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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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闻言抬起头来,年轻的脸上面无表情,“你问什么?”
我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小七,就是在刚才之前其实我也没法确定是你的。”
燕七的眸光闪了闪,却问:“现在确定了?”
“你连强装无辜和试图抵赖都不曾。”
空气静默,少年低下了头,隔了半响才问:“你会告诉公子吗?”
我仰起头看天上的浮云,幽声而道:“阿平待你不薄,为什么就不能放下仇怨呢?”
“公子是待我不薄,没有公子就没有我燕七,可是,我闭上眼便看见流亡、杀戮,以及尸首,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我缓缓眯起眼,“是株连九族吗?你们家到底犯的是什么大罪?”
燕七笑,面孔看来还有着几分青涩,可这笑容却满是沧桑。
他说:“罪大不大我不清楚,只知道瞬息之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我甚至小到还不懂什么叫死亡,却开始为了活命而四处逃亡。”
很可悲,少不更事时便成了逃犯,甚至都不知所为什么。若非阿平救他,是否终有一日他将埋在黄土之下,或者活得不如人?可是,即便是看在阿平的救命之恩上,他也不该……嗤!我忽而明白过来:“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想要真正害他吧。”
“他杀了我全家,我恨他入骨,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想害他?”燕七反过来问我,嘴角微扬表达讽意。我摇了摇头,否定而道:“小七,愤世嫉俗是骨子里的东西,不适合装出来。诚如你所言,在你少不更事时家中出事,你当年定然懵懂无知,甚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即使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明白,怨念有之,但谈不上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你或许在菜里加了什么料使他出现短暂昏迷状况,但毕竟念着阿平的恩多一些,并没有真正下杀心。”
“许兰,你好可恶!”燕七恼羞成怒。
换成平常我便一笑了之了,可这时却没法笑得出来,燕七小小年纪明明仇深似海,却又恩怨分明。他对朱元璋有恨,毕竟一道杀令灭他满门,死的那些人中有他最亲的人,可阿平又对他有恩。我想每次朱元璋来他定然都在犹疑不决吧,假如他没有进这个皇宫没见到朱元璋本人,或许他就一直是个淳朴少年;可现实将他拉进了皇宫,屡屡得见家仇的罪魁祸首,需要多大的克制力才能不莽然而动啊。
光是想及这些,我就对他感到佩服,扪心自问做不到。
“燕姓肯定不是你原姓吧,你的本姓可以说吗?”我忽然想多了解这个孩子,他的内心一定是孤独的。燕七低了头,以为他不愿意说我便打算不强求,刚想岔开话题却听见他轻吐了一个字,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那个字——胡。
胡姓?明朝有姓胡的官员吗?燕七说当时他还年少不懂事,那至少也得十年前了吧。我在脑中搜找之前梦中所看的一些明史,忽而心头一震,朱元璋时代最有名的胡姓官员我只记得一个人,即当朝宰相胡惟庸!以谋逆之罪论处,株连九族,也牵连甚广,整整维持了十年。
是否真的谋逆已经不重要了,有人说胡惟庸心胸狭窄,有人说朱元璋心存猜疑和顾忌,总之这个胡惟庸之后,朱元璋便废除了宰相,全都由他执掌大小事。
朱元璋的帝王之才当真与他勤勉有关,他是历史上第一个废除宰相制度的皇帝,国家大小事决策都由他一人独断,夜夜为公到深夜,在他之后再无哪位帝王像他一般刻苦勤政了。
我没有再去追问燕七是否真的就是那胡惟庸的后人,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是与不是都改变不了当初,也改变不了现状。轻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你做某些决定前,多想想你的公子,在事情发生时他的状态你应该有看见吧,请不要罔顾了他对你的信任。”
燕七顿了顿,别扭地点头。
不需要苛责,即便昨日燕七真的动手那也无可厚非,只是若阿平知晓真相,恐怕会很难过吧。这个事就算告一段落,朱元璋那边既没有来追究,阿平也不知其故,而我也没有再去追问燕七究竟他在菜中下了什么手脚。
从阿平处获知大大小小的亲王藩王都在从外面陆陆续续地回来,整个皇城都洋溢着欢闹的气氛,阿平也时常要以皇太孙的身份在大殿上迎客,有时便回来很晚了。
可能这种氛围唯一没有影响到的就是我这兰苑了,一如既往地过着宁静朴实的生活,无论是燕七还是绿荷,他们都不会去羡慕外头缤纷的热闹。燕七还是一心扑在菜园子上,整日当个菜农,绿荷倒是闲来会在院子里比划着练拳。
若非亲眼所见,还真看不出来这傻乎乎的丫头有些功夫呢。
朱元璋应是忙着寿宴的事,也无暇再来我这,倒是省去了我的忧虑。就怕他再来燕七又犯轴,而朱元璋这人如今看来是人很随和,但我所知的历史上的那位帝王猜疑心十分的重。说不准那次他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暗地里已经开始留意提防阿平也说不定。
所以我几乎每晚都会等阿平回来才睡,入睡前也会询问今日又来了什么宾客。随着寿辰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焦躁,因为日前就听阿平说北平的燕王早前已经派人先一步传讯回来,说不日后就到。这天晚上阿平很晚都没回来,我去门处看了几趟,心里头总感觉惴惴的。
绿荷见我如此便问要不要去打听一下,我正迟疑间想同意,却听见不远处有语声传来。眯眸定睛而看,那其中走来的一道身影轮廓一眼便认出是阿平。
应是看到我等在门处了,阿平顿停下来与旁人说了几句话,便快步向我走过来。
到得近处他就问了:“是不是等急了?今儿燕王叔回来了,喝酒喝得有些晚了。我应该让人先过来通报一声的。”
“燕王叔?”我绷紧了声。
阿平不察我的异状,走过来环住我肩膀边往院内走边道:“是我前去北平镇守的王叔,他与我的两个堂兄弟一同回来的,我们兄弟好久没见便多喝了几杯,刚与我一道走回来的正是我那两个兄弟。”
到底,还是等来了朱棣!
