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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我把你当兄长-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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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后一双略微干枯的手在透雕凭几上摩挲数下,声音沉沉的:“你的女儿,当得起一个翁主。”竟是已经决定了。

    大长公主出嫁多年,母女之间早已不如昔年相依为命时的亲密无间。自吕后临朝,荡平朝野,独揽大权,行事也愈发恣意,且心思难测,大长公主对她也是畏多于爱。眼下见她执意封阿练为翁主,也不敢再劝,遂携阿练大拜于地。

    “谢母后。”

    ……

    未央宫西南有明渠,占地极广,风过时碧波翻涌如沧海,吕后正站在双阙下,远目池中渐台。

    有人走到她身后,恭敬唤了一声:“阿姐。”是临光侯吕媭。

    吕后转头看她一眼,两人年岁相差甚多,面容却相似,俱是眉眼间透出凛冽的英气。

    “你来了。”她道,声音淡淡的。

    随侍的人都已退了下去,临光侯无所顾忌地道:“阿姐,你应当一眼就看出来的,那是戚姬的女儿,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吕后却笑了:“为什么要杀她?你不觉得留着这个小姑娘,更有意思吗?”

    “可是——你明明那样恨她!”恨到用这世上最为残的刑罚加诸她身,为什么还能够容忍一个长得跟她这么像的人活在这世上,甚至还要封她为翁主?

    吕后重又将视线投向那巍巍宫阙,是啊,她恨戚姬,然而恨的也只是那个夺走她夫君的宠爱,甚至还要夺走她手中权利的敌人。

    可是等到她登上这至尊之位,看着万方四海在她脚下臣服跪拜,一个庞大的帝国在她的统治下蒸蒸日上,那些过往的爱恨,就像是云烟一样,风一吹就都散了。

    她是至尊,是这个帝国的主宰,任何人的生死都不过在她一念之间。对于阿练那样的小姑娘,她就像是看待一个再弱小不过的蝼蚁,她可以让她死,但现在她更想让她活。

    吕后无疑是深沉的,多年的政治生涯令她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不独是亲生女儿,就连是被她视为左右手的临光侯也看不穿她内心所想。

    “阿姐,女子生得太美,终究是个祸害。”吕媭忍不住提醒她。

    “哦?”吕后闻言却笑了,“你是说朕的小翁主吗?”

    吕媭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她指的不只是那个小姑娘,更是戚姬,然而忽听吕后又道:“刘章应该也知道此事了吧?”

    临光侯很快反应过来,答道:“是,消息传得很快,刘章本来就在宫里,听说册封仪式刚刚完成他就知道了。”

    吕后轻轻点头,没再说话。

    ……

    阿练仍然跟在大长公主后面,没有乘坐步辇,未央宫的侍女将她们送到内宫的拱门下就回转了。两个人心下俱是忐忑,大长公主尤其如此。

    她往前走了两步就忍不住回头,问阿练道:“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不敢,”阿练恭敬答道,“我之来历,俱已向殿下如实告知,并无一丝一毫的隐瞒。”

    大长公主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心下稍安,想道,或许真的只是她合了母后的眼缘。

    她脸色轻松了些,提醒阿练道:“往后不必再叫我殿下。”

    阿练看她一眼,顿时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意思,不由得脸有些红,但还是忍下了那份不习惯,应道:“是,母亲。”

    两人继续往前走,还没出宫城,就见一身铠甲的朱虚侯迎面而来,在身前站定了,向大长公主行了一礼,而后定定地看着阿练。

    大长公主看他们一眼,转头向阿练道:“我在前面等你。”

    阿练应是。

    侍女也跟在大长公主后面走远了,一时间这里就只剩下了阿练跟朱虚侯两个人。

    刘章看见她穿着繁复厚重的礼服,是翁主的仪制,华贵又庄重,知道她已是受了册封,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紧。

    两个人沉默对视着,时间像是停止了流动。

    阿练心里仿佛有预感似的,能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

    果然,刘章开口道:“恭喜翁主,获得太后赏识。以翁主如今的身份,一个小小的朱虚侯恐怕配不上您。”

    “将军误会了,此事远非我意料之中。”阿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大概不想让刘章觉得她是个四处攀附的小人,因而语气有些急切,“太后召见实属突然,翁主之封也非我所愿。”

    刘章哪里在意这些,他只知道阿练这个翁主是吕后亲封,他不可能、也不愿意接纳任何与吕氏有关的人或物。

    只是少女眼里的惶然和想要解释辩白的急切却不是假的,她目光盈盈的,那样看着他,刘章几乎要动摇了,狠下心移开视线,对她道:“前些时日是我冲动了,只是时移世易,还请翁主忘了在下的鲁莽之言。”

    阿练起先呆愣着,并不明白他为何不肯听她解释,而后突然醒悟了,无论她说什么,刘章都不会在意的,恐怕他已经执意将她划为吕氏阵营了。谁能说不是呢,是吕后给她这样的地位,令她成为一个尊贵的翁主。

    阿练退后两步,交握着的双手攥了下衣袖,点点头:“好,如将军所愿。”而后迅速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刘章的视线。

    朱虚侯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在原地站了很久。

    ……

    太阳快落了,阿练觉得自己这一天就像是在梦里一般,莫名其妙地从一个乡野女子成为了翁主。

    她回忆着见到吕后时的情形,当时太紧张了,很多细节都已不再记得,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这令她不由得感到惶恐和不安。

