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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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震,他在说什么?他的意思是……为了我连皇位都可以放弃吗?震惊的视线里,他的黑眸一片沉静,无波也无澜,在告诉着我他有这样的想法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而下一瞬阿平轻吐的一句话更让我愕然在当场。
“兰,在我来看,九五之尊不如你。”
一个男人若说什么爱与不爱的话,那叫甜言蜜语;可当一个男人为了你连皇位都可放下,还有什么比这更震撼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嗓音发紧地问:“你立元儿为储君的目的是什么?”
他面不改色地回说:“立储本是为君之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有一日我退下来自要有人接替我的位置。”
听来在理,可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朝他迈近一步盯着他的眼,“阿平,你告诉我实话,究竟你心里在计量什么?”四目相对,眸光深浅闪烁,沉凝片刻他道:“先回宫再说吧。”这才惊觉两人还站在外面,身后一众人虽然退得远也难保会听见,怕是要惹风波。
回到寝宫后没有急着去追问,阿平如果愿意说自会主动提起。夜宴上其实都没吃什么,不光是我们,底下朝臣也是。只要阿平在场,不可能会有谁敢放开吃喝,是故我们要提前走。
我吩咐了侍女备膳,等膳食端上来后阿平让拿酒,微挑了下眉,也没阻止。他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会醉,但是酒量也深。刚才在宴席上不过就饮了三杯,那点量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侍女取来了酒就被令退了下去,殿内只剩了两人时他拿杯子替我也倒了一杯。
心中微讶,因为身体在调养,我是被禁酒的。他一向严格遵照医嘱,并且让笑笑盯住了我,从不让我碰酒。就连上回偶遇朱高煦,也没允我碰一下酒。
今夜他竟主动为我斟酒,杯子是他之前珍藏的玉杯,看着杯中透明的酒液,心中莫名感怀。中秋本是团员的节日,犹记得当初朱元璋与我和阿平围坐桌前一同饮酒,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那时光景美好,让人怀念。
第269章 中秋宴(3)
坐在旁边的阿平蓦然而道:“兰,我想皇祖父了。”
“我也想到了。”
“你知道吗?我从未与皇祖父一同过过中秋节,因为他总在忙碌,后来去了银杏村,清姑会在这一天做月饼给我吃算作是过节。与你在一起后,逢中秋做得不是月饼,是菜饼了。吃来吃去,这些所谓的山珍海味都及不上你做的羹汤。”
我抿唇而笑,这种恭维话有些违心了吧。
但听他道:“你别笑,我说得是真的。若不是你身体还不太好,真想吃你做的菜。今儿难得一次你也小酌一杯吧,这酒不烈。”
岂止不烈,除了有点酒味外完全没度数,还有点微甜与桂花味。
我忍不住吐槽:“这是谁酿的酒?桂花香虽有也不能是桂花酒,酒味太淡。”
“我酿的。”没料阿平突然道。
不由讶异,这个酒是他酿的?不是,他什么时候学会酿酒了?可这水平……刚念转而过,就听他说:“上回笑笑说你很馋酒,特意酿给你喝的。有让太医监测过,说是少量的酒精对你身体不会有碍,不过今晚你最多只能喝一杯。”
闹了半天,他意思是有意将酒酿成了甜米酒式的味,而且还只允许我喝一杯。
对饮了一口后放下杯子,再去回味嘴里的滋味,发觉得知是他酿的酒后便不觉得无味了。
“你怎么会想到邀请母妃的?”阿平突然问。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她怎么着都是你的母妃,被你册封为太后,如此重大盛宴怎可能没有她?”
“其实也无碍,她已遁入空门,不再受俗世烦务而扰。”
伸手过桌面拉住他的掌,“再怎么样也都是你母亲,你若轻待会落人口实的。”这古时候动不动就拿孝道来评判一个人的品行,而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史官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写在纸上,从而才会有后世关于史学的资料。
可他却很是任性地回我:“无所谓,她既有诚心向佛,那我便不阻止她。”
“阿平,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迁怒也可以停止了。”我不想他因为我而与他母亲杠上,其实今夜看到的吕妃与我所想的出入很大。
首先她脱下了华服穿了一身素色的灰袍,其次整个人变得苍老了不少。确实是变老了,眼角与额头有明显的皱纹,头发甚至花白了,而人也清减了不少。
最主要的,不知是佛心感染了她,在她走进宴会场时就看出来她的眉眼里不再有利刀,看人时也变得平和。事实也如此,宴席从头至尾她都没怎么开口,方太傅本想借着她来强推一把,没料被四两拨千斤地给拨开了,也堵住了老臣们的口。
这也是我们提出要离席时,吕妃提议想让小元儿留身边玩一会,我没有反对,阿平也没有,相信他与我盘算是一致的。
阿平目光垂落于桌,也没动筷,端起酒杯把酒都灌进嘴里了。完了才道:“我确实迁怒!那天在场每一个人都看得到你怀有身孕,当那太妃命人动手时,别的人我也不作要求,但是她我必须要作。你肚中怀的是我的子嗣,她作为祖母难道不该挺身而出吗?当时她手中执了皇后金印,后宫大小事宜都由她定夺,只要她强势阻拦,谁敢对你动一根手指头?”
