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漕事-第9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霍青棠一手按在矮几上,“我。。。。。。”
。。。。。。
“洛阳的牡丹花儿都开了吗,顾家今年的金玉交章到底有没有培育出金色的来呢,还有,齐尚书是不是还是老是出去淌水看河?还有顾珩有没有懂事一点,还有没有出去赌钱斗蛐蛐儿?算算日子,二少奶奶也该生产了。。。。。。”
“惟玉哥哥,你答应过我的,说来日我们要看遍黄河青山,等我走不动了,你就背着我。我生,你背着我,我死,你背着我。”
“问钱塘佳丽谁边?且莫说诗家:白傅坡仙。胜会华诞,江潮鼓吹,天竺云烟。那柳外青楼画船,在西湖苏小门前,歌舞留连。栖越吞吴,付与忘言。”
“惟玉哥哥,见字如面,你还记得我吗?”
那一日,霍青棠一身银红的裙衫,裙摆处还有街角水洼溅上的泥点,她睁着大眼睛,瞧着那个男人,那个令她满心欢喜、满心期待的男人。隔着憧憧的灯火,顾惟玉转过身来,他的动作很缓慢,声音也很轻,“是宝卷告诉你的吗?”
男人问:“是宝卷告诉你的吗?他怎么这些都同你说,真是愈发不羁了。。。。。。”
顾惟玉看着霍青棠,眉眼间是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清淡,清淡到有些疏离。女孩子的脸凝住了,霍青棠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僵,僵到有些生硬,生硬之余,又开始刺痛。她说:“陈七,洛阳齐氏之女,齐氏嫁与陈瑄多年,独此一女,此女自幼一腿麻痹,行路困难,她十三岁的时候,你送了一根女子用的手杖给她,黄花梨木,很是漂亮。”
顾惟玉还是面带笑容,那笑容浅浅的,霍青棠瞧他笑容,似在说,你编,你接着编。
这温和的男人浅浅的笑,笑容一丝一丝都扎进了女孩子的眼底、心底。她知道,他不相信她。
霍青棠指着自己的字迹,“惟玉哥哥,见字如面,你不信我吗?”
顾惟玉目光落在那徽墨熟宣上,他轻轻笑,赞一句:“你字写得很好。”
‘嗤嗤’,女孩子笑了,笑着笑着,又要泛出眼泪来,“当然写得很好,齐尚书的字,洪武皇帝都是赞扬过的。”
后头的事情青棠记不得了,她也不想去记得。末了,她同顾惟玉说:“陈七是有名字的,这点宝卷是不知道的对不对。她叫玲珑,陈玲珑,惟玉哥哥,我说的对吗?”
。。。。。。
“那后来呢,他相信了吗?”
伊龄贺端了一盘瓜子出来,“也没旁的,瓜子,将就吃罢。”
霍青棠低头笑,用手捏开了几粒瓜子儿,道:“我觉得他没信。他看我那眼神,奇怪极了,就似见了甚么怪物,那就不是相信我的样子。”
伊龄贺点头,“是难以相信,保不齐他以为你找人查他了,所以你才对他和陈七的事情知道得这样一清二楚。”
‘哧哧’,青棠发笑,“我的老天爷,莫说他不信,他要是附身到你身上来,我也不信。”
霍青棠瞥伊龄贺,“不过你这人有一点好,就是随遇而安。你看你,前朝贵胄,如今国破家亡,看你还是过得很好,比我强多了。我时时都想,生在霍家真是倒霉极了,有个不争气的爹,还有一群莫名其妙的丫头婆子,若不是我外祖父,我早就。。。。。。”
“你早就怎样?”
“我早就卷包袱跑路了。”青棠道:“当时在天香楼赌船赢了钱,我当时就想跑了算了,反正霍家没前途,我想去洛阳看看,看看我外祖、外祖母,还有我母亲。我挂念他们。”
伊龄贺睃她,“那你怎么没跑?”
