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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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楚心头紧了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听到杜仲回答,“我不用人服侍,”顿一顿,“阿楚待我一片赤诚,我不能伤了她的心,而且,阿楚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有了珍珠谁还会惦记着鱼眼。”
三舅母轻轻笑一声,“不要也罢,只是你得记着天冷穿衣,按时吃饭,且不可饥一顿,饱一顿的。宣府那边有咱家铺子,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说一声,不出三五天就给你送过去。”
“我记得,舅母放心。”
三舅母又切切叮嘱,“要是手头再紧切记不可打军饷的主意,咱家没别的,就是银子多,舅母肯定能给你凑出来,就是粮草军衣什么的,只要你需要,舅母也给你筹备……还有常往家里稍个信儿,你人不能回来信儿可不能断。瞧着你媳妇不是个想不开经不起事儿的,不过怀着孩子容易胡思乱想,你别让她挂心,我这头也准备着,早早把稳婆和奶娘定下来。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就管着自个儿平平安安的就行。”
杜仲不迭声地答应,“阿楚就托付在舅母了,舅母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三舅母嗔道:“怎么越长越见外了,小时候来玩天天上房子揭瓦,差点把房子点了,那些事情怎么不记得?”
杜仲“嘿嘿”笑了声,再没说话。
易楚适时地翻了个身,杜仲撩了帘子探进头,对上易楚的视线,唇角自然而然地翘起,“醒了,要不要喝水?”
“嗯,”易楚答应声,坐直身子,就着杜仲手里的茶盅喝了两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杜仲柔声答:“刚未正,你再躺会儿?”
“不用,是不是该回去了?”易楚仰头看着他,想起他适才关于珍珠鱼眼的话,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缱绻留恋。
目光如水般温柔,如雾般缠绵。
杜仲心中一动,俯身吻上她的额头,低低开口,“阿楚,想我了?”
易楚不否认,再度轻轻地“嗯”了声,声音带了鼻音,分外撩人。
笑容在杜仲脸上慢慢放大,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易楚的绣鞋往她脚上套,“那咱们这就回家。”
走到外间,果然开口跟三舅母道别。
三舅母也不强留,又细细叮嘱一番,携了芸娘的手,亲自将两人送出门口。
三舅母的回礼已经装上了马车,富嬷嬷跟丁嬷嬷也已站在门外等着。
跟来时一样,杜仲仍与易楚一起坐车,上车前,俞桦轻轻说了句,“临近晌午时,卫家舅爷来过,嚷了半天,没人给开门。”
易楚蓦然想起,芸娘说的那个认错绸缎要告官的客商。
会不会就是卫珂?
139|无题
杜仲却已经知道,因分不清绸缎种类而赔了上千两银子的就是卫珂。大勇开的粮米铺子跟卫珂的铺子都在前街上,卫珂那里稍有点动静,大勇就察觉了。
不过,杜仲并不打算出面帮助,卫珂还年轻,加上前几次小露身手赚了不少银钱颇有点自得自傲,这次赔了正好让他长点教训。再说,卫珂若是连千两银子的坎儿都过不去,以后还怎么自立门户,赡养卫氏?
