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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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不太会去记录这些事,它更多记录的是皇帝想让后人看到的,所以可能其中有不实的,也有遗漏的。我无从判断。
后面又拿来了构建图,他们叔侄二人在细细商量,好似一片和睦。
我也就当个听众,偶尔等阿平问起我意见了就虚应一声,不太参与他们的讨论。一直等到午时有宫人来征询要否用膳时,商讨才暂告一段落。备膳上桌,阿平落了座后便邀朱棣也一同入座,犹记得头次在兰苑邀请朱棣来做客,阿平对这个王叔心中崇敬,可今天却见朱棣百般推辞,一脸惶恐不敢上座,并且提出要即刻去准备重建皇陵事宜。
后来阿平应首同意了,才见朱棣又弯腰行礼:“微臣告退。”
目送着朱棣出门到身影消失于视线,回转眸刚要与阿平说些什么,却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我。心头一紧,这眼神……“怎么这般看我?”
他敛回眸嘴角轻勾弧度道:“没有,就是想问问你有否觉得王叔变了?”
“有一些,变得比以前沉默了。”
“嗯,我也有此感觉。”
我对阿平不由侧目,刚才在朱棣面前他对我的称呼还是皇帝自称的“朕”,而在朱棣走后又如常称“我”。这一称呼转换我不是没有去留意,但认为可能是他想在朱棣面前保持皇威吧,可仍然听着不舒服。
环看四下,向他提出要求:“你屏退左右吧,我有话和你说。”他目露讶异,吩咐了一旁伺候的宫人都屏退在御书房外,等人都离开了只剩我两后他询问:“你急着过来御书房是有什么私己的话要与我说吗?”
他对我是了解,知道我不会贸贸然就来此处找他。而在刚才朱棣在场时他不动声色,且轻描淡写地先让我把事压后,等到朱棣离开后才主动提问。
在他回来之前我思虑了良久,但在这时仍然不知道该如何询问。他轻蹙了眉,拉过我的手在掌间摩挲了下道:“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目光相对,我想也是,与他有什么不能说还需要顾忌的,于是便询道:“听说在皇祖父还生前时突然问罪了你两位王叔,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皇祖父如此大怒啊?”
阿平凝了我一眼,不答反问:“你听谁说的?”
“是听宫里头的人说的。”
他又问:“你何以对此事这般关注?”
幸而来的路上都已经有所准备,答案早就想好了:“突然得闻此事很是震惊,而这些事都是发生在我昏迷中的,会感到很困惑,所以来询问你这件事。”完了我有意问了句:“是不能说吗?”他立即摇头,“也不是,就是不太想让你操心这些事。但既然你想知道我便说给你听是了。”
之后他与我讲述了事情经过,说是那两王都被查出有重大罪行,一个是擅用巫蛊之术,一个是在王府中藏匿自制龙袍,朱元璋这才痛心疾首地将二王赐死。
我记得曾经看过最多的一句话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还有一句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认为两王会犯此种低端错误而惹来杀身之祸。
“那你燕王叔他们又是因为什么事?”
阿平蹙了蹙眉,“兰,你在想什么?我下令让燕王叔一家来的目的刚才不是已经让你知道了吗?皇祖父的皇陵需要重建,我需找个特别安心的人,是故招他们入京了。”
我看着他没有开口,眸光不会太冷,但是以他对我的了解必定知道我心中所想。
然而,发现那双原本看着我平和的眼神逐渐变得沉鹜,“你是听朱高煦说的这些事吧。”我心中一顿,立即想到什么:“你安排了人在我周边?”
前脚朱高煦刚与我见过面,他后脚就知道了,不是身边有暗藏了人是什么?而他竟也不否认:“暗卫是一直有护在你身边的,我曾经因为疏忽差点就失去你,不会再允许自己犯同一个错误。他们的手上有我的特赦令,但凡谁敢动你一律先斩后奏!”
我惊愕地看着他,没有想到答案是这样的,而他在说着这些时虽然面无表情,可眼神却隐含沉痛。关于这件事关于这个点,我没法去指责他。
他对于当初太妃那件事必定每每想起就觉后怕,哪怕他身在最高权力的位置上,也仍然怕旧事重演,是故安排了护卫暗中保护我。
而且即便不是护卫向他汇报,燕七也定然告知了他朱高煦有来找我这件事。沉淀了心情,我坦然承认:“确实是他告诉我的,阿平,就如你刚才所说,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我来找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弄清楚这件事真的就如表面看来的这么简单吗?燕王远在北平,真的是你认为重建皇陵的最佳人选?当朝那许多朝臣难道不能?”
“你是在为他向我开口吗?是否朱高煦求你来让我放他们回北平?”
在朱棣这个问题上,曾经我和他达成了共识,可是事到临头我发现他依然不能释怀。不管我如何解释与保证,只要是涉及朱棣的问题,他都会心态有偏差。
在等他的时候我就有预料到这个局面,也知道自己不是开这个口的最佳人选,可是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与他去说?关键是他已经做出了撤藩的举动。
我能做的只有是尽可能地阻止这一切发生,所以不得不来找他。
“他没有求我。”先斩钉截铁地扬声,顿了顿,“他只是告诉了我这个局势……”
话没说完就被他截断,“只是告诉了你局势?那他找你做什么?阿兰,你是太过天真还是从心底里就站他那边?他们父子被我滞留于京城,生怕哪一天也与二王叔他们一样被问罪,没有任何办法了才找上你,因为他们知道只有你敢到我面前来说,也只有你有这个说话的份量,总不成你以为他是去找你叙旧的吧。”
我当然不这么觉得,事实上也能看出朱高煦的动机,然而他最后离开时的那句话却是触动我的。即使他对我动了心机,但他的初衷并不是要与阿平为敌,只是想从这个困局里走出来。而形成这个困局的人并不是阿平,是朱元璋。
第264章 根源
“朱高煦他……”
“你认为他能想得到这些?真正让他来找你的人又会是谁?你在想维护他们的同时,而他们在利用你,这些你都有想过吗?”
