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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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赵歆陪在他的身边,前后左右数十名侍卫散落在林中。以杨应龙为中心,同步向前移动着,看到杨应龙停住脚步,他们也都停了下来。
杨应龙在一根横亘地上的粗大枯树上坐下来,笑问道:“想必此刻栖云之宴已经开始了,你可安排了文远前去?”
赵歆道:“卑职已经着人安排了。”
杨应龙点了点头,道:“虽说文远的前程不依赖那个姓崔的腐儒,不过和他攀攀交情也没什么不好,最好能拜在他的门下,做他的门生。那就更好了。有崔象生这块招牌,于文远的宦途大有助益。”
赵韵道:“是,大人虑及长远。”
赵韵也在一旁坐下,道:“大人。三年前葫岭刚刚罢黜土司,改设流官衙门、建立县制的时候,我就建议大人您着手部署了,却被大人您一口否决。何以今日您却突然动起了葫县的念头。”
杨应龙轻轻叹了口气,道:“三年前,葫县两位土司争斗。朝廷趁机出兵干涉,罢黜了两位土司的世袭职位,建县衙、设流官,那时候正是朝廷诸公注目葫县的时候,我们岂能轻举妄动?
如非得已,我现在还是不想插足葫县,尽管放任自流吧,只要不让朝廷把葫县牢牢掌握在手中,那就够了。我本来的计划是先扶持格格沃,控制蛊神教,穷十年之功把数十万山苗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中,可惜功败垂成。”
杨应龙沉默了一会儿,复又微微一笑,道:“还好,不想我在靖州的一段情缘,竟然遗下了我的骨肉,而她与现任的尊者之间还有着如此复杂的关系。
遥遥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难道还能背逆她的生身父亲不成?如此一来,我对蛊神教倒要徐徐图之了,既然如此,葫县这边就只能尽快着手,两边若是都慢下来,对我的大事极为不利。”
赵歆若有所悟,缓缓点头道:“卑职明白了。”
杨应龙突然问道:“安家那头老狐狸有什么动静?”
赵歆道:“遵大人吩咐,已经派人盯住了‘大宅吉’,那老家伙一直龟缩不出,也不知他想干什么。”
杨应龙蹙眉道:“这个老家伙,究竟为何而来?”
杨应龙想了想,始终摸不着什么头绪,只得摇摇头,继续向山上走去。
南明河畔“巨鳌”上游,距“巨鳌”半里地外悬于水上的一块岩石上,一位头戴竹笠的白发老人正手持钓竿,神态悠然,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年轻人负手而立,仿佛是一位家仆,可若有熟人看见,当会认得,他就是安家这一代的长房大公子安南天,如此一来,那位持竿垂钓的老者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
鱼漂儿突然一动,有鱼咬钩了,老人飞快地一提钓竿,一条巴掌大的银光闪闪的鱼活蹦乱跳地落到了岩石上,安南天立即上前几步,从鱼钩上摘下鱼丢进鱼篓,笑道:“爷爷的手气真是好,这一阵儿咬钩的鱼就没有断过。”
安国维微微一笑,那双苍老而睿智的眼睛从竹笠下向巨鳌石上那座小亭微微一扫,缓缓地道:“若有机会,便请那位尊者小朋友来,老夫想见见他!”说罢钓竿一甩,复又投向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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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斯文败类
今天是野炊,虽说主题不在于饮宴,却也不能都是冷菜,栖云亭前的大石上就架了一堆篝火,请了一个大师傅在烧烤全羊,全羊已经烤成金黄色,大师傅抽出一柄雪亮的小刀,让小徒弟转动着全羊,飞快地削下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一片片羊肉,再配上一碟雪白的盐末儿一并送入亭中,每个贵人面前都摆了一份,亭外的士子们当然没有这份待遇。