有杜仲缠着,易楚也没有太多精力考虑卫珂的事儿,白天忙着给他收拾行装,夜里两人就在一起起腻。
三五天的光景转眼就过,八月十二这天,易楚难得地比杜仲起得早,亲自到厨房吩咐了粥饭。
杜仲也醒了,事实上他一夜都没睡踏实。
临近中秋,月色极好,撩开窗帘,屋子里就洒满了月光的清辉。
易楚躺在他身侧,乌漆漆的黑发散了满枕,白净的脸庞被月光映着,温顺而乖巧。杜仲心软似水,用目光一遍遍轻拂她的脸颊。痴痴地看一会儿,合上眼,可不等睡着,又欠身去看,最后想起要整天赶路才强迫自己睡了会。
易楚带人端来早饭时,杜仲已换上了玄色戎装。穿戎装的他比平日更显英武,带着拒人三分的威严。
易楚怔了下,低头将粥菜从食盒里取出来,摆在桌子上。
跟往常一样,四碟小菜,两样粥,一盘包子还有一碗特为易楚炖的汤。
摆完了,易楚笑盈盈地抬起头,柔声招呼杜仲,“趁热吃,待会就凉了。”
时辰尚早,天气犹黑,屋子里燃了蜡烛。
烛光跳动,杜仲便瞧见易楚脸颊亮闪闪的,水样的痕迹,心里重重地叹了叹,面上也是带了笑,坐下吃了四只包子两碗粥,倒比往常的饭量还大了些。
易楚也勉力地吃,吃了粥也喝了汤。
吃过饭,目光便凝在杜仲脸上,痴痴傻傻地,一瞬不瞬。
杜仲被她的目光牵绊着,脚下犹如千斤重,想迈步却是动不了,伸手将易楚扯进了怀里,紧紧地箍住了。
甲胄是铁片跟牛皮所制,触手冰凉。
寒意让易楚清醒过来,她敛了情绪,仰着头,唇角漾出温柔的笑意,轻轻推开他,“走吧,城门就快开了。”
杜仲盯着她看,点点头,低头在她额头轻吻一下,“好。”
没有叮嘱,没有告别,千言万语只化成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好”,而后大踏步离开。
棉布帘子撩起又放下。
脚步声由重及轻,渐行渐远。
易楚颓然坐下,看着桌上已然凉掉的饭菜,略略扬了声音,“进来收拾了。”
冬雨进来手脚麻利地将杯碟装进食盒,正要往外走,听到易楚轻声道,“生个暖炉吧,我觉得冷。”
冬雨骇了一跳,这才八月半,刚换下夏衫,连夹袄都穿不着,夫人竟然觉得冷。不由地脚步顿了顿,回头问道:“夫人,要不要请个太医来?”
易楚强撑着笑笑,“不用,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吩咐人点暖炉吧。”
冬雨应着出了门,将食盒交给院子里的小丫鬟,小跑着寻到冬雪,“夫人要暖炉呢,这个天气,我说请太医来,夫人说不用,你看?”
冬雪也吃了一惊,但还能保持镇静,“你先去库房把暖炉取出来,我寻富嬷嬷拿个主意。”
为了方便照顾易楚,富嬷嬷跟丁嬷嬷就安置在翰如院的西厢房。
富嬷嬷瞧着冬雪满脸的不解,叹口气,“怪不得前人都说情深不寿,用情太过也不是好事……你就听夫人的,点个暖炉,稍加点安神香,让夫人睡一觉。”
冬雪听到“情深不寿”四字已明白了大半,当下寻了安神香出来,掰了一小截,等着冬雨拿暖炉回来。
丁嬷嬷感叹,“到底年纪小,这几个丫鬟都是十五六岁没经过事的,难怪手忙脚乱。要不是亲眼见了,再想不到堂堂伯府的夫人身边连一个知事的婆子都没有。”
富嬷嬷淡淡笑一笑,“所以三太太才点了咱们老姐俩过来伺候,这女人啊从怀胎到生产,处处都要小心,没有个有经验的人照看着确实不行……三太太既然吩咐我过来,我就寻思着顺顺利利地伺候夫人生完孩子就告老回家荣养去,这当官的府邸,住着不安生。”
富嬷嬷并不想来杜府,她以前曾在官宦人家当过差,后来主家摊了事,仆从奴婢都发卖了,阴差阳错才到了辛家。
辛家是个好去处,先头三房人家没分家,妯娌间算不上特别亲热,但也绝对没有背后拆台捣乱的行为。三太太又是个大方人,每月给的月例银子足足的,平常也没什么差事,就是三太太怀胎那几个月跟另外两个婆子一同照看着就行。有事三人商量着,三太太先后四胎都生得顺当,由此富嬷嬷得了不少赏钱。