我的话再次被阿平堵住时,心火也不由上来了:“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是,不管是燕王还是朱高煦,可能就是想借着我的口来找你,可我难得就是不明是非的人?还是你认为我当真愚笨如此甘愿被人拿枪使?我自有我的判断力,来找你就是要将整件事弄清楚,为何你皇祖父要在临终前对二王下手,而在你登基称帝后又有这么大的举动?为什么这些你不能跟我说说,而是要这般曲解我呢?”
我以为他会大怒,可就只是看着我,漆黑的双眸变得越来越深暗,我的心也在沉,他还是不愿意跟我坦白整件事的经过吗?
却见他突然低眸轻语了句:“是皇祖父的临终遗旨。”
“什么?”我愕然。
“皇祖父在最后那段日子只能卧病在塌了,我以储君身份暂代他管理朝政,下朝后便将朝上所禀奏折一一说给他听。可有一天皇祖父半夜惊醒,宣我到殿前却迟迟不开口只愁眉紧蹙,眼看上朝时间都要耽误了我提出来,他却突然下令要亲自上朝。没有人知道为何他在朝上要下罪两位王叔,并且立即查办,当时众臣惶恐大气都不敢出,等下朝后我问起祖父原因,他沉目良久都未肯说,直到最后那一晚他才对我下遗诏而告知事情。”
听到此处我徒生不好的预感,隐约有什么念在脑中滚过。只听阿平继续道:“他说有人托梦于他,告诉他在我登位后朝政不稳,最终被取而代之,而取代我的人正是我那众多王叔中的一人。他盘算再三,认为二王与三王最有可能拥兵自重,也是在我父亲没了后属他们的势力最强,所以先为我斩掉祸根,余下诸王中只有燕王还有可能对我产生威胁,但皇祖父认为大明的江山需要他来保卫,燕王暂时不能出。而在他生前不能再多动手了,否则会让朝廷大乱,也让诸王群起而攻之。命我在登基后可逐一攻破,撤掉诸王藩位,将权利都回握于手。”
彷如一道白光化成的箭射穿了我的脑子,使其变成了一片空白。
阿平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于朱元璋的……一个梦?我几度张口,声音都哑在喉间,怔忡的视线里黑眸露出心疼,将我拉进怀中,“兰,我已经将所有的事都说给你听了,毫无隐瞒。无论如何我已经上位了,绝不能辜负了皇祖父对我的期望,必须要保这朝政无所动,不能让大明的江山毁在我的手中。”
“可是,难道就因为一个梦?”我艰涩而问。
“一朝为帝王,不容有任何一个可能影响朝政,哪怕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或许残忍,但是也没有办法。这是皇祖父在临终前一再对我告诫的,命我切不可心软,并且,”他顿了顿,“我发过毒誓,但若不遵遗诏,便永生永世失去你。”
我心头一震,惊愕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耳朵听到的,视线中阿平冲我惨笑:“没办法,皇祖父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你,他让我用你发毒誓,我不可能不遵。”
我没有想到朱元璋会这么狠!他深知我已经成为了阿平致命的弱点,便以我为要挟,在他还在位时逼着阿平承继他的遗诏。可是这所有所有的根源,不是朱元璋,也不是这残忍的君主权利,而是我。
昏沉半年,浑沌度日,不知白天与黑夜,可是在那漫长岁月里我大约做过两个梦,一个梦是那只有声音的人与我对话,另外一个,是我与朱元璋对话。
在梦中时我因为知道是在做梦,所以说话无所顾忌,将心中憋藏了许久的历史秘密朝着朱元璋质问出来了。而今阿平说朱元璋因为做了一个梦便下了杀令,要让阿平在登基称帝后一个个地把那些王叔都斩杀,以求来保江山稳固。
我预想过各种可能,也不断衡量局势,始终认为以阿平的宅心仁厚不太会贸然撤藩杀王。可万万没想到根源会出自我,会是从我口中说出的梦话而导致局势真正走入历史。
这个锅要我如何背?而我又如何能逃脱责任?
胸腹处一股暖热直往上冲,我越想压下去就越压不住,“哇”的张口,血箭飞射而出。垂倒的视线里是阿平惊骇的脸,我摔在他怀中,胸口剧痛。
“来人,传太医。”耳边是阿平惊急的吼声。
想要试图安抚他,可是没有气力,以为自己会昏过去但觉一口气一直吊在那。知道定是刚才获知这一切经过后心血翻涌而出了。阿平将我抱到了榻上急得不行,却还要来安慰我:“太医很快就来了,你别怕,有我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他这个样子好难过,总想着要为他逆天改命,穷尽了心思想要挽回他与朱棣之间的关系,殊不知这一切是因我而起。真的是因我而起!
后来太医匆匆赶来了,为我号脉时只觉心肺剧痛难忍,但却仍不致昏。等太医诊断完愁眉紧锁,欲言又止,被阿平喝令了才缓缓道来,说我是因情绪一时激动而导致吐血的,也因此而损伤了心肺,原本就体虚未愈,吐血之后怕是会有并发症。
果不其然,当夜我就高烧不退,全身各处都感觉疼。到了夜深时开始说胡话,一直喊着阿平的名字想要找他,等感觉到他的气息时就不禁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