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罪-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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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珩心里微觉酸涩,轻声道:“姑姑……”掬月照顾她多年,算是她很亲近很亲近的人。不过对掬月的嫁人之说,秦珩并未在意。她转了话题:“我记得姑姑是从苏家出来的,那姑姑记不记得我母妃?”
她留神观察着掬月的神色。
掬月神情微微一滞,缓缓点头:“记得。我是跟丽妃娘娘进的宫,没进宫的时候,也见过珍妃娘娘。”她思考了一下措辞:“殿下的形貌很像珍妃娘娘。”
秦珩点头微笑:“这我知道,姑姑说过的。”
“……但心性上,殿下和娘娘并不一样。”掬月双眸中闪过一丝怅惘,“珍妃娘娘进宫之后如何,我并不知道。但进宫前,我却是知道的。”轻轻一笑,她续道:“娘娘还在闺中的时候,不大受宠。她其实不愿意进宫的。”
“不愿意么?”
掬月叹了口气:“可不是?如今珍妃娘娘也不在人世了。殿下想知道,我一并说与殿下听就是。殿下可能隐隐听说过,皇上最初属意的是三小姐,可惜三小姐许给了贾家。皇上才改为让二小姐进宫。二小姐不愿意,以死抗争,甚至还诋毁自己,说自己也有了婚约……”
秦珩心头一跳:“那母妃当初有婚约么?”不等掬月回答,她就又道:“若真有婚约,那就不该进宫才是。”
皇帝是天下之主,可也不能强夺人妻。
掬月迟疑了一下:“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二小姐百般不情愿,还是进宫了。”她轻叹一声,又道:“有没有婚约又如何?苏大人说没有,皇上也认为没有。那就是没有了……好在二小姐是个有福气的,进宫不久就怀了身孕,还生下了两个小殿下……”
秦珩扯了扯嘴角,有福气?庶出,生母早逝,在后宅艰难挣扎,年纪稍长,又作为妹妹的替代品被迫入宫。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实在不算是有福气吧?留下的一双儿女,一个早早夭折,一个命途多舛。母妃这福气,还真是薄的很。
掬月说的含糊,可是秦珩听在耳中,隐隐猜测,或许母妃进宫之前,真有婚约,或是有……她心念微动,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了什么,又看不真切。
掬月轻声道:“都是过去的事情啦,珍妃娘娘在天上看到殿下长这么大了,也会放心了。”
秦珩没有说话。
掬月见时候不早了,不便久留,略坐一坐,就道:“殿下早些歇着吧,那些旧事就不要想了。”
秦珩点了点头。然而掬月离开后,她却迟迟不能睡着,时而是胡乱猜想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而是回想皇兄当日说的话;时而是对母妃的猜测。
明明是很平静的夜晚,可她的心却乱糟糟的。
会不会真如皇兄说的那样,父皇无法诞育子嗣,她其实不是父皇亲生?而给父皇下药的就是陶皇后?所以父皇才会废后废太子?
这念头仅仅是在脑海中闪过,就被她生生压下。她想,太荒谬了,不可能的。她自嘲一笑,肯定是她近来话本子写多了,开始胡思乱想了。
可是,在安静的夜晚,有些念头一旦生出,很难真正压下。她忍不住想,如果皇兄说的是真的,那她该如何?
她是愿意……
秦珩忽的拍了一下脑袋,对自己说:“你疯了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皇宫肯定都乱得不像样了,你还在想有的没的!不要想了!”
终于捱到亥时前后,她才勉强睡着。
秦珩想的没错,皇宫里的形势的确不大好。
陶皇后刚接到圣旨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再醒过来后,她咬破中指写了血书,求皇帝原谅太子。之后她才整了整衣衫,哭道:“皇上,咱们来生再见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鸩酒见效极快,未入肠胃,已绝咽喉。但这个过程异常痛苦,可浑身剧痛的她,这时想到的偏偏是她少年时最欢喜的那段时光。
她嫁给了一个容貌俊美尊贵无比的男人,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他说他会一辈子待她好……
可惜她这一辈子,太短了,太短了。
“我后悔了啊,我后悔了啊……”她蠕动嘴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也许是当初不该信了他,也许是不该给他下药,也许是后来该早早想法子取了他性命……
只可惜,她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璋儿,是母后对不起你……
陶皇后刚一离世,就有人匆匆忙忙去禀报皇帝。皇帝刚喝了药,正与秦珣叙话。猛然听到此事,他的手抖了一抖,脱口而出的却是:“哦,朕知道了。葬了吧——不,先别急着葬,等陶家和太,等陶家和秦璋的事了了,一起下葬吧,也省得麻烦。”
秦珣就在跟前,闻言心下一叹,思绪万千。若在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陶皇后会是这般下场。他略一沉吟,轻声道:“父皇莫伤神了。”
他心里想的却是秦璋并无过错,也要因此而搭上性命么?
皇帝出了会儿神,才勉强笑了笑:“没事,朕不伤神。朕开心的很。方才朕与你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秦珣点头,十分恭谨的模样:“儿臣记下了。”
皇帝自觉时日无多,很遗憾自己对这个儿子的培养教育不够,此刻将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一股脑全说给他听。忽然,皇帝又想起一事,沉声道:“朕还有几件事要叮嘱你。”
“父皇请吩咐。”
“珍妃苏氏……”皇帝念头微转,又将这话压下,摆了摆手,“罢了,不提此事。”
将苏氏母子挫骨扬灰之事,不该教秦珣去办。一则秦珣会生疑,二则秦珣毕竟跟老四关系不错。想到秦珩,皇帝心里又是一阵不快,再看秦珣时,也有些气闷了。
秦珣心里暗暗生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是。”
“你在朕身边这么久,也该累了,你先回去歇着,明日朕再教你。”皇帝面显疲态。
“那儿臣就不打扰了,父皇保重身体。”
皇帝心里一叹,以前他眼里只有太子秦璋,忽略了老三。没想到老三也是个孝顺的孩子。他笑笑:“去吧!”
