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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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郎中再次感叹,要是能有个屋里人操持着,或许能早点了解到荣家人的性情,也免得累及易楚。
易郎中主意既定,将易楚叫去书房,开门见山地问:“荣盛的事,你可听说了?”
易楚不清楚父亲的心思,只低低说:“听说过一星半点儿。”
看着易楚淡漠的神情,易郎中叹口气,又问:“你可怨恨荣盛?”
易楚仍是木着脸,淡淡地答:“不怨恨。”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即便不会寻死觅活吵吵闹闹,总是会哭一哭的。而易楚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可见她心中是半点没想着荣盛。
易郎中眼前蓦地又出现一身玄衣带着笃定神情的辛大人,他那样淡然地说“荣盛不是良配“。
荣盛不是良配,可他也绝不会让女儿嫁给他。
这次,他要好好替易楚选个良人。
易郎中挥挥头,抛去这些念头,放柔了声音,“将先前荣家送年节礼的礼单都找出来,能退的就退回去,不能退的折成银子还回去……这门亲,不做了。”
易楚抬头,眸中迸射出耀目的光彩,很快又垂眸,低声答应,“好。”转身走出门外。
易郎中莫名地觉得,易楚的脚步要比往常轻盈些,连带着他的心也松快了许多。
定亲时,易家这边的媒人是吴婶子,这次退亲仍是托了她。
吴婶子还没来得及去荣家,荣大婶去却登门拜访了。
易郎中将荣大婶让至客厅,叫易齐去隔壁请了吴婶子过来,就直入正题,“这门亲事不合适,算了吧。以往您送来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单子在这里,您过过目,稍后就找人给您送回去。”
荣大婶顿时急了,哭闹着喊,“这根本不关荣盛的事,都是那起子小人撺掇着他,又背后嚼舌头。我过来就是跟您说一声,荣盛身子好好的,生儿育女没问题。”
易郎中尚未开口,吴婶子已暗暗皱了眉头。这荣大婶怕是急糊涂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正常人都是先虚应着说我们儿子确实做错了事,不应该,但事出有因,将前因后果说清楚,一点点就把儿子给摘出来了。
这位可好,张嘴就是别人撺弄勾引他儿子,难不成他儿子就一点错都没有?
其实易郎中对荣盛去知恩楼的事并没有太大成见,正当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有那方面的需求是很正常的事。无论是被撮弄着去还是自己主动去了,都算不得太大的事,虽然传言中荣盛竟然还借助助兴药物,这点有点让人意外。
他无法接受的是整个荣家对于事情发展的处理方式和态度。
荣大婶却不明白,仍当易郎中对荣盛不满意,翻来覆去地哭诉荣盛的无辜与单纯,又表达了对易楚的喜爱,以及对她嫁进门的迫切渴望,又把荣盛的祖父祖母抬出来,说他们早就想见见这个孙子媳妇了。。
易郎中性情温和,却有固执的一面,也保持着文人的风骨与傲性。被荣大婶杂七杂八地一通哭闹,倔性上来,越发坚定了退亲的决心,话也说得不那么委婉了,“荣家婶子,不管如何,我们已经决定了,再无回寰的可能。要是您实在不愿意,那就请了双方媒人一道去官府做个分割。”大有不惜一切代价非得退亲的劲头。
寻常百姓都怕见官,听到官府就双腿发软,而文人则不同,在面对官府时,文人似乎有种天生的斗志。
荣大婶见已无可挽回,收了眼泪转而指责易郎中落井下石,六亲不认。说荣盛怎么着既是徒弟又是女婿,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心也太狠了。
易郎中无心与她敷衍拂袖离开,多亏得吴婶子在旁解劝,说了些强扭的瓜不甜,强作的姻缘不愿,诸如此类的话,才慢慢说服了荣大婶。
没过几天,两家媒人当面将婚书烧了,双方的庚帖也退回各家。荣大婶到底是气不忿,扣留了易家部分回礼的东西没退。
易郎中没把这点东西当回事,吴婶子却看在了眼里,回头跟儿媳妇讲了。
吴嫂子惦记着给柳叶在京都说亲,就跟柳叶提起这事,说道:“这人厚道不厚道,光听别人说不行。问起来,谁愿意说别人坏话,都是打着哈哈说些不疼不痒的好话。还是得亲眼见了才作数。”
柳叶不由想起在医馆撞了她一下的男人,身材粗壮,应该是个能出力的,衣衫齐整,想必家境不算太差。为人也不小气,赔给她十文钱,还要她去医馆诊治。
他应该算是个厚道人吧?
也不知成亲了没有?
既然在医馆出入,易楚会不会认识他?
可要怎么开口打听呢?
