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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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抽凉气吧,也就不用那么响。
她抽得身边的老孙氏瞅她,而侯夫人硬生生把心头火往下压,嘴角浮出冷笑。怎么了?惊到你这成天抹粉戴朵,自以为你年青、你伶俐,别人全是老树皮,就你是小青草的人了?
而于氏、林氏也斜过眼角,心中有了快意。
这个人太伶俐,子曰中早说过,过犹不及。
过了头,和不及是一样的糟。
四太太苏氏进门后,没多久就和妯娌们不快活,是她仗着年青,每逢换季,再就是做衣裳时,就活泼泼的问:“大嫂,这红色有花的,你倒不做件穿穿?”
再不然就:“二嫂,你比大嫂小几个月,”于氏常恨,这几个月你咬得紧能吃还是能喝?“你也不做件?”
三嫂见势不对,自知容貌年青上都须让她,就先让开:“四弟妹,这里只有你年青漂亮,这衣料莫不是专为你拿出来的?”
有时候得罪女人,不一定你就先占了她的钱先倒了她家的灶,而是和她论年青容貌……十个女人那里,可以讨回八个恨吧?
此时四太太凉气出来,自己先后悔失口。左右看看,见婆婆不理论,三位嫂嫂目不斜视看新人,四太太暗中又松口气,还好她们没听到,就也无奈的再去看新人。
这一回是细细的打量着她,从头发尖子,到脚上裙边。
那眸光钻风似的,很想把新娘子鞋脚也看看,只是钻不到裙子里,只得再拐回去看她的面容。
呀呀!
这一回四太太心里有两个呀,这等美人儿却便宜了我们府上的世子爷,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没完没了的牛粪上。
以四太太来看,凡是生得整齐,有清白家世,又带着不敢说震撼人却整齐能见人的嫁妆,嫁给韩世拓的人,不是失心疯,就是生下来就痴呆。
再或者生过大麻风,得到隐疾此生没好。
如果上述问题全都没有,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先让世子爷破了身子,再就是本性浪荡名声有染无处出嫁,就嫁到文章侯府里来了。
四太太是有雄心壮志的人,进门前就想在府里称王称霸,怎奈她一边窥视这府中,一面把这府中看得一文不值,真不知道她就称了霸,又有什么乐趣?
这种无处出嫁就嫁给她当侄媳妇的话,把她扫得无处容身,她自己是不会去理会。反正怎么难听,怎么抱怨这新人给大房里长脸面就是对的。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掌珠今天给她的视觉上震撼。
掌珠本就生得美貌过人,打小儿起她自己都知道。作为新人,更是打扮得下巴尖尖,小嘴儿红红,而鼻子尖挺得如玉柱般,满面有红有白,似一片盛开荷田中,绿叶红萏共长天一色,容貌上先就是个盛景。
把这房里老的少的,以前美貌过的,全压了下去。
再说她的嫁衣,她进京里邵氏有犹豫,大家什不好带的没上船,嫁衣这东西轻巧,却是随身带的。
每一件嫁衣,都有慈母的无数心血伴着针线在内。每一片花叶子,都栩栩如生,带着娘家的骄傲与疼爱。
新娘子的嫁衣,有时候是新娘子的另一张脸。此时掌珠的这层脸面,也是傲立在花烛下。
四太太不悦的时候,于氏也不悦。二太太是精明的,不然不会和侯夫人平分掌家权。她上了年纪,还识大体。不会得四太太那样公然表示不悦,二太太不悦暗在心中。
这新人嘴唇儿薄削,眉头利落,眼神儿看似羞涩,却微一抬眼,就把房中犀利的看个干净。这不是个好相与的姑奶奶!
于氏回想她和侯夫人的大小数百战,侯夫人磨人功夫不如她,才老实肯平分掌家权。一个月当一回家,这府里还能管得好?
而且做事情上是这样的,一件事一个人做,做得不好那个人面上有光,做得好是她的荣耀,她就肯出力。
现在四位太太全上来,却落得个还是老孙氏在忙碌,而四位太太不过是紧盯浮财的来龙去脉,生怕自己吃了亏。
她们就只挣到这个,但足够心满意足。
于氏暗吧,新人若是厉害的,可怎么防她压她才好?
掌珠算是进对了婆家,她没进门,先想着侯府的种种;而侯府的人呢,先要防她压她,怕她以后一里一里的占上风。
一个巴掌拍不响,总有另外一个才拍得声出来。
三太太就悄悄起身,在新人吃交杯酒儿的功夫,她早瞄好新房中衣箱。隔壁那衣箱不给看,这里的有今夜换洗的衣裳,总是打开的。
见一个大红木箱子,上刻着吉祥瑞草。三太太瞅着无人注意,背对箱子而站,把手插进衣箱里。箱子再多,若是不满,也是要惹人笑话的。
这手一插进去,三太太心头一紧,这些衣料是怎么塞进去的,哎哟,这紧的插进去了,抽不出来了可怎么好?
想是手中戒指勾住了什么。
她狠命地把手往外面拔,一个去势眼看着人就往外面摔。另一只手扶住她,四太太阴不阴阳不阳地道:“三嫂,你站稳了。”却原来她也寻了来,让林氏站稳,再就大大方方的往衣箱内试了一试,四太太冷笑说了一句只有妯娌们才听到的话:“哟,这以后可没有你和我站脚的地方了!”
