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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结发为夫妻-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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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郎中看出她眸中的关切与不安,缓缓摇头,“爹有爹的原则。”

    易楚明白,爹平常是最温和的一个人,可在有些地方却很倔强,容不得人劝说。

    只这一会,辛大人已做出决定,朝长生使个眼色,“带去诏狱。”

    长生不客气地走到易郎中面前,“走!”

    “大人……”易楚情不自禁地看向辛大人。

    她的眸光清亮透彻,沁着湿意,像是受惊的小鹿,怯生生的满是恳求。

    现在知道求他了,早干什么了?不是很胆大吗,还敢躲着自己。

    辛大人侧过脸,装作没看见,阔步走出大门。

    易郎中却很从容,镇定地将外用的跌打药,内服的常用药,针灸的金针,以及笔墨纸砚悉数装进药箱,转身对易楚道:“放心,爹很快就回来。”

    易楚没法放心,坐立不安地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再度听到马蹄声。

    是那个叫长生的送了易郎中回来。

    易郎中面色苍白,手脚发软,就像站不住似的。

    易楚急忙过去扶住,连声问:“爹,爹,你怎么了?”

    “我没事,”易郎中坐下,好半天,呼出一口气,“诏狱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辛大人太过狠毒。”

    狠毒?

    易楚听邻居们说过,锦衣卫诏狱的刑罚花样多得是,有些外表根本看不出什么,可五脏六腑都被打坏了。

    爹这般说法,是不是也受了酷刑?

    易楚情急,一把攥住易郎中的手腕,搭上脉息。

    脉息有些快,可均匀有力,并不是受损之脉象。

    易郎中笑道:“我说过没事,你帮我沏杯酽茶,我写方子。”说着,挽起袖子研墨。

    易楚很快捧了茶来,接过易郎中手里的墨锭,“那孩子怎么样了?”

    “很不好,”易郎中面色沉了沉,“几乎无法进食,每日只用点汤水。本就有疾在身,又不得好好调理,最多只能活到年底。”

    易楚黯然,隐约记起那个蓝布包裹里的孩子,有只挺直的鼻梁,看上去很清秀,没想到老天对他这么不公。

    易郎中写写改改斟酌了好半天才定下方子。

    易楚见上面人参去掉又写上,如此三四遍,最后还是加上了,疑惑地问:“爹是担心那孩子虚不受补,为何不换上高丽参?”

    易郎中解释,“只怕要靠人参吊着命,高丽参药性不够,可人参药性过猛,确实两难……还是老话,尽人事听天命吧。”又嘱咐她,“药丸不急,三天后才过来取,今日晚了,明日再配不迟。”

    易楚应着,将医馆收拾整齐,回了西厢房。

    屋子里有淡淡的艾草香味。

    易楚迟疑下,朝着罗汉榻望过去,那里有个朦朦胧胧的黑影。

    是夜,无星无月,屋里暗沉沉地。

    易楚两眼一抹黑,只能依仗对房间的熟悉,试探着往前走,冷不防,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双大手扶住了她。

    艾草香味骤然变得浓郁。

    易楚甩开他的手,站定身子,学着他的语气,冷冷地问:“你把我爹怎么了?”

    “没怎么?看他对诏狱很好奇,请他到审讯室坐了会。”辛大人淡淡地说。

    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易郎中替赵七把完脉,脸上流露出的悲悯与怜惜让辛大人莫名地恼怒,冲动之下,就将人带到了审讯室。

    当时审的是扬州知府方植,一刻钟换了四种刑罚。

    直到他看到易郎中的身子摇摇欲坠,才让人送了回去。

    “你爹比我想象中强……长生第一次看刑审,吐了三天,我自己也恶心的一整天没吃饭……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易楚气极,本想扬手给他一耳光,可听到最后,手慢慢地松开了。

    辛大人看到她的举动,叹口气,低声问:“你是可怜我,还是怕我?”

    易楚一愣,他可怜吗?

    不能否认,适才他说见多了就习惯了,她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触动,可更多的,还是怕。

    她怕那种被扼住喉咙,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

    从心里害怕。

    易楚不自主地哆嗦了下,泪水极快地涌上来,盈满了眼眶,“很怕。”

    辛大人凝视着她,看到她水雾氤氲的眸子,心里颤了颤,放缓了声音,又问:“那你……想没想过我?”

    易楚没法回答,泪水顺着脸颊“哗”地淌了下来。

    她想过他。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他,每一天每一夜,思念与恐惧交缠在一起,折磨得她无法安睡。

    即便是刚才,他气势汹汹地闯进医馆大门,她竟然还在想,别人会不会发现他敲桌面的习惯。

    泪水像是涌不尽的泉,无休无止。

    易楚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凭辛大人的功力,又怎会看不清楚?

    她哭得这么厉害,看来是真的怕了自己。

    他的心像是咬了颗半熟的青梅,酸得直吸气,可又软得厉害,教他不敢有半点动作,生怕惊到了她。

    半晌,他才抬起手,轻轻去拭她脸上的泪珠。

    易楚嗖地躲开,自己就着衣袖擦了两把。

    辛大人暗叹一声,语气变得柔和,“你别怕,我不会伤你……上一次是意外,我没想到会有人看穿我,这世间只你一人……明天我去大同,约莫十天回来。”

    易楚的泪又流了下来,她想提醒他敲桌面的习惯,可她开不了口。

    只听辛大人又说:“我会想你,你会不会想我?”