第155章 我找到你了
自己老父的寿宴,理该来啊,若不来,必会被视作目无尊上。在这之前我分析过各种可能都判断他会来,但依然彷徨烦躁,而今三个重要的关键历史人物都齐了,就看如何乘着这时期能够扭转乾坤了。只要其中一方改变心意即可,都能豁免将来的悲剧发生。
阿平刚说他两个堂兄弟,不就是朱棣的儿子吗?不知现下朱棣有几子了,此趟过来带长子朱高炽是肯定的,另一个会是朱高煦吗?
如果是,就意味着那孩子真的安然无恙,如此我心中也感安慰了许多。
给阿平准备洗澡水时我还在想要如何提起朱棣这个话题,没料阿平自动讲了起来:“媳妇,你不知道我这位王叔有多厉害,他一个人领三千兵士杀退几万北元军,此战每次听人说起我就感觉热血沸腾。”
朱棣本就骁勇善战,他之军事才能不输他父亲分毫。光从之前他在山寨中时的处事决断就能窥出一二了。倒是我看阿平在说起他这位皇叔时显得有些兴奋,甚至是眉飞色舞的,不由询问:“你也想像他一般吗?”
但见阿平摇头:“才无可比,各有所长。王叔像皇祖父当年神勇无敌,有他在北疆镇守,我朝上下皆可安心无忧。我还是继承父亲的遗志,希望能够将来以文治国,推行新政。”
从根本上阿平的思想就已经有别于朱元璋了,无论是朱元璋还是朱棣两父子都尚武,但阿平并不是生在乱世,上面有他皇祖父打好的基业在那,是故从他角度而言,一国要强势必得文推新政改革。假若朱棣从无二心,一心愿辅佐于他,那便真的是里应外合,如虎添翼,朱允炆的天下也可能成为明史重要一笔。
朱棣……我又一次在心中咀嚼这个名字,站在最初的角度我并不想见他,哪怕真如梦境所言他可能就是陆锋转世,我也认为在北平时与他划上句号最好;可是从阿平角度而言,我应该要想办法见一见他,为了将来的阿平与我,谋一条生路。
打从我成为马氏起,命运就与阿平捆绑在一起了,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于是我假装不经意地道:“听你如此推崇你王叔,倒是希望有幸见上一见了。”阿平回道:“你若想见,哪天办宴时带上你一同去便是,还有皇祖父的寿宴你定然是要参加的,到时肯定都能见上。除了燕王叔,还有周王叔与齐王叔等人都已回京了,几乎每日都会设宴。”
我闻言便不由蹙起眉头来,想见朱棣并非是为这些应酬,关键是想要有私下的接触,甚至如果可以,能够避开了阿平。我并不想让阿平知道就是他的王叔将我从南掳劫到北的,若知道了定然使他们叔侄俩心生罅隙,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哪怕帮不上门,至少也不要增加矛盾。
所以对于阿平说要带我去参加宴席的邀约,我还是婉言拒绝了,他知我不喜这些便不勉强,不过会尽量早些回来。没想虽然机不可遇,却主动碰上门来了。
这日午后,阿平依旧外出去了,我躺下睡午觉。朦朦胧胧之际似听见屋外传来争吵声,醒过来回神片刻,发现那不是幻觉,如今身子越发沉了,起身还不至于困难但总感疲乏,走路时都不由自主地会挺起肚子手撑腰后了。
走到院门口处时,竟发现院内已经打了起来。我首先看见的是绿荷那翠绿的身影,她打拳一板一眼的,不时娇喝出声。正凝眸要去看时,绿荷被对方一掌打的连连后退,是燕七在后扶了她的腰一把才免于她摔倒。绿荷一脸愤慨地转头对燕七说:“七哥,你快教训这毛头小子!”我闻言不由失笑,燕七何时都当起哥来了?还有,他俩都不过十五上下,居然还称唤别人是毛头小子。
在燕七往前一步而走的同时,那背对我的身影开口说话了,语调却极其亲蔑:“臭丫头已经是手下败将,还敢如此称呼你小爷我?怎么,现在换你上场比划了?快快快,小爷我正手痒的很呢。”
我慢慢眯起了眼,目光紧紧凝着那背影,有些不敢置信却隐隐又期盼,那嗓音与语调像及了某人与我初见时的模样。而下一瞬令我更惊异的是,燕七出手如电劈掌而向,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令我刮目相看。一直以为阿平之前是夸张了,将燕七带回来是为了让我安心,却没想他还当真是有两下子的。
两道身影打在一起竟胜负难分,我看燕七的眼中也难得起了棋逢敌手的兴味,而当我终于看清敌对那人面目时对方也看到了我。只在瞬间,我的目光定住,而他也被燕七一拳头打倒在地。燕七学他之前蔑视而道:“也不过如此而已,还敢来此猖狂。”
但他就像完全没听见燕七说什么般,死死盯住我,从喉咙里憋出三字:“你在这?!”是疑问,也是肯定,眼神里的惊愕瞬间化为惊喜。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胸口的疼就跑向我,燕七和绿荷见状都冲了过来挡在我身前。
他直立而定,怔怔看着我,眼睛里是单纯的笑意:“阿兰,我找到你了。”
忽而鼻头酸涩,望着眼前只能算作孩子的少年郎我轻声说:“阿煦,我没事。”然后又抬眼看身前两人,“无碍,我认识他。你们先去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