秦珣应下,他叮嘱孙遇才好好伺候皇帝,这才离去。
因为有八月二十八日太后被刺一事,宫里的侍卫换了一遍,全都成了皇帝的人。而皇帝今日又将其交到了秦珣手中。
天色已晚,秦珣打道回府,行色匆匆。
他在皇帝身边待了许久,饥肠辘辘,勉强用了些粥饭。正要沐浴休息,忽然有人禀报,说有客至。
秦珣一惊,看了看沙漏。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什么客人?他略一思忖:“请进来。”
那客人身量不高,披着一身黑色斗篷,将面容遮掩得严严实实,走进正厅后,沉默地站着,一动不动。
秦珣心中生疑,看这身形,倒像是女子。他沉声道:“阁下是谁?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还请殿下屏退左右。”斗篷下果然传出了清润的女声。
秦珣听这声音极为耳熟,竟有些像太子妃丁如玉。他轻“嗯”一声,命下属退下,这才道:“好了。”
那女子解下斗篷,露出了她苍白的面容。
秦珣一怔,果真是丁如玉。她黑色的斗篷下,是一身简单的宫装。怀孕四五个月的她,小腹已经有了微凸的形状。
“不知皇嫂夐夜造访,有何要事?”秦珣虽然听声音猜测是她,可真确定后,还是不由地一愣。
陶家上下被抓,陶皇后饮了鸩酒,太子被废入狱。然而皇帝似乎忘了太子妃丁如玉这个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丁氏有孕在身,或是顾忌其祖父丁赞一。皇帝让人软禁了她后,再无其他动作。
也不知她是如何从宫里出来的。
丁如玉挺着肚子,直直地跪了下去:“请殿下救我丈夫。”
秦珣心神一震,他与太子妃来往不多。但是看到一个孕妇跪在他面前求救,他本就不算冷硬的心不自觉就软了一些。秦璋做太子时,与人为善,今日落到这般境地,他也不忍。——做错的是陶家和陶皇后,秦璋可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嫂先起来再说。”秦珣轻声道,“便是为了皇兄,也该护着这腹中的胎儿。”
丁如玉何尝不知道腹中胎儿要紧?只是她丈夫命在旦夕,她根本别无选择。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情绪波动大,已经见红过一次。她这一胎本就不安稳的。
可是,如果丈夫都没了,她还要肚子里这团肉做什么?
当初嫁给太子,不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为此她也曾不甘过,无奈过。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教他活着,好好活着。
为此,她与宫女换了衣衫,求宫中侍卫放她出去。好在她平日对人和善,在宫里人缘极好,那侍卫又受过她的恩惠,又怜惜她身怀六甲,是以甘冒大险,护她出宫。
她本可以寻一处藏匿起来,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皇帝跟发疯了一般,莫名其妙就给皇后赐了鸩酒,还要杀掉秦璋,她必须得救他。哪怕豁出性命,她也要救他。
丁如玉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珣暗叹一声,自己将她小心拉了起来。
丁如玉木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我希望你能救我的丈夫。”
好端端的,秦璋的太子之位被废掉,难道真跟晋王没一点关系吗?丁如玉是不信的。先是蜀王元气大伤,紧接着是太子被废,晋王兵不血刃,成了储君。天下哪有这般容易的事?
但是没办法,她必须得求他,她能求的也只有他了。
秦珣低声道:“要杀皇兄的是父皇,不是我。”
“可是你能救他,只有你能救他!”丁如玉急道,“皇上身体快不行了,现在你能做的了主吧?我们不跟你争皇位,我只要他能活着!”
她想太子是君子,争不过晋王的。
秦珣皱眉,并未立时回答。他确实有救皇兄的念头,他想,也不用救。只消拖上一两天就行了,父皇撑不了几日了。届时他能继位,肯定是要留秦璋一命的。
“我知道,皇后娘娘和陶家得罪了你,所以你要置他们于死地。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一向待你不薄的……”丁如玉眼角有泪痕,“他也帮过你们不少次的。”
“唔……”秦珣心说,的确帮过,二皇兄可以说是整个皇家最有人情味儿的人了。
丝丝失望一点点涌上心头,丁如玉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她一字一字道:“本来这种事情帮不帮在你。不过,我倒是有一桩故事,想说给殿下听。”
秦珣冷眸微眯,轻声道:“皇嫂且说来听听。”
丁如玉缓缓笑了笑,暖黄的灯光下,她一向端庄美丽的面容竟隐隐有些诡异。她的声音极轻极轻:“你说,如果给人们知道,新任的太子殿下欺君乱伦,淫辱亲妹,会是什么后果?”
“什么——”秦珣心神一震,黝黑的瞳孔微微一缩,心里却充满了荒谬感。他似笑非笑,“乱伦?淫辱亲妹?”
他很清楚,瑶瑶不是他亲妹妹,他不清楚的是,为什么丁如玉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到底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
没有从他脸上看到慌乱,但丁如玉还是极快地捕捉到了他那一丝不自然。她继续道:“殿下府上的瑶瑶姑娘就是死在荆棘崖的四殿下,啊不,应该说就是当年的六公主吧?”
秦珣暗暗一惊,她究竟是如何知道?他沉声道:“皇嫂在说什么?”
丁如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