青棠低头叹气,“我觉得我外祖对霍青棠还是很真心的,或许是他觉得亏欠女儿,所以对我格外纵容些。哎,这我都是晓得的,我要是放下他们,一走了之,别人不说,我外祖他老人家应该会很伤心的。”
“嗯。既来之,且安之。”伊龄贺瞧着窗外,“其实他相信你又如何,不相信你又如何,你相信你自己就够了。你就是陈家那位七小姐,你自己知道你是,别人知不知道,相不相信,又有何妨?”
青棠点头,随后灿然一笑,说:“诶,我说,你和孟微冬是不是有仇啊?”
异族少年盘起双腿,嗑瓜子,“谁说我和他有仇,没有。”
青棠挑眉,“今日你就盯着他,还有上回,他纳妾,你专程去了南京城,说是替云娘寻孔雀胆,其实不是的吧?”
伊龄贺手里捏着一把破了壳的瓜子,他递给霍青棠,“虎符丢了,我去看看,虎符在不在他手里。”
“虎符?”
霍青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牙疼,她将瓜子拍在桌上,道:“你说虎符,孟微冬今日也说起虎符,他说虎符在魏北侯侍妾吴姬手里,他。。。。。。”
男孩子扫了霍青棠一眼,冷不丁一句:“蠢货!平日里瞧你还挺聪明的,他说虎符在一个妾侍手里,这你也信?”
青棠摇头叹气,“哎,我心都凉了半截,我还以为他刚刚向我示爱,会说几句真心话呢。”
“看你那蠢样!”伊龄贺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向你示爱,你也不想想,就他孟府里那几个夫人,从季家的姑娘到新娶的蓝溪,哪一个是真正的平民女子,哪一个是真的无权无势?还他向你示爱,你应该想的是,他孟微冬孟大都督又瞧上了你家里的哪一点?”
“蠢货,真真的蠢货!”
伊龄贺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道:“虎符如何能在一个妾侍手里?若虎符真的在魏北侯府,那裴正川还需要夹着尾巴做人?你也不想想,拥有虎符等于拥有甚么,再说虎符本就是裴正川母亲穆阿将军的东西,后来被他父亲裴蓑偷走,如果裴蓑真的将虎符交给了他儿子,那裴正川的魏北侯府怎么会是今日光景,他凭借虎符,早就可以在朝堂上举足轻重呼风唤雨了。”
霍青棠抬头,问:“那虎符在哪里?”
伊龄贺坐在矮塌旁,年轻的男孩子身量已成,他半笑不笑的,“不在魏北侯府,也不在孟微冬手里。若孟微冬手里有虎符,何须还炼丹制药,旁门左道哄的皇帝团团转,如果他有虎符,那他应该远离裴家,也不必成日里被苏星赋逼迫了。”
是的,于情于理,裴家才是虎符的正主。虎符本归元朝大将舒伦所有,后来蒙古与大明妥协,退守北疆,舒伦之女穆阿占据辽东,与大明分疆而立。洪武皇帝见强攻不下,便使了美人计,书生裴蓑便是那美人,他与穆阿成亲,盗走了女将军的虎符,女将军自城楼一跃而下,终结了她短暂而热烈的一生。
穆阿与裴蓑育有一子,蒙古将孩子还给大明,洪武皇帝赐此子一等侯爵,袭三代,如今时过境迁,穆阿早已成了雪原里的一抔枯骨,她的孩子却已经长大,正是魏北侯爷,裴正川。
话及此处,霍青棠骤然一句,“你寻虎符做甚么?”
久不闻人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伊龄贺答:“那本就是我们蒙古的东西。如今蒙古族人和‘探马赤’分裂开来,我们需要虎符将大家统一起来。唯有我们团结,才能生存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探马赤’,是指在元人统治的军队里,除了蒙古人构成的优秀部队,其他非蒙古族的游牧民族又另外为一系统,他们的部队称为‘探马赤’。
☆、分疆裂土
霍青棠还是陈家七小姐之时; 曾听其外祖母崔氏说起过魏北侯府的破败; 崔氏口中的魏北侯府,空有个侯门的名声; 却无与其实际相关的权利和钱财支撑门户。
当然,对比起手握实权如日中天的漕运总兵官陈瑄,大部分空有虚名不掌实事的散官都是花架子; 毕竟陈瑄手握漕军十二总; 共计军队十二万人专司漕运,这样的行政掌官之权,与皇帝直接对接; 且他并不需要看九卿脸色行事,就凭他此时地位,已经是风光无两了。
崔氏说起魏北侯府,得‘空架子而已’一语; 此刻伊龄贺说起来,也是同样言语。他说:“裴墀身份尴尬,与孟微冬结成一伙; 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霍青棠瞧他,“此话怎讲?”
