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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美人事君客-第2部分

小说: 美人事君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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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时日以来,类似这样的情况,他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到了现在,双鱼几乎已经麻木了。
  事实上,她原本对此也不大抱什么希望。自己父亲当年出事时,连至亲的伯父都避之不及,何况是朋友故交?
  但是,即便如此,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们就还必须来试一试。或许,会有哪位舅父从前的故人或学生愿意在此时伸手帮上一把呢?
  就在他们快转过街角的时候,那扇闭了一天的门终于打开了一道缝,从里面匆匆走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叫住了兄妹二人。
  少年原本已经绝望的眼神里蓦地燃出了一丝希望,急忙迎上去,刚要开口,那管事拿出一吊钱道:“我家大人今天不在府上。我家主母叫小的送上这串钱聊表心意。以后你们不必来找了。大人往后恐怕也没空见你们。”
  管事将那一吊钱递了过来。
  少年眼中刚燃出的希望之火瞬间又熄灭了。望着管事手中递出来的钱,脸渐渐涨红了起来。
  忽然,他猛地拽过钱,重重砸到了地上。
  串钱的绳索断裂,铜钱立刻四下滚落,散了满地。
  “谁稀罕这臭钱!谁稀罕你家的臭钱!”
  他咬牙切齿,抬脚用力踩着地上的铜钱,仿佛要将它们踩碎才能泄去这些时日以来积压在心头的无比愤懑。
  “表哥!别这样!”
  双鱼喝止了他。
  卢归璞终于停了下来,立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高家管事没料到会发生这一幕,脸上露出尴尬恼怒之色,转身拂袖要走的时候,双鱼走到他面前,鞠了一躬,道:“多谢这位大叔传话。我表哥一时失礼,还望见谅。烦请回去转告贵府主母,就说钱我们收下了。赠钱之恩,铭记于心,往后若得机会,定会回报。”
  那管事脸色终于稍缓,哼了声:“你倒还算懂点事理。”说完转身离去。
  双鱼蹲下去拣回散落在地上的铜钱。一个一个地拣,连被卢归璞刚才踩得陷入了泥中的也没落下,抠了出来。
  帮是情分,不帮,也是人之常情。既然高家在他们离开愿意时赠钱,她便收下了。
  他们现在实在已经到了快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坚持清高的资格了。
  两个月,变生不测。卢嵩突然获罪入狱,他们兄妹也不能继续住县衙后宅了,被赶了出来。幸而有荔县百姓感念卢知县往日恩情邀兄妹入家暂住,这才不至于流落街头。这些日子,为了替舅父寻门路,两人奔波于荔县和州府之间,手头仅有的那点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了。
  双鱼捡起脚边最后一枚铜钱,擦掉上面沾上的泥土,又看了下四周,见十几步外的墙角还落有一枚铜钱,走了过去,俯身下去要捡的时候,地上忽然踩过来一只脚,踢了铜钱一下。那枚铜钱立刻骨碌碌地滚了出去,最后落到了路的中间。
  双鱼抬起头,见踢走钱的是从前曾向自己求婚未果的孙家儿子孙树宝身边的一个奴仆,此刻叉腰斜眼地看着自己。不远,孙家那个儿子孙树宝正坐在马上,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州府。
  她默默转身,走到卢归璞身边,低声道:“表哥,走吧。”
  卢归璞死死盯着马上的孙树宝,脸涨得通红,鼻翼剧烈张翕,双手紧紧捏成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格格响声。
  双鱼唯恐他要冲上去,紧紧抓着他胳膊不放。
  卢归璞慢慢吐出一口气,终于转过了身。
  “哟,怎么了,臭小子,你以前不是很横吗?不把本少爷放眼里,现在看见本少爷怎么就这么走了?来呀,再来楱我一顿啊,本少爷等着你来!”
  身后传来充满了挑衅的嘎嘎笑声。
  孙树宝以前求亲被拒后依然不死心,等不到双鱼出门,有一次趁着卢嵩外出公干不在县衙,竟趁夜试图爬县衙后宅墙头进来,正好被卢归璞遇到,揍了一顿,是以此时他有如此之说。
  卢归璞猛地停下了脚步。
  “表哥,别多事!我们走。”双鱼再次说道。
  “沈家妹妹,你这样打扮,瞧着可更俊了!你舅父不是被关在庐州大牢里吗?我知道你们想找人去救他。告诉你,现在除了我孙家,这天下再没有第二个能救得出他的人了。你晚上要是愿意来求我,我说不定可以考虑帮你。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轻狂大笑之声。
  周围路人纷纷停下脚步,或远远看着,或交头接耳。
  卢归璞双目赤红,紧紧咬着牙,突然怒吼一声,一把推开双鱼,自己就朝孙树宝扑了过去。双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孙树宝被他拽下了马,卢归璞骑在了他的身上,握起拳头便用力击打。孙树宝发出杀猪般地叫声,边上几个家奴见状,急忙围上来救主。
  “表哥!快住手!”