    易楚捂着嘴不说话。

    辛大人叹口气,“你找些四物丸给我,前些日子去回春堂买了几粒,不如你做的好吃。”

    易楚吸吸鼻子,抽泣着说:“抽屉里有,我点了灯找给你。”

    “别,点了灯,窗户会映出影子来,你一个姑娘家……”辛大人稍顿,“告诉我在哪个抽屉,我去找。”

    “衣柜下层,左手边的矮柜,最底下的抽屉,用桑皮纸包着。”

    辛大人按着她的指点找到药丸,再度回来,站在她面前,“易齐的事已有了眉目,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你别怕我,我会护着你。”

 第22章 身世

    易楚又呆站了片刻才点了油灯,轻手轻脚地绞了帕子,胡乱地擦了两把脸睡下。

    这一觉睡得倒是安稳,连梦都没有一个,醒来时神清气爽。

    秋日的天格外蓝,格外高,云却是轻的,棉絮般的,浅浅地缀了一层。

    一行大雁排队南飞,在蓝天白云的底子上,划了个灰黑色的人字。

    易楚坐在院子里望天,心也如这蓝天,高远辽阔。

    易郎中出来,细细地打量她一眼,笑道:“今儿气色好,嗯,也有心思望天了。”

    易楚赧然,觉得最近实在不应该,惹得父亲揪心。又想起昨夜辛大人的话,仰面将父亲看了个仔细,果然见他眼底有些青紫,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心里打定主意,待会去买点新鲜菜蔬,好生为父亲做些爽口小菜。

    吃过饭,易楚拎着菜篮子出门,易齐自告奋勇地跟着去。

    易楚挑眉,她这么主动,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菜市场一如既往地喧闹,易楚挑了把油菜,买了两根水萝卜。家里还有干蘑菇,蘑菇炒油菜,水萝卜切成丝用糖拌着,再添道荤菜就行。

    易齐撺掇着去卖鱼的地方。

    易楚好奇地问:“你想吃鱼?”

    易齐尚未回答,看到胡玫迎面走来。

    看到两人,胡玫尴尬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易齐转头不想理她,易楚却大方地问了好,“难得见你出门买菜,你嫂子呢?”

    胡玫脸上红了红,低声说:“嫂子带着阿娇回娘家了,家里人都忙着,我就出来了。”

    易楚听了并不在意,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胡玫看出她们明显的疏离,无奈地跺了跺脚。

    现在的胡家可是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胡祖母躺在床上不能动,心性大改,动辄朝胡婆娘发脾气。儿媳妇伺候婆婆天经地义,胡婆娘有苦难言,更让她憋屈的是,她被拘在胡祖母屋里出不得门,胡屠户却没闲着,竟然勾搭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寡妇。

    胡屠户自打搂了卖身女子纤细的腰肢,摸了她白嫩的小手,仿似回到了年轻时候,再也不愿意碰皮糙腰粗的胡婆娘。他四处寻摸着再找个有风情的人伺候,可人牙子那里多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年纪太轻不说,看着也没开窍。胡屠户可没闲心调~教,不知怎地,有人打听到他的心思,给他介绍了个刚出孝的小寡妇。

    小寡妇本就是个风流的,相公在世时就常常偷腥,现在相公没了,婆家人不想要这个惹祸精,等她守完一年夫孝,就将她逐出了门。婆家还算厚道,将当初的嫁妆尽数归还,还额外给了十两银子。

    小寡妇娘家人多屋少住不下,还有好几个未出阁的侄女,哪能收留被逐出门的姑奶奶?正好小寡妇也不愿回去看哥嫂的脸色,便赁了间屋子独住,正觉得长夜难耐,恰巧就遇到了胡屠户。

    小寡妇生得细皮嫩肉,再加上旷久了,饥渴得不行。胡屠户也是心痒了些时日,两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干柴遇烈火,当夜就成了好事。

    没过几日,胡屠户就离不开小寡妇,张罗着接回家里,同吃同宿。

    胡婆娘一边伺候着挑刺的婆婆,一边跟胡屠户和小寡妇干架,搞得筋疲力尽。

    儿子也不省心,胡大媳妇见胡娇脸被打肿了,差点破了相,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管的,心生忿怒,撺弄着胡大回了娘家。

    胡三胡四则天天吵着要成亲,胡婆娘哪有心思顾他们。两人一商量,结伴逛窑子去了,包子铺的生意也不管了,天天尽在窑姐怀里胡闹。

    胡家乱成一团糟,没有个管事的,这一家大小买菜做饭的事,自然就落在了胡玫头上。

    易家姐妹根本不关心胡家的事,两人走到卖鱼的地方,易齐重提方才的话头,俯在易楚耳边悄声道:“我听人说,屋里养盆金鱼,时不时盯着看阵子,眼珠会又黑又亮,特别有神。咱们买几条金鱼养着吧?”

    易楚失笑,“菜市场哪有卖金鱼的,那得到专门卖花卖鸟的地方去。”

    可既然来了,易楚还是挑了条两斤多的草鱼,让摊贩宰了,回家烧着吃。

    回家后,易楚将菜蔬放好,就到医馆按着昨夜易郎中写好的方子配药。

    这种活,荣盛就能干,可易郎中跟易楚很有默契地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毕竟,药丸是为诏狱的犯人配的,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易齐换过衣服找易楚,“姐,我去买金鱼。”

    易楚上下扫一眼,看她打扮的规规矩矩,便道:“买了就回来,别在外边贪玩,”掏出荷包,取出半吊钱。

    易齐接着,欢天喜地地走了。

    在家里憋了一个多月,早该出去散散了。

    易楚目送她离开,笑着摇摇头,视线收回来,正瞧见荣盛也呆呆地看着易齐走的方向,心里沉了沉,却没出声,指使着顾琛帮她一道将药炉与药材搬到了院子里。

    易齐走过晓望街没往花鸟市场走,却转个弯到了三条胡同。

    三条胡同尽头有座极小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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