伊龄贺撇嘴; “你不是陈家的小姐吗,这点子事都不知道;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陈家千金?”
青棠笑,“我自幼一腿麻痹,鲜少出门; 没有社交,没有好友,消息就是不灵通的。”
“你看孟微冬,他纱帽皂靴,红袍金带,他时时这样打扮,说明他利用他朝贵的身份,渔猎商利。”
青棠点头,“不错,他的确以自己的官僚身份为商业资本,行商人之事。”
伊龄贺道:“你们汉人一向讲究‘以末致财,用本守之’,可是孟微冬不这样做,他走私贩盐,凡收租放债之事,件件关心。”
“这说明甚么,说明他缺钱。你说现在裴家最缺的是甚么?”伊龄贺瞧霍青棠,随后微微笑道:“我看也是钱。”
青棠抬头,“你的意思是,裴世子和孟微冬在合伙做生意,贩私盐?”
伊龄贺低头嗑瓜子儿,摇头道:“还不止。你记得蟾宫香坊否,那里头异香阵阵,香料无数,又寻不到背后东家,你觉得。。。。。。”
青棠太阳窝儿都一跳一跳的,“那蟾宫香坊也是孟微冬的产业?”
“要不然你以为孟家后院的奇花异草何处而来?”
伊龄贺丢开瓜子,拍一拍手,“好了,范家的宴席该散了,走,我送你回去。”
霍青棠身上披着伊龄贺漆黑的大氅,男孩子瞧她,“我见你今日神情不好,是为着云娘,还是因为孟微冬?云娘的事,她自己想攀龙附凤,与你无关,你莫要多想。至于孟微冬,他身份摆在这里,也不能去行强娶你之事。”
伊龄贺顿一顿,又道:“如果是为着那个姓顾的娘娘腔,那就。。。。。。”
青棠一路垂着头,听见伊龄贺打岔,“那就如何?”
“那就你自己同他说罢。”
伊龄贺不走了,霍青棠跟着停了脚步,她侧目,“你怎么。。。。。。”。话未说完,就瞧见前头一个青衫长袍的男子站在前头,那人眉眼弯弯,就似一束清朗的月光,照在前方。
这是天香楼下的正街上,去年端午五月五,伊龄贺霍青棠并着顾惟玉三人就在此地分别,三人分离在天香楼下,今日三人重新站在这里,伊龄贺将霍青棠往前头一推,说:“姓顾的,她是陈七,陈瑄家的七小姐,也就是你那个没过门的妻子,你可知道?”
霍青棠被伊龄贺推着往前蹿了两步,她在伊龄贺与顾惟玉之间空处停住了,伊龄贺说:“陈七小姐是死了,可她的灵魂未灭,喏,陈七小姐的魂魄就跑到这个死女人身上来了。呃,你别看她长得一副蠢样儿,但她心里还是明透的,她不蠢,也不算很烦。她喜欢你,你就应该相信她,或者应该试着相信她。”
霍青棠回眸,“诶,别说了。。。。。。”
伊龄贺撇嘴,“就你这点子出息!”
头上插着赤金大簪子的异族少年一路走上前,将霍青棠往前头一带,“喏,这就是你那个未婚的夫君,你那个生离死别有缘无份的丈夫,此刻他就在你面前,你赶紧告诉他,你有陈七的记忆,你有真切的感应,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
伊龄贺将霍青棠往前头一扯,女孩子本能地往后头缩,低声道:“别胡说了,诶,快别说了,我。。。。。。”
霍青棠自方才见了顾惟玉,就没去瞧他的脸,只是微微侧着,不肯与顾惟玉正面相对。伊龄贺扯着她,霍青棠一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