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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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一次爆竹声响,到了子时三刻,娆荼披上一件水红的外衫向浔阳公主辞行。
浔阳公主以手扶额,神情倦怠,只抬眼向娆荼瞥了一下,“本宫给你的红衣,你不喜欢?”
“娆荼不配穿朱红正色,日后凤冠霞帔,自当另有贵人。”
浔阳微微一笑,“你很聪明,也懂得收敛,本宫果然没看错你。闹腾了一晚上,去吧,这样吵闹本宫可着实受不住了!”
“这是公主给娆荼的体面,娆荼铭记于心。”
娆荼告辞,被山鬼柳杏扶到公主府后门停放的喜轿之中。起轿,唢呐声响,她在轿内闭目养神,手脚一片冰凉。
轿子行到城内主道后却忽然止住,娆荼缓缓睁开眼,嘴角荡起一丝冷笑。
一个苍老激愤的声音传过来:“妖女祸国,大梁危矣!我南宫如慕第一个不能容!”
娆荼掀开车帘子,看见一个须眉尽白的苍老儒生当街而立,寒风扯起他宽大的袖袍,他手握一把青铜锏,神情愤慨!
“原来是国子监大儒南宫先生,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当得起老先生当街一骂?”娆荼走下马车,语气波澜不惊,朝南宫如慕盈盈施了一个万福。
南宫如慕呸了一口,冷笑道:“贱婢无耻!黄门郎前途无量,老朽岂能眼睁睁看你断送了他的前程!”
娆荼缓缓道:“老先生前些日子在圣上那里碰了壁,又在沈黄门处不得好脸,便想到在此深夜来为难我一介弱质女流么?先生学富五车、风骨凌然,只可惜,您不该来找娆荼。”
那老儒生冷脸喝道:“哼!老朽与你这贱婢焉有话说!”说话间高举青铜锏朝娆荼狠狠砸去。
山鬼抬脚就要踢,娆荼喝道:“不得无礼!”
小丫头只得收脚抓住娆荼,将她往边上一带,堪堪躲过南宫如慕的一击。
老儒生疯了一般,全无章法,只举着那大青铜锏一顿乱舞。
山鬼不能动他,气的跺脚骂道:“老东西,我家姑娘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可别得寸进尺!”
南宫如慕毕竟年老,青铜锏有百斤之重,他举了几下渐渐不支,再也举不动,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破口大骂:“妖女祸国!老朽这青铜锏乃先帝所赐,上打君不正,下打臣不忠。如今却要沾染你这肮脏娼妇之血,先皇!先皇!臣,大不敬啊!”
山鬼见他竟是痛哭流涕,一时间哭笑不得,忍不住提醒道:“老先生,你这会子哭什么?我们姑娘可没被你那跟破烂烧火棍伤到分毫。”
南宫如慕大叫一声,猛然举大锏朝娆荼奋力砸去!
黑暗中一个声音喝道:“先生住手!”
沈筑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上急驰而来,黑色披风被寒风吹得在身后翻飞。山鬼抢过了南宫如慕的大锏,将娆荼护在身后,老儒生颤颤巍巍站立不稳,一头扎在地上。
沈筑翻身下马,看了娆荼一眼,见她除了鬓发散乱了些,并未受伤,心中稍安,便去搀扶倒地的老儒生。
南宫如慕痛心疾首,狠狠甩开沈筑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沈筑啊沈筑!你年少得志,自以为春风得意,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处盯着你的位置。今日你若将这娼妇娶回,便是自甘堕落的开始!”