时过境迁再聊起当初那件事,钝痛仍在,不过心头起伏已经能够压下。
我想了一下后道:“其实当时的情形也非她能控制的,毕竟那太妃是先帝的人,且先帝仍在世。”阿平扯了扯嘴角,面露讥讽:“她在后来还跟我忏悔,如果这世间凡事都能有后悔药吃的,那么我想吃一百颗,绝对不让那天的你受到一丝的伤害。”
身为故事中的主人公的我难免涩然,世界上有很多种药,唯独没有后悔药。如果有,我都想吃一颗。或者有那至尊宝的月光宝盒,让我可以回到事情发生前。
但想了想,似乎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
因为先去找阿平的话我是来不及的,当时他还没退朝,无论是谁也没法冲到朝堂上去说。而在我寻找他的过程里,怕是兰苑成为了屠戮场。
“佛堂是她要求建的。”阿平的话打断了我的心神。
这个答案与我之前从获知讯息判断出来的是相违背的,以为他对太妃那样残酷,对自己的母妃也再无容忍。却没想居然是吕妃自己提出来要建佛堂,从此不问后宫事宜。
我问出疑惑:“她为什么会有这个决定?”
阿平讽笑了下,“谁知道呢?或许是突然蒙佛主召见,或许是心中有愧吧。”
心上一顿,他的意思是吕妃在忏悔?转而便认可了这个可能。那场灾难对我对阿平是痛,对她而言,只要她还有良知必然也会痛,可能她对我一直轻待,但是我肚子里怀的却是她的嫡孙或嫡孙女。
“都过去了,你也别太苛责了。”
阿平冲我摇头,“过不去的,对谁我都有可能容忍,但对她我不能。”
事实上他其实已经容忍了,那个劫难里的所有人几乎都下了罪,就连太妃都为先帝陪葬了,数下来也就吕妃的处置最轻。不过我庆幸当时他还尚留一丝理智,没有错到底,若他因为我而连母妃都杀,那他在世人眼中必当成为暴君。
但是从心理上而言他对吕妃不再是芥蒂这么轻了,曾经我一再试图调解两母子之间的关系,可变数总是来得那么突然。扪心自问,对吕妃我也有怨,怎么着我这个媳妇就这么不入你眼了?连孙子都给你生了,为什么还要一再将我排挤在外?可怨怒背后我还有理智,这个人再怎么有错也是阿平的母亲。
轻叹了口气,无从劝起。
略过了这个话题,转向别的事:“今晚你封了元儿为太子后,今后他是不是更要肩负压力,学更多东西了?”我比较在意这,元儿还这么小就要被学习占满时间,挺让我心疼的。
“他肩负重责,本该比普通人要压力大。而且他是我的嫡长子且唯一嫡子,不可能任期逍遥太久的。”说到这处他默了一下,垂眸视线落于桌面,半响后才轻声道:“我有揣度过将来,会让你如此畏惧和胆怯的应该不会太好,所以我得留好后事。”
我心头一震,脱口而斥:“你胡说什么?”
他安抚地摩挲了下我的掌心,缓声劝:“别这么大反应,我就是从你的角度来判断的。我得把今后的事给安排好,哪怕……”他顿了顿,“哪怕我有个万一,元儿是储君,可顺位登基,你也是太后,没人敢动得了你。”
我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绝没想过阿平会去估算自己的将来,他甚至从我的言行判断那可能的结局。而他此刻所做的是——交代后事!
他看我面色难看,伸手来抚我的脸,“好了,别想太多。也就是刚才在外面不便与你说,回来了要和你解释一下立元儿为太子的目的。可能是我想多了,当是让我心安吧,还是那句话,你别告诉我将来会怎样,一切交给命运来决定。”
心莫大悲,他把自己死后的安排提前去做,却为我留了生存的空间。可是他不知道,历史上的那个马皇后根本就没有活下来,而是随他去的。我们的命运是相互绑在一起的,并不是他认为的可以将我和元儿尽可能的安排好,而他接受命运的安排。
可这些要我怎么告诉他?在梦中的一次冲动,已经造成了事情的开端,引得杀戮纷飞,我不可以再失言了。而今他与朱棣的矛盾好不容易被压下来,希望今后能够平顺吧,也希望历史的轮轴可以被扭转开。
不管怎样,这个中秋夜宴该发生和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我能奈何。
后面阿平喝得有点多,醉眼迷离脸颊酡红,拉着我的手却沉静不吭声,这是他酒喝多后的一贯表现。刚让人帮我将他扶了上床,就听身后传来语声,应是元儿回来了,暗想着怎的到这时才回来,是去吕妃佛堂那边玩了吗?
第270章 中秋宴(4)
我走出门见元儿在燕七怀中已经睡着了,正让云姑接手过去。上前盘问,燕七回说吕妃抱着元儿吃了一点小食便回佛堂了,余下朝臣们也都尽兴而归了。那为何他们到这时才回来?燕七迟疑了下往床内看了眼,才小声说元儿闹着要去找朱高煦,他便带着过去了一趟。
确实之前在写帖子时我有意没给朱高煦递,因为他虽立功于战场,但在满朝占大多数文官的场合中怕是会将他轻看。以他耿直的脾性可能会与人起口角或冲突,还不如在那别院里安静些,我有吩咐底下的人送了月饼与酒过去。
但见燕七欲言又止,我轻蹙了下眉问:“若还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他面露迟疑之色,“刚才带元儿过去时小同也在。”我怔愣住,小同?今晚去宴席前我还特地去找他,他推说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场面便留在了偏殿。可他怎么会去了朱高煦那?他们之间并无什么交集啊。
“现在小同在何处?”
“还在别院饮酒。”
“饮酒?”我不禁扬高声音,他自小体弱多病,何时能够被允许喝酒了?再听燕七说好似两人都有点喝高了,我对朱高煦能放任不去管,可对小同却不能不管。
回走到床边先看了看阿平,应是已经睡沉了,将被子替他掖好了再吩咐宫人留意着点。燕七提出要随我一同过去时我没反对,虽然身边有暗卫相随,但夜深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