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18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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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苍茫像遮盖尘封记忆的迷雾,夜风吹动树枝发出沙沙、啪啪、甚至吼吼的声响,把一段埋藏已久的战场岁月冲到苏赫的面前。人喊马嘶,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他也曾经是烈烈风中让人闻名就丧胆的悍将。
只因为曾经……曾经的对手把他害成如今这寂寂受人轻视的日子。但不管怎么样的轻视,也不能抹杀他血洗仇恨的肝肠。
苏赫知道,有一个人身居高位,他因为不敢再去中原,没法子找到他报旧日的仇恨。但另一个身居高位的梁山王,他却能等到机会寻衅于刀下。
就像今天,这斩杀小王爷的机会,让苏赫全身心如喝下烈酒似的沸腾了。有什么在他胸口炸开来,化为笔直向前的弯刀,也带着他往前,直往那山林深处,直到血花绽放方能罢休。
手中弯刀往前,苏赫嘶吼:“寻到他,杀光他的人,活捉了他!诱来梁山王,杀了他!”
三千人鼓动的气势足足,互相提醒着小心野兽小心蛇小心山谷中瘴气,小心的驱动马匹,踩着断枝寻路而进。
……
最后一块烤得滴油的肉分吃完,霍德宝拍着小肚子,满意的直哼哼:“以后,咱们来这儿常吃。”
“想的美!我配什么还带上你。”萧战砸山石似的抛来话,面向加福的时候,嘿嘿笑脸儿:“福姐儿,你吃的好吗?以后咱们来这儿常吃,常掐花儿,常捕鱼。”
夏夜在军中帐篷里的话,总有撵之不去的炎热。但在幽静的山谷中,哪怕四面为阻挡野兽的篝火将点燃一整夜,山风穿林而过也带来无尽的凉爽。
萧战笑嘻嘻:“福姐儿,你今天还可以睡个好觉。”
战哥总是关心和体贴的,加福也从不会拂他的好意。哪怕霍德宝露出鄙夷,表哥萧氏兄弟也牙根儿酸的神色,福姐儿也不会认为战哥的话过于肉麻过于不得体过于……再说宝倌和表哥们也只是露出神情,仅此而已。
而别的不习惯的人,例如和宝倌一起的少年,例如女兵中的一部分人,例如梁山王打发来的小将军们……加福跟对任何不习惯战哥对她好的人一样对待——看不见。
加福总是笑眯眯的回答:“谢谢你,战哥儿,你也记得睡个好觉,明儿,还要带着我们玩的好呢。”
萧战算这一行的队长,辛苦筹划是肯定有的。但听到加福的一句道谢,战哥手舞足蹈,什么疲累也没有:“哈哈,呵呵,我也会睡得好的,你放心吧,晚上别想着我,但我会想着你的。”
在小王爷到军中以后跟他认识的人,要习惯这些真得花些日子。有的人低下头,内心里英明神武的小王爷形象再一次崩塌。
他们知道福姑娘已展露过能干,小王爷已展露过对战英姿。但……犯不着当着人展露这一幕是不是?