王按察与他的同门崔象生谈笑风生,几位当地耆老也是不时掺和几句,行个酒令、打个字谜,反正都是些文人之间的饮宴游戏。夏老爹是个不识字的武夫,对这些事儿一窍不通,只管甩开腮帮子吃肉,时不时的还要回头看看,见女儿与那叶小天坐在岸边一席,安安份份倒也规矩,方才心中稍安。
酒过三旬,菜过五旬,周围的学子开始陆续起身进来亭中向王按察、崔象生等人敬酒,同时向他们自报家门,只盼能在学政大人和这位中原大儒心中留下一些印象。
这样走动起来,现场的气氛也就活络了,一位耆老打趣地笑道:“贵州学子皆为崔先生大名而来,拳拳之心不可不知。崔先生既然到了贵阳,何不考较他们一番,略加指教他们就受益匪浅,也不枉今日走这一遭啊。”
按察使王浩铭笑道:“正是,象生啊,你对他们略加点拨,也是他们的一份荣耀,你看那些学子还有两岸那些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你呢。”
崔象生微微一笑,道:“浩铭兄,你这可是给兄弟出了难题了,这里是黔中名儒心庵先生讲学之地,象生安敢放肆耶。”
花花轿子众人抬,大家都知道他这不过是自谦之语,岂有不趁势抬轿子的道理,于是好一番夸奖。直把他崔象生夸得和心庵先生马廷锡一般名动天下望重中原,崔象生这才勉强地道:“既如此,不如这样,就请有意讨教学问的士子们上前。先随意择取一物为题,赋诗一首,由你我诸公加以点评,算是考较他的诗才。之后嘛……”
崔象生说这番话时,栖云亭周围环坐的最近处的士子们已经听见了。纷纷停止饮宴,竖起耳朵听着,听到崔象生出的考题,马上看天看地,择物措辞,这可就比坐得远的人占了便宜。
崔象生又道:“再者,诸生习圣人经典,是为了为官从政、辅佐君王、教化地方,所谓经世之学以为用嘛。那崔某便出一道题目,这个话题近来在朝廷上也是辩论的沸沸扬扬。那就是:国家该不该继续执行海禁之策,试请诸生各抒己见,如何?”
这海禁政策,在元朝时就禁了解、解了禁,反反复复,贯穿始终。明初时候因为张士诚、陈友谅等争霸失败者的余部很多也流落海上,再加上其他一些因素的考虑,朱元璋也施行了海禁政策。
等到永乐年间,成祖朱棣派郑和下西洋,官方开了海禁。民间也就开了,可是到了嘉靖年间,海贼倭寇猖獗,不得已又一度恢复海禁。前几年当今皇帝的父亲隆庆帝还在位的时候。福建巡抚徐泽民上书请求开市舶,易走私为合法通商。
当时倭寇海盗在戚继光等名将的打击下已是七零八落,不复为患,朝廷便顺势调整了国策,允许民间赴海外通商了,这件事被后世称为“隆庆开关”。不过。朝野间还是有许多人反对开海,近来又有人上书请求海禁,在朝廷诸公间引起了一片激烈辩论。
王按察命人站在亭前高声宣布了题目之后,众士子们立即亢奋起来,谁不想在这位大儒面前一展所长?若能得他点评一番,赞上两句,岂不立即抬高了自己在士林中的地位。
只是那诗词好办,最重要的是诗句佳妙、立意高远,这个就看个人平时的诗赋本领了,可那策论的题目,考较的可不仅仅是你能否有理有握,最最重要的是你的立场是否和这位崔先生一致,否则他心中不快,岂能给你一个好的评价。
好在这些士子赴宴之前都做足了功夫,对这位崔先生都是详细了解过的,知道这位崔先生是反对开海坚持海禁的一个典型人物,想要讨好他,自然也就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不过,士子之中却也不乏正直之人,又或者本身就是官宦子弟,而他的父祖在朝为官,父祖的态度又恰恰是支持开海的,这时就不能同自己的父祖唱反调了,所以也是早早就心中拿定了主意。
如果大家都一味地恭维崔象生,这场文试反而没了趣味,恰因为这些支持开海的士子,倒是辩得有些滋味了儿。
几个士子各抒己见后,徐伯夷上前,先以南明河为题吟了一首诗,得到崔象生的好评,精神大振,接着便就海禁之策说道:“海禁,实乃我大明祖制。我太祖皇帝海禁之意坚决,一以贯之。祖宗成法在前,惜乎隆庆元年却有封疆大吏受地方蛊惑,趁皇帝陛下刚刚登基,尚不明了天下民情,请求开了海禁,愚以为,言开海禁者,毕数典望祖之辈也!”