老先生尤其激动,口水如雨一般落了沈筑满头满脸。沈筑却也沉得住气,耐着性子等他骂完,抬袖擦了擦脸,躬身作揖道:“沈筑改日亲自去先生府上登门致歉。”
他言罢,转身径直走向娆荼。
南宫如慕愣了一下,一张老脸顿时憋得通红,指着沈筑恨道:“你……你……”
沈筑不理会,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心里都是那个穿着一袭水红衣裳的女人。
娆荼垂眸站在一旁,桃颜醉人,柔姿楚楚,无喜无悲,也并不看他。她过于沉静,反而流露出一种令人动容的妩媚。
他的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悲伤、愤怒、欢喜、紧张……沉默片刻,他开口沙哑道:“不到一月,竟好似许久不见了。”
娆荼默然,旁侧屋檐上忽然响起一记清亮的口哨声。山鬼顿时谨慎起来,她的耳力极佳,却没有听出檐上有人,可见那人的轻功内力皆不弱。
沈筑一把将娆荼带入怀中,环顾四周,喝问:“什么人?”
那檐上人哈哈一笑,“早就听说玉和楼的娆荼姑娘是个美人,本公子在此观看良久,果然不错,啧啧,人间并无此等绝色!”
沈筑顿时大怒,断喝一声:“装神弄鬼,还不现身!”
那人笑道:“好啊,沈大人你今天的面子大了,本公子可不经常向别人借东西。”
娆荼心中一颤,只听那人继续道:“今夜良辰美景,本公子兴致来了,要借一借你的洞房花烛夜!”
一个身影有如鬼魅从檐上飘下,娆荼只觉身上一轻,已被那人从沈筑怀中轻易抢去,她只觉耳边风呼呼作响,后面山鬼和沈筑的声音很快隐没在呼呼寒风之中。
第39章 新妇劫
字数:10107
娆荼闭上眼睛,她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好似秋天山间里的松木,被太阳照耀后散发一种雅淡且干燥的味道。
男人带她狂跑了一段路程后,周围空气中青竹之气浓重,已经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
那男人放缓脚步,一边拂开挡路的竹枝,一边笑道:“娆荼姑娘如此冷静,果然有些见识。”
娆荼睁开眼,月光之下看不清男人的面目,不过她可以肯定,这是个英俊且风雅的人。她能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他说话时定然神采飞扬。
“一路上,公子的手都过于规矩了,采花贼可不是这样的。”娆荼轻声道。
男人洒然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按在她腰间的手,“姑娘,你是在提醒我该如何轻薄你?”
“我知道你是谁。”娆荼不与他插科打诨,直接了当道。
“哦?”他有些惊讶,“说来听听。”
“你是南宫老先生最不成器的孙子,南宫夷吾。”
男人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只说对了一半。”
娆荼道:“至少在老先生眼中,你是很不成器的。”
南宫夷吾叹道:“莫非姑娘会奇门算术。”
“南宫老先生拦街骂我是假,以青铜锏砸我是幌,让你来将我劫走才是真。”
南宫夷吾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感到有些绝望,“难道我跟那老头子长的这么像?”
“并不像。”
南宫夷吾刚要放下悬着的心,娆荼又补上一句让他几乎吐血的话,“你没有南宫老先生那么正气凛然,比起老先生,实在有些逊色了。”
南宫夷吾哭笑不得,故意加重语气狠狠道:“小美人,你不怕我一怒之下,在这就把你给办了?”
娆荼眼中闪过几分自嘲,“老先生对我嫌恶至极,公子若敢如此,只怕再也进不了南宫的家门。”
南宫夷吾呵呵一笑,“姑娘,我跟那老顽固还是不太一样的,至少我没有丝毫嫌弃你,反而还有点喜欢你。”
“公子慎言。”
南宫夷吾放开抱住娆荼的手,退后几步上下打量她,“人间果然,并无此等绝色。”
娆荼微微颔首,“请问公子有何打算?是将我推下山崖呢,还是直接一剑刺死?”
“姑娘喜欢哪种死法?”
“我不喜欢死。”
“唉!辣手摧花的事我也做不来……可以问姑娘一件事么?”
“请讲。”
“你怎么知道我是南宫夷吾?”