要么让人看不惯,要么刺激人呢。这里的小将军定过亲的也因为年纪没到,不能成亲。还有没定亲的。看着多难过啊。
钟南左瞟瞟右瞟瞟,把他们神色看在眼睛里,也低下头,他是对着地面方便偷偷的笑。
战哥还是当年的战哥,加福还是他眼里最好的伴儿。而加福随表叔,也是最会照顾亲戚的可爱人儿。钟南觉得自己投军来着了。
只要战哥跟在京里似的一丝儿也不变,他会不照顾加福表哥吗?信心,把钟南吃得圆圆的肚子又涨一回。
直到萧战指派的值日军官,陈留世子萧衍志分派守夜的人手,钟南希冀的才抬起头,巴巴的望着。这也是他的亲戚,这是书慧的表哥。
刚到军中不久,钟南不敢奢望早早的有功劳——他此时也认为这山谷里的人,除去他们就是他们,不可能会有功劳。要有,也是烤肉打猎的功劳。
他期盼着守夜,只想多学些东西,早早的融入军中的小天地中。
“钟南,”萧衍志点了几个人以后,叫了他的名字,钟南欢欢喜喜地答应着,萧衍志又招了招手:“你跟我一组。”两个人结伴走到其中一个哨点上。
萧衍志邀了个功:“南弟,看得出来你想放哨。”
“表哥,我想在这里站得住脚根。”钟南嗓子有些暗沉。对着家里的长辈们,说得出一堆有陈留郡王和龙家长辈们,自己从军和别人相比之下占尽便宜的话。但钟南也知道要想混得好,自己的能耐最重要。
不是他着急着抢功,是他再鼓励自己,也底气不足。战哥也好,瑜哥璞哥也好,都太强了。新认识的宝倌小加福一岁,还算是个孩子,也能给钟南上一课。钟南对着萧衍志露出苦笑:“表哥,你看我行吗?”
萧衍志明了这是新当兵的忧愁,亲切的拍拍他肩膀:“行啊,怎么不行?有福姐儿在,有我们在呢,你怕的是什么。”
“哎,那以后请表哥多多指点我,我要是做的不对,打也行骂也行,只别把我撵走就行。”钟南深深的打了一躬。
萧衍志敏锐的发现哪里不对,把钟南扶起来,这里没有别人,他径直问道:“南哥,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钟南让吓一跳,张大嘴:“啊?这也猜的太快了吧。”迫不及待的闭上嘴已经来不及,萧衍志对着他轻轻地笑:“等你想说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也没什么,就是我曾祖父去世了,总觉得家里塌了天似的。不是长辈们不卖力,而是……。唉,有些人再卖力也不如别人动动嘴。”
钟南说到这里,营地里传来霍德宝的尖声:“昆小五昆小五,你又乱走?那边帐篷不能过去。”
昆小五木讷讷的声儿:“我,撒尿。”
“去另一边儿!总是不注意乱走,还好有我盯着你。”霍德宝气呼呼说过,继续坐下来,盯着还没有熄灯的加福和女兵帐篷,不放一个人过去。
萧衍志和钟南离他最近,听得最清楚。忍不住笑了起来。钟南愈发触景生情:“表哥你看一看,这昆小五是战死的将军之子,我跟他不熟悉,不方便对他打听怎么战死的,但随便想想,战死的,把命都搭上,出了大力气这是。但他和宝倌一比,境遇上远不如宝倌。而宝倌呢,好歹也从军有年头了,他跟战哥相比,又差得远。”
喟叹一声:“拿他们比我家的长辈不知道贴不贴切,但差的不远。我家三位祖父兢兢业业的当官,但圣眷上追不上曾祖父。我冷眼旁观,父亲也是一样。我哥哥又耳朵根子软,身为世子顾虑也多,”
钟南在这里一笑:“有时候我也想过,他怎么跟瑜哥不一样。看看瑜哥多有能耐,打人一巴掌溜出京这事情他也干得出来。而璞哥呢,陪着他出来了,这还不是兄弟连心才出来。我呢也是一样,我得帮大哥,我一想军中功劳容易得,又有亲戚们在,我就来了。”
难为情的嘿嘿:“表哥您回去姑丈面前帮我说说,我不会添麻烦,我能顶个人用。”
萧衍志直觉上还有内幕,但钟南说的自家已身段极低,不方便再打听,也总是别人的家事,一时兴起是可以的,穷追问就不好。
当下答应钟南,又趁着这是个空儿,把一些军中要知道的常识细细地说出来,也就到换岗的时候。
钟南一倒头就睡着,但刚听到的话在脑海里乱转,让他睡不沉。
“呼!”