崔象生听了频频点头,对这个年轻人更具好感了。
这时却有一个名叫颜千秦的书生站了起来,这位姓颜的仁兄,父亲是贵州布政司分守道,就是支持开海的官员。
颜千秦道:“成祖开海,七下西洋,使我中华文物远通四海,威德遐被、四夷伏服。凡入贡者三十余国。幅员辽阔,远迈汉唐。微市舶,化外夷狄,焉知我中华富强?焉得四海来朝,古今鼎盛耶?”
崔象生脸色一沉,徐伯夷从容地道:“市舶之事,大坏夷夏之防。奸狡之徒,将本逐利。豪商巨贾,累赀巨万。皆市侩之徒,以奢靡之风,坏乱人心。言市舶者必言利,于国于民,岂非大害?”
颜千秦道:“市舶者,不顾身家,扬帆万里。鲸鲵为伍、波涛为伴,九死一生而无悔无怨者,盖欲播圣人文教于夷狄也,利耶,害耶?”
徐伯夷晒然一笑,道:“设官分职,各有司存。政有恒而易守,事归本而难失,经远之理,舍此奚据!孔子曰:‘宁有盗臣,得无聚敛之臣!’”
李秋池站起来声援道:“窃闻治人之道,防淫佚之原,广道德之端,抑末利而开仁义。导民以德,则民归厚;示民以利,则民俗薄……”
岸边席上,遥遥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小孩习性便坐不住了,她也知道小天哥哥今日赴宴不能跟她一起玩耍,便搂着小天的脖子软语央求一番,得到小天的允许,便笑逐颜开的领着大个子和福娃儿跑到树林里玩耍去了。
叶小天吃了一口莹莹挟过来的熏肉,往她嘴巴里递了一片水果,很是无聊地看了一眼那些在栖云亭前拼命展示自己的士子书生,对莹莹道:“贵州的路可不好走,那位崔先生是大儒,在中原想必风光的很,怎么不辞辛苦地跑到贵阳来了,就因为和王按察是同年?”
莹莹道:“那倒不是,因为他就是贵州人。他祖籍铜仁,现在家里人还都住在那儿呢,这一次是回乡探望父母父弟的,顺道儿来贵阳一行。”
叶小天恍然,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候,讼师出身,牙尖嘴利的李秋池已经驳得颜千秦步步后退,哑口无言,李秋池道:“国有沃野之饶而民不足于食者,工商盛而本业荒也!有山海之货而民不足于财者,不务民用而淫巧众也!”
崔象生听得眉飞色舞,鼓掌大笑道:“好!说的好!此人是谁?”
王按察含笑道:“此人乃是贵阳有名的讼师,名叫李秋池。”
崔象生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冷了些,淡淡地道:“哦!原来是个讼师,这样的人物,怎么也来赴宴了。”
在正统文人眼中,所谓讼师,皆是些哄骗愚民、勾引兴讼、捕风捉影、设计铺谋,或诬控良善、或妄扳无辜的刁民。法不可知,则威不可测,治民之具的法律只能操之于官府之手,若讼师通晓法律,势必太阿倒持,后患无穷,是以对讼师的态度一向极为厌鄙,也就是在贵州这种地方,正统文人较少,讼师的生活环境才自由一些。
其实讼师中固然有一些惟利是图之人,却也不乏正义之士。小民丝毫不懂法律,有时候奇冤难雪,全赖这些讼师仗义相助才能洗雪冤屈。任何一个阵营都有正有邪,倒不可一棍子打死。这方面,清末两大著名讼师陈梦吉和方唐镜就是正与邪的杰出代表。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