柳叶有些犯难了。
易楚跟荣盛退亲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自然也逃不过辛大人的耳朵。
辛大人正策马奔波在京都到江南的官道上,接到京都传来的消息,唇角微微翘起,眸中露出动人的神采。
随即,眸光复又变得深沉,手中长鞭一挥,白马跑得越发迅速,腾云驾雾般绝尘而去。
胡二也听说了易楚退亲的事,心里颇有点蠢蠢欲动,可又想起前些天易郎中面对他的质问,虽说神情还算平静,但眼中的厉色,竟教胡二有些胆颤。
可要是这么放弃了,胡二又舍不得易楚。
思来想去,胡二还是打算去医馆探探风声……
第67章 离家
济世堂的病患仍是不少,易郎中忙得恨不能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顾琛虽然在,但他学医时候尚短,许多药材分辩不清,易郎中不放心让他抓药,只让他负责将药用桑皮纸包好,顺带收诊金记账。
顾琛算数刚入门,平常收钱记账的活都是荣盛干,他干的时候少,不免有些忙乱,算盘珠子拨错了好几回,还是胡二听出来,给纠正过来。
这方面胡二是强项,他杀猪兼着卖猪肉,算账的事儿难不倒他,九九口诀张口就来,索性站在旁边帮着算账。
终于,易郎中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已经接近午正时分,顾琛早饿得前心贴后背,跟易郎中说一声,小跑着回家吃饭了。
易郎中便问胡二,“之前的伤好了没有?”问得是半年前在庙会上被马鞭抽打的伤痕。
“早好了,”胡二尴尬地笑笑,摸摸鼻子,又笑笑,“易先生,我是给您赔不是的,上次是我没长脑子,不应该当着人的面说荣盛的事儿,您别在意。”
易郎中淡淡一笑,“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知道错在哪里就行。”
胡二站在当地,不知说什么好,左看看右瞧瞧,突然看见地上裁下的宣纸碎条,到墙角抓过笤帚,“我帮先生扫扫地。”
“不用,回头顾琛就收拾了。”易郎中温言拒绝,“已近晌午,你回去吃饭吧,多谢你帮衬着顾琛。”
胡二三下两下扫完地,实在没有理由再留下,听到易郎中如此说,只得悻悻告辞。
从医馆出来,胡二恋恋不舍地又回头看了眼,冷不防瞧见隔壁吴家走出个女子,穿着缥色素面褙子,草绿色十二幅缀着襽边的罗裙,女子手里还牵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
胡二记得易楚曾经穿过一条这样的裙子,草绿色的裙裾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如同微风吹过麦田荡起的层层麦浪。
胡二便着意地看了一眼,孩童他认识,大名叫吴全,吴婶子经常带着去买猪肉,女子看着却眼生,以前没见过。
女子感觉到胡二的目光,抬头笑了笑。
胡二趁机看清了她的模样,小鼻子小眼的,长得挺秀气。笑容也温柔,却不是易楚那般明媚的温柔,而是怯怯的、娇弱的,像是田间地头开的野花,有种稚嫩的美丽。
柳叶正要带着吴全去枣树街买丝线,不期然又看到了胡二,心里既喜且忧。
喜得是她平常极少出门,偶尔出去一次,竟然就遇到他了,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
忧得却是,找不到借口与他相识,而且,先后两次都是在医馆门口遇到的,别是身子有什么隐疾吧?
柳叶怔忡地往前走,感觉胡二也跟在她后面,心跳不受控制般急促起来。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粗犷的喊声,“姑娘请留步。”
柳叶疑惑地回头,就见胡二举着个铜板,“姑娘掉了一枚铜钱。”
却原来是吴嫂子给吴全买窝丝糖的铜板,吴全一直攥在掌心里的,不知道何时松开了手。
吴全蹦蹦跳跳地接过来,“多谢胡叔叔。”
胡二憨厚地笑笑,大步走在前头,经过路口时拐到了杏花胡同。
柳叶咬咬唇,小声问吴全,“全哥儿认识那个人?”
“嗯,”吴全爽快地回答,“胡叔叔是卖猪肉的,祖母带我去买肉见过,”吴全玩着手里的铜钱,忽地又补充,“胡叔叔也杀猪。”
原来是个屠户。
难怪长得这般膀圆腰壮。
柳家村的屠户也是这种身材,而且是整个村子数一数二的富户。
他应该没成亲吧,因为他的衣衫虽然齐整,可脚上的鞋却开了道不大不小的口子。若是成了家,他的娘子定然不会让他这样就出门。
柳叶莫名地感到开心,可随即又有点忐忑,也不知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柳叶并不知道胡二看上的是易楚,可易郎中心里却明镜儿似的清清楚楚。
胡二人还不错,但跟自家女儿不般配,再加上他那一大家子人,虽说现在分家了,保不齐将来有事还得往一块搅合。
易楚又不是嫁不出去,犯不着往烂泥堆里淌。
经过这次教训,易郎中打定主意,再为易楚说亲时,一定得睁大了眼睛好好挑挑,找个顺心如意的女婿。
有了这个念头,易郎中再看到易楚时,眼里不觉就带出些宠溺。
易楚已摆好午饭正等着父亲回来吃,见父亲进门,便抬头柔柔一笑。
笑容是入了心的,眼眸里有细碎的光芒。
易郎中不由叹气,自从退了亲,易楚明显轻松了许多,虽然仍是沉默着不爱说话,可眉宇间却比往日舒展。
想必是真把荣盛当成套在身上的枷锁了。
可这亲事明明经过了她的同意,而且是她亲口答应的。
应该是认识辛大人之后改变了想法吧?
易郎中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易楚并没有见过辛大人几次,有数的几面还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么就能平白无故地生出情愫来?
平心而论,辛大人无论从相貌、学识还是气度上来说,都是令人称道的,足以匹配阿楚。倘若抛开锦衣卫特使的身份,只是个汤面馆东家,还可以考虑一下。
念头一起,易郎中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就凭他能做出夜闯女子闺房的举动就不是值得考虑的对象。
幸好他发现得早,及时制止了,要是被别人看到,阿楚的声名将要置于何地?但愿阿楚能遵守她的誓言,此生再不见那个恶人。
易郎中怒从心头起,冲着易楚冷冷地“哼”了声。
易楚缩了缩身子,头也不敢抬,只顾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易齐却是诧异得很,父亲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动了气,而且这阵子对易楚冷鼻子冷脸,明明易楚并没有做什么错事。
人最不经念叨,易郎中心里是万万不想再见到辛大人的,可辛大人却偏偏往他眼前凑。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