这一声撕裂风中出来,钟南一跃而起,握着兵器倾听外面动静,见有人从外面走过,他也出来。
头一眼,他看到风声烈烈的是什么。那是一面鲜亮而又硕大的旗帜,金线银织,上面三个字昂然在夜空中:梁山王。
旁边还有什么钟南没再看,只盯着三个字看着一动不动,旁边有人开口道:“南表公子,这是王旗。”
“是啊,我知道,但是大半夜的把王旗升起来为什么?战哥又为什么带王旗出来,王爷他知道吗?”钟南还是疑惑不解:“顺爷爷,请告诉我吧。”
出来的这个人是跟执璞的顺伯,他有无数的对战经验,而钟南是自家的亲戚,顺伯打开话匣子。
先是好笑:“以战哥的性子,不管是偷拿的还是过了明路,他都不在意王爷知不知道。”
钟南跟着好笑:“这倒也是。”
“至于战哥带上王旗,显然是个靶子。”看穿小王爷的手段,顺伯悠然。
钟南听明白以后,失声惊呼:“不会吧,他带着加福怎么敢肆意,再说他出游一回只带上女兵不是吗?”
顺伯眯眯笑:“我老头子再不会猜错,表少爷要不要打个赌。我们都没有赶上的小王爷大胜三千人,只怕就是这王旗引来的。不然他随便树面旗子,王爷十里连营方圆数百里的地方,不是仇恨深,不会有人冒风险搭理他。”
树小王爷的旗子这事情,也得等小王爷的名声打出去才响亮。因为本朝没有一面旗子上会书写“小王爷”这字,写个“萧”应该是这样。
钟南搔头:“我得记下这一着,这是一个好招数,只是太冒险些。”这一点儿弄清楚,请顺伯回答下一个疑问:“白天不树王旗,半夜里树这个,还树在火堆旁边,难道这里的老虎和豹子也认得梁山王?”
说着,自己嘻嘻笑起来。
顺伯微微笑:“等我说完了,你也要说记下来。这是战哥的狡猾之处,也是他的机警之处。白天这方圆没有人,他树起王旗,老虎和豹子哪里会认得?现在树起来么……”
“这里有人?”钟南猝不及防毛骨悚然,往四面幽暗中看去:“在哪里在哪里?”手中的兵器拔了出来。
顺伯让逗笑:“还没到呢,表公子不要着急。”
孔小青从帐篷里钻出来,打个哈欠:“顺爷爷,我爹让我来问,是钟点儿叫起来小爷们吗?那些人到了没有。”
顺伯伸一根手指在风中比了比,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还早,晚的只怕要到早上才过来。小青,你也回去睡会儿吧,明早好鏖战。”孔小青答应着去了。
钟南惊骇满面,对着顺伯的动作,也伸自己一根手指在风里比划,再放到鼻子前面闻闻,顺伯不动声色:“闻到没有?”
“晚上烤肉的手没洗干净,一股肉味儿还在。”钟南嘟囔:“顺爷爷,您这一手儿蒙事招数我应该怎么记?”
“蒙事儿?”顺伯显得很生气:“好吧好吧,我实话对你说,说完了,看你还敢说我蒙事儿。”
钟南陪个笑脸儿。
顺伯让钟南把手放下来,跟着他在风中吸溜鼻子,再问他:“闻到风中有什么没有?”
草香、花香,还有下风口儿会刮来野兽的气味,钟南吸了一鼻子有点呛,揉着鼻子道:“没闻到。”
顺伯狐疑:“没有闻到风中有盔甲味儿?没有闻到野兽的味道淡了?”
“啊?”钟南赶紧又去闻,顿时目瞪口呆:“真是的,顺伯,原来野兽下半夜也睡觉去。”
“睡个屁啊!这谷里来了咱们,夜里还不是觅食的好钟点儿。它们倒舍得睡。这是另外有人进了谷,把老虎豹子和狼引开。上半夜远远的吼叫声,你值夜倒没有听到?”顺伯吹胡子瞪眼。
钟南还是半信半疑:“我听到了,但,不会是老虎吃豹子自相残杀吗,一定是有人进谷?”
见顺伯眼睛瞪得更圆,钟南干笑一声:“顺伯,我不是不信您,而是咱们进谷的时候,蛇遇到好些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