。
故而她格外心痒难耐,恨不得云旗和龙婉,抓到这世界上寓意最美好的东西。
轩辕玦笑着走进来,龙婉忽然眼前一亮。
“我知道了,我要抓爹爹的腰带!”
众人皆是一愣。
他身上的腰带,绣着四爪金蟒,镶嵌红顶宝石,是亲王才可用的规制。
龙婉要抓他的腰带,难不成,她将来能做女亲王?
萧贵妃愣完,而后哈哈大笑。
“好丫头,真有志气!大周开朝以来还没封过女亲王,你想试试吗?”
龙婉懵懂地看着她,还未说什么,只听见云旗奶声奶气地开口。
“龙婉是公主,我才是亲王。”
沈风斓一听,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忽然感觉手下的触感有些不对,细细一摸,云旗口中有个什么硬硬的东西。
她伸手一捏,云旗乖乖地把东西吐了出来。
竟是一颗黄灿灿的杏脯。
“什么时候偷吃的?下次不许再偷吃了,也不能说这种犯忌讳的话,知道吗?”
沈风斓板起脸来教育孩子,萧贵妃看着心疼,便柔声同云旗解释。
“公主和亲王是圣上的孩子,你这样说,会让人以为你爹爹有不臣之心。好孩子,下次不能说了,知道吗?”
轩辕玦却深深地看了云旗一眼。
“云旗也不算说错。”
萧贵妃惊讶地看着他,沈风斓却很快会意了过来。
“圣上同殿下说了?”
其实在确认宁王之母是楼兰女之时,她心中已经清晰,圣上真正属意的人选是谁。
如今朝中的风头,不是晋王,便是宁王。
楼兰为祸大周北境多年,有一半楼兰血统的宁王,是绝不可能成为大周皇帝的。
那就只能是晋王了。
回头细想圣上对他的种种宠爱,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他本就具有一个帝王的实力与气魄,更重要的,是一颗坦荡仁心。
“你们在说什么?圣上同你说了什么?”
萧贵妃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在打什么哑谜。
“母妃不知道,宁才人是楼兰女吗?”
萧贵妃不禁惊愕。
楼兰女?
当年的宁才人,不是圣上在民间遇到的小家碧玉吗?
竟是楼兰女……
“我还记得,那个宁才人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她生得容貌婉约秀丽,着实不像楼兰女子。永巷那场大火之后,圣上并未将她葬入皇陵,我以为只是因为圣上怀疑她与侍卫有私情……”
原来不仅如此。
更因为那是一个楼兰女子,大周人最为鄙夷的——胡人。
她忽然后怕,又庆幸起来。
当初在后宫之后,她和宁才人,同样深得圣宠。
但若细细计较起来,圣上宠爱她还是更多些。
她的位分更高,住的宫殿更奢华,生的儿子也更聪慧……
倘若宁才人不是楼兰人,而是一个普通的汉人女子,那圣上还会宠爱自己更多吗?
这种几十年后幡然醒悟的侥幸,令她深深胆寒。
轩辕玦道:“儿臣隐隐记得,那时宫里很多人谣传,宁才人并非自焚而死。而是母妃……母妃可知道此事原委?”
萧贵妃轻声冷笑。
“她当然不是自焚而死。宁才人看起来温柔淡然,其实她骨子里是个坚韧的人。身上背着与人私通的污名,她是绝不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自尽的。”
她与宁才人接触并不多,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互相羡慕嫉妒的心计。
或许正是因为,彼此都是心中有丘壑之人,她对宁才人的为人更有把握。
“那场火分明就是,与她同住一宫的贤妃所为。事后她将脏水泼到本宫头上,卫皇后也因为嫉妒我得宠,任由这等流言在宫中传播。”
当时萧贵妃还年轻,被人泼了这样的脏水,气得夜里都睡不着。
还好圣上从未疑心过她,对她恩宠一如往常。
沈风斓暗暗思忖,萧贵妃的话,倒是和宁王不谋而合。
“母妃既然知道是贤妃所为,为何不向圣上检举她?”
萧贵妃叹气道:“知道是知道,却拿不出实证。一把火把什么都烧没了,想找证据谈何容易?更何况,我一直隐隐觉得,圣上也是知道的。他只是没有说出来……”
“或许是因为,人死都死了,还是一个命如草芥的楼兰女,所以圣上不愿追究罢。”
这样说来,圣上明知是贤妃所为,还把宁王交给贤妃来抚养,实在是残忍。
让一个孩子,管自己的杀母仇人叫母亲。
圣上对宁王,从头到尾,竟是一丝爱护也无。
只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楼兰人的血……
“好了,别说这个了。你的意思是,圣上已经向你表明,他属意你为储君吗?”
得到轩辕玦的点头,萧贵妃大喜过望。
“那就好,那就好。圣上在我面前,从未漏过口风,我也没有问过。如今我也算放心了,不必再为此事担忧。”
轩辕玦笑着看向沈风斓,“父皇已经重新下了圣旨,追封小郡主为一品郡主,在玉陵城修陵安葬。还说,等晋封太子之时,便会一道册立斓儿为太子妃。”
“真的啊?”
萧贵妃显得比沈风斓还要高兴,情不自禁拉着她的手。
“实至名归,这原是你应得的。”
堂堂一品太师的嫡女,做了这许久的侧妃,算是委屈她了。
好在这份委屈,很快就要结束了。
沈风斓对着轩辕玦微微一笑。
他说能解决卫玉陵此事,果真顺利解决了。
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