娆荼指了指他腰间的荷包,“下次公子再出来劫人的时候,别带这么多累赘,就算割舍不下,也万万不要在这些东西上绣上名字了。”
南宫夷吾摸了摸腰间的荷包,他哑然失笑,“不知道是哪个丫头缝的,荷包绣名字,也忒小家子气!”
“沈筑很快就会找来,我的丫鬟功夫也不差,公子快没时间了。”娆荼抬头望天,月亮滚圆,毕竟是入冬了,凉意沁骨。
南宫夷吾为难道:“我要没完成老爷子的任务,回去后会被扒掉一层皮的。不杀你也成,你好歹给老头子留点颜面。”
娆荼看向他,有些不解。
南宫夷吾耐性解释道:“你看,沈筑要娶你为妾,国子监群儒激愤,遭南宫老爷子拦路痛斥,总该有点效果。姑娘若是明天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沈府,老爷子当街拦人岂非没有半点作用?当着满朝文武,也忒没面子了。”
娆荼无奈一笑:“公子直言便可……此处风景不错,结庐而居亦是妙事,娆荼暂时不会走。”
南宫夷吾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姑娘果然是心思通透的妙人!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住在这里,似乎不太安全,要不要在下陪你一段时间?”
“不必,假如公子不想与沈大人照面,还是快走。”
南宫夷吾颇有些失落,抱了抱拳,“在下今夜唐突,告辞!”
语音刚落,他人就如一阵清风,飘散在浓浓夜色中,消失不见。
娆荼的嘴角浮起一抹淡笑,暗忖此人明明是南宫如慕的独孙,却没有半分书生气,行动之中反而尽是江湖痞气。
却无疑是个率真可爱之人。
她不觉想起沈筑,想他少年时也是翩翩佳公子,但她知道,他从来不是神采飞扬少年郎。
当时她不懂,她的夫君内心其实荡漾着深刻的孤独与仇恨,她不懂,却常常担心他会失声痛哭。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沈筑踏马而来,看见她一人当风而立,月影之下的身影过于纤瘦,他不由心口一缩。
旧伤隐隐作痛,他捂住胸口,翻身下马。她闻声胡乱抹了抹脸上泪痕,转过头来,向他绽露出一个温淡的笑。
两两对望,相顾无言,良久之后,沈筑急上前几步,带着风尘与寒草气息的披风将娆荼紧紧裹卷住,他从嗓间溢出一句痛苦的呢喃“阿蘅……”
娆荼心尖一颤,随即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大人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阿蘅……是你的小名?”沈筑的声音在发颤,这一刻连他也不清楚,他究竟希不希望她是许蘅。
“公子见到那对月牙坠子后的小字了?”
“阿蘅,你到底是不是阿蘅?”沈筑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几乎要将她纤弱的肩骨捏碎。
娆荼闷哼了一声,“公子,你弄疼娆荼了。”
沈筑盯着她略带迷茫的眸子,似有铮然一声巨响,心弦寸断,他红了眼眶,执拗道:“你说,你是阿蘅。”
“对啊,奴是阿蘅,阿蘅是奴的小名……嗯……”
她没有说完,他滚热的唇便已贴上来,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他的手探入她的衣内,在那一道道伤痕之上流连,感受到怀中女子身体的诚实反应,他停下了动作,看着她含着点点星光泪痕的眸子,一把将她抱上马背,径直朝着远处山野上的荒庙疾驰而去。
呯地一声,庙门被踹开,门砸在墙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两人翻滚到殿后一处空地,他急迫地闯进娇弱女子的身体,似要将她狠狠揉进自己的灵魂。
暧昧的声音在黑暗中沉浮,许久之后,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娆荼青丝散乱,缩在男人怀里,碎发粘在额上,两颊红的好似涂了上等的胭脂膏子。
沈筑为她渡了几口气,她才渐渐缓过来,疲惫不堪,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无。
月色透过破窗落在娆荼的脸上,她痴痴望着天上圆月,眼角滑过一行滚热的泪……
沈筑为她抹去眼泪,见她这般,只觉五内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