说过,她离开回座。老孙氏早注意她们动静,但试衣箱是家家都会有的事情,见两个媳妇无言而回,一定是新人衣箱不错,老孙氏还是不理会她们。
闹房声中,四太太略有得色地把手微扬起,烛光下,五根手指上倒有四个戒指,每个戒指全是金子上镶东西有棱又有角,金勾角上,都勾的有布丝。四太太这五根手指进衣箱,至少划花四件衣裳。
她怕不如意,手还在箱子里搅了搅。
因此她四个戒指上勾住的布丝绣线,各有不同。
她作的这种划伤,以后也可以描补。但是四太太算出了气,这个最为重要。
……
夜色深重,雪若无垠。文章侯府里早把寂冷驱走,换上吆五喝六之声。三老爷韩与礼正在听席中人说笑话,衣角让人扯动。是他的儿子过来:“母亲等父亲说话。”韩与礼就出来,见雪中妻子独依着一角假山石,深蓝色雪帽下面露出她凄清面容。
“出了什么事?”韩与礼过去问她。
三太太揪住丈夫衣袖,低声道:“可怎么办呢?新媳妇看面相是个聪明的。她这一进门,大嫂只怕借机收回各房管家权。”
不但四太太这样的想,就是三太太也这样的想。
三老爷也一阵难过。
他相信自己的大哥文章侯,大哥是个无才无能,和兄弟们一样的人,但大哥花的也有限。大嫂呢,文章侯夫人进家,三老爷四老爷都不大,在长嫂手中成的家,对她也有一份信任。让老爷们对家务起疑心的,只有世子韩世拓。
他花花公子出了名,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韩世拓以前惹出的风流事,全是用钱摆平。这些钱,又是从哪些公帐下摊下去的?太太们敢争掌家权,与老爷们在后面撑腰不无关系。
三太太三老爷相对苦笑。这是一对骨子里老实,又怕别人看出自己老实,拼命的装不老实,但却装不出厉害的人。
多少能看一眼公帐,也心中还能平服。以后若是大嫂说和新媳妇一起管家,太太们只能退后。新媳妇若是个厉害的,太太们不但退后,就直接可以回房抱孩子。
唯其老实,三太太才更着急的来寻丈夫,在雪夜中,她哀哀如受伤小兽:“外面上,你不如大哥二哥,又不是最小的,在老太太面前不如四哥。家里呢,我不如四弟妹聪明,不如二嫂有心眼儿,我们以后,可就只有吃亏的了。”
三老爷低下头:“那你有主意吗?”
“不如,”三太太嗫嚅道:“我们分家吧。”说过不敢看丈夫,只看自己脚面子。三老爷叹气:“你听二嫂说多了话,还真的信她分家就好吗?”
“分了家,至少钱财上是我们自己掌握,有多吃多,没多吃少,总落得心里敞亮。”
三老爷摇头:“你我又不是二嫂,手中还有些田产。就是四弟,你不要看四弟妹受二嫂怂恿只嚷分家,把四弟拉出来,他也是不干的。分过家,祖产自然归世子,你我还能有些什么?”
三太太瞠目结舌:“这话,怎么你不早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性子憨,若在二嫂面前露出几句,不知道她又生出什么主意来挑唆你们,我就不说。你闲下来无事,自己算算。祖产难道是能分的?谁祭祖宗就归谁,自然全归大房,也就是归了世子。余下的浮财,全在眼皮子下面。母亲的钱,难道你我还能占到大头?”三老爷也是被逼无奈才肯说出来:“再说分过家出去,看似快活无人约束。但一针一钱全是自己的,儿子们还没有成亲,女儿们也没有出嫁,以后全是自己的。”
三太太直愣住眼睛,险些晕过去。
“原来,分家不过是一句空话,”
三老爷看着不忍心,找出几句话来安慰妻子:“要是你我手中有钱,不计较吃亏,也是分得的。”
三太太滴下泪来:“若是我的娘家……。”她的娘家也是一样兄弟多,顾不到她许多。
“别提你娘家了,这事情我自有主意。”三老爷也不想提三太太的娘家。他成家时,老太妃已去世,三老爷四老爷选亲事上就弱下去,没选到满意人家。
三太太仰面,泪汪汪道:“你有主意?”她带泪笑了:“我就知道为了孩子们,你也不能袖手不管,”
“我不管,难道要你管?”袖手二字,说得三老爷有些气怒。三太太忙拭泪陪笑:“你说,可好不好?”
三老爷回身,是他出来的地方,正饮酒的厅上。他目光所及之处,是姑丈南安侯。还有另外一个人,越过钟恒沛等人,坐在南安侯身侧。他觉得受约束,正左一扭右一拧的,浑身的不自在。
这个人生得浓眉大眼,粗壮满面,是梁山小王爷。
小王爷最喜欢舞刀弄棒,和人打一架比吃酒都痛快。南安侯见他在,就请他同坐,把小王爷坐得牙根子都是酸的,不住的往外面看。
三老爷狠狠心,才放心把话告诉三太太:“如今和姑丈可以说上话,你叫我出来前,我正在奉承他。我有两条路走,”
三太太又敬又佩,微张着嘴:“哦?”仿佛丈夫忽然变成天神般高大。
“一是出京当外官,你也看到姑丈手中是有几个的,这新媳妇的嫁妆,早有人对我说他家老姑奶奶外面花光了钱,也是的,她早早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家中没有进项,那人说新媳妇的嫁妆全是姑丈一手操办,”
这真是冤枉了刚强一生的安老太太,和含辛茹苦为女儿存钱的邵氏。还顺带把张氏玉珠宝珠的好意,一笔抹杀干净。
可谣言这东西,就是如此。
三太太吃惊且羡慕:“新媳妇嫁妆不说最好的,却是齐整可以见人。”又心动不已:“姑丈如此大方,以后你我女儿们出嫁,他肯不肯……”
三老爷让妻子勾出满腹心事,又让妻子逗笑,道:“不用他出钱,只要他肯为我说话,让我出去做外官。到时候,我把你和孩子们全带走,在外面无人管无人问,可不就和分家是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