  双鱼大叫了一声,急忙扑过去阻止卢归璞。
  “别拦我!这个畜生!我豁出去不要这条命也先替你打死他!”
  卢归璞红着眼睛,重重又一拳头挥了下去。
  “让开,都让开——”
  七八个公差挤了进来,七手八脚一起扑上去把人分开,接着,势若疯虎的卢归璞被死死摁在了地上。
  “林捕头,你可来了!快把这行凶的恶人给抓起来!我家少爷好好走着路,他冲上来竟然就一顿打。我们好生劝说,他不分青红找白也打了我们。哎哟,我的胳膊啊——”
  孙家家奴见公人来了,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一个看起来像头子的络腮胡诉道。
  “她是女的!也是一伙的!把她也抓起来!”另个家奴指着双鱼嚷。
  “少爷,少爷——打杀人命了!我家少爷没气了!”剩下的家奴围着地上的孙树宝,嚷个不停。
  络腮胡皱了皱眉,走过去翻开孙树宝眼皮看了下,道:“嚎什么嚎!活着呢!送去看郎中吧!”
  等孙家家奴抬着孙树宝离开了,络腮胡看了眼还站在卢归璞边上的双鱼,走过来问道:“你和他一起的?”
  “人是我打的!我只恨没打死他!要抓就抓我好了!和她无关!”卢归璞用力挣扎,嘶声力竭地吼道。
  ……
  双鱼的双手冰凉。
  她心里十分清楚,今非昔比,现在卢归璞哪怕只动了对方一根手指头,对方定也不会放过他的,何况他把人打成了这个样子?
  “林捕头!他是荔县县令卢嵩的儿子!是孙家人挑衅在先的。求求你了,帮帮他吧!”
  眼前这个长了一把络腮胡的林捕头,看他刚才举止言行细微里,似乎对孙家并不是很偏袒的样子,双鱼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不住恳求他。
  络腮胡回头看了眼还在挣扎的卢归璞,踌躇了下,低声道:“卢公子打了人,放是不能放的。即便我放了,孙家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抓你,你走吧,赶紧找找门路,想想办法吧。”说完摇了摇头,命公人将卢归璞用铁索锁了带走。
  “小鱼——别管我们了!你跟着陆妈一起去乡下吧,照顾好自己,我以后一定会去找你的——”
  卢归璞被公人抓着强行拖走的时候,回头冲着呆立在原地的双鱼吼道。
  ……
  今年的秋来的异常早。才十月初,庐州就已经笼罩在了深秋的寒意里。夜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掠过双鱼身侧,发出瑟瑟的轻微响声,更添夜的萧瑟。
  双鱼一身狱卒行头,在牢头的带领下进入了庐州大牢。
  牢房里阴森而昏暗,即便在这样的天气里,空气也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闷腥臭味。穿过一扇扇用链锁牢牢锁住的牢门,牢头最后将她带到了一间狭窄的小牢房前,停了下来。
  “长话短说!”牢头低声道了句,打开了牢门。
  双鱼跨进去,看见铺着稻草的地上侧睡着一个花白乱发的削瘦人影,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自己几个月没见的舅父卢嵩,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卢归璞被抓走后,为了能见到被禁止探监的舅父,她最后找到了当日的那个林捕头,向他下跪苦苦哀求,林捕头终于答应帮她找找门路。
  三天之前,林捕头过来告诉双鱼,他十分敬重卢嵩为人,甘愿帮这个忙,但牢头那里需要些好处。境况已经十分窘迫的双鱼当即当了自己唯一的值钱首饰,这才终于打通关节,得以站到了这里。
  ……
  乍见外甥女,卢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得知儿子因为殴打孙树宝致人重伤,现在已经被判流徙,他沉默了半晌。
  “舅父,事情全是因我而起。怪我不好,当时竟然没能阻拦住表哥。”双鱼擦去眼泪道。
  卢嵩目中渐渐有水光浮动。最后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命使然也,和你又有什么干系?只怪我当初管教不严,