    而后她想到了朱虚侯,原先她是做好了嫁给他的准备的,这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女郎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用自己来换取吕嘉的死。只是这个计划却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宣告结束。

    她心里应当是觉得内疚的,但是当朱虚侯冷着脸向她毁约的时候,她从他的表情里能够读出一种平静,那就是对吕氏的痛恨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令他能够很潇洒地放弃她。

    或者说,阿练觉得他也没有多喜欢自己。更奇怪的是当时阿练的心里居然涌上来另一个荒唐的念头,那就是毁约了也好,她如今能够近到吕后身边,未必不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报仇。

    她其实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满脑子的算计,偏偏又不够聪明,做的多是一些无用功,尤其是意图利用刘章这件事,让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坏姑娘。

    阿练越想越觉得灰心,一个人呆呆的,抱着膝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头埋在膝盖上。

    霍笙在她院门口晃悠很久了,阿练一直没注意到他,没法子,只好自己踱过去。

    虽然没入宫,今日的事也听他母亲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当然也包括朱虚侯的事。太后的举动虽然令人感到意外,但也不至于会把人打击成这个样子。故而阿练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在霍笙看来十成十就是因为她被刘章给抛弃了。

    他心里有气,说出的话就不怎么客气:“先前好说歹说劝你慎重,偏偏不听,现在怎么样?提亲的话说收回就收回,把你当成什么了?”

    这话他自己都觉得酸,但是不说不痛快。说实话要不是顾忌着形象,他是很想骂刘章一顿的。

    见阿练头还低着,不回话,霍笙心里火更大了,强压着问道:“你就这么喜欢他,伤心成这样?有点出息行不行?”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了。

    阿练抬起头来,霍笙对上她的泪眼,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对不起。”她一哭霍笙就慌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他忙给她擦眼泪。

    阿练也觉得自己太过可笑,被霍笙这么一激就再也忍不住了,原本只是眼眶有点发酸,她咬咬下唇,想把眼泪憋回去。结果霍笙一道歉她反而哭得更凶了,豆大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霍笙手背上。

    霍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忙脚乱地哄她:“你别哭了,要不我去把刘章打一顿?”

    阿练哭得投入,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等眼泪止住了,才吸吸鼻子,问他:“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哪舍得啊,拧眉道:“瞎想什么?”

    “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我跟你打招呼你还瞪我。”阿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不像是控诉,更像是撒娇。

    霍笙道:“那还不是你太气人,你自己想想,到底是谁的错?”见她不说话,面颊上还沾着泪,霍笙抬手拭去,放缓了语气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当时是怎么一句一句驳我的?有理有据的倒像是做足了功课。”

    阿练被他戳中痛脚,一下子又把头埋进了膝盖里,这件事她做得实在太丢人了,的确如霍笙所言,她是故意装出那个样子试图说服他的。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阿练这反应倒让霍笙心情好了些,只是他心头仍旧笼罩着一层阴云,伸手轻拍一下她的头,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刘章?”不问清楚他难受。

    阿练闻言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道:“我要是说不喜欢,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啊?”

章节目录 39。依靠

    少女的脸上还有薄晕; 却并不重,是浅浅的水粉色,看起来漂亮极了,那双眼灵动又澄透,睁得圆圆的,睫毛卷翘,纤长似羽。

    霍笙已经听明白了,心里顿时一阵激燥; 面上却比方才更平静了。

    她现在这样子太可爱了; 声音软软甜甜的; 霍笙有些贪恋地看着她,甚至想伸手捏一下那张绯红的小脸。

    他怎么会觉得她坏,他巴不得她一点都不喜欢刘章。

    “既然无意,为何还要让人误会?你这是想捉弄人家?”他心里满意; 偏偏还要沉着脸批评,也不知道是想掩饰什么。

    阿练没法子解释,脸更红了:“我没有这么想,可能……就是个误会吧。”

    最开始的那阵子欣悦过去,霍笙渐渐冷静下来了; 他细细打量着阿练的神色,直到对方受不了他的视线,又低下头去。

    看样子她是曾对刘章有所图谋了。不是喜欢; 又是为何?这些时日百般掩饰就是不想告诉他?

    没事; 不急; 霍笙想着,他有的是时间,而后握着膝盖的一只手慢慢放平。

    阿练一时又想到了吕嘉,想到他那个嚣张的样子,心里又恨起来了。她其实也不确定霍笙知不知道那件事是吕嘉干的,若是不知的话,吕嘉单单告诉她,是笃定了她不会告诉霍笙吗?如此一来,他做那件事就仅仅是为了泄愤?

    她不禁想试探一下,于是问霍笙:“哥哥,你有没有查探到父亲的下落?”

    霍笙顿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花木,答道:“还未。”

    看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也没有必要瞒着自己,阿练一时觉得轻松,然而更多的还是失望。她的目光暗下来了,眼睫垂落,很有些丧气的模样。

    霍笙安慰道:“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阿练当然也这样希望,那日吕嘉并没有提到父亲的下落,当日卫长史也明说了没有看到尸首,这说明父亲很可能逃过了这一劫。

    她不由开始畅想,“哥哥,若是我被太后封为翁主的消息传出去,阿爹是不是就会知道我在长安了。”阿练呆呆想着,问霍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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