来到杜府,虽说辛三太太说了,那边的月例照发,这头又另外拿一份月钱,可总觉得担着责任。
好在杜府人口简单,一众下人就伺候一个主子,倒少了许多婆媳妯娌之间勾心斗角的腌臜事。
丁嬷嬷则不然,她家里还有个老大不小的侄子一门心思想刚当官差,如果能伺候好主子,没准能给侄子寻个正经差事干干。
两人目的不同,想法倒一样,就是要平安地伺候易楚生产。
易楚并非爱钻牛角尖的人,昏头昏脑地睡了两天后,便打起精神来操持中秋节。府里上下每人发五百钱,外加两块月饼。
月饼是管厨房的王婆子一早就备好的,有四五种馅子,此外威远侯府送来了他们做的十六只月饼,辛家则送了十几只苏式月饼和广式月饼。
易楚捡着不同口味装了两食盒,另备了两坛酒,让俞桦打发人送到了晓望街。
是夜,易楚跟易齐一起用了饭。
易齐穿件杏子红的缎面禙子,容貌仍是秾艳,可眉眼间却少了往日的风情,有点恹恹的不爱说话,胃口倒还好,吃了大半碗糯米饭,还吃了两块月饼。
易楚没什么食欲,可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勉力用了不少。
用罢饭,冬雨带人应景地在院子里支了桌椅,摆上瓜果茶水,笑着招呼易楚,“中秋节,夫人也出来赏月吧?”
易楚从善如流地披了件月白色斗篷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
墨蓝色的天际,月亮光洁圆润,像是白玉雕琢而成,发出皎洁而柔和的光。秋风吹拂,桂树摇曳,枝叶簌簌作响,远远地,不知何处飘来清越的笛音,却是先朝旧曲,“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莫名地感觉有些凄凉。
梁上燕,春来秋去,可她连梁上燕都不如,官员若非奉诏,只有三年述职的时候才能进京,三年啊,想一想就是那么遥远与漫长。
这种凄凉透过素净的斗篷丝丝缕缕地发散出来,不但是冬雨冬雪等感受到,连易齐也感觉出来了。
看着清冷月影下那道寂寥的身影,易齐蓦然想起以前跟她头抵着头做针线,有说有笑的时光,那些日子多好啊。易楚对她那么好,有好吃的都尽着她吃,买布料先尽着她挑,看见好看的首饰,只要她开口,易楚总会让给她……
想起往事,易齐心里升起热腾腾的暖意,不由快走两步,抱住易楚胳膊,“姐,你冷不冷?”头自然而然地靠上易楚肩膀。
两人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了,易楚吃了一惊,警惕地看向易齐。
易齐察觉到她的冷淡,身子越发靠近了些,“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手伸向易楚的手,“姐的手热乎,帮我暖暖。”
如水的月光下,易齐秾艳的脸庞如同笼着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地,却更显娇媚,而她的手柔嫩滑腻,有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凉。
“既然冷,怎么不多穿点?”易楚随手摸了下她的禙子,是厚实的缎面,并不太薄。
易齐也道:“我穿得不算少,禙子里还有件小袄,冬晴到现在还穿纱,晌午的时候还说我捂得多。”
这不应该啊,易齐向来身体好,火力壮。
易楚心念一转,回握住易齐的手,趁机试了试她的脉息。脉相细且轻,试不太清楚。易楚索性直言,“我给你把把脉。”
易齐听话地把袖口往上撸了撸,露出一小截手臂。
手臂白皙却很瘦,不堪一握般。
易楚又诧异了几分,却未言语,不动声色地寻到脉搏,按在上面。
果然脉细小如线浮滑无力,脉细是因血亏不能充盈脉道,应是血虚之症……可是为什么会浮滑?
是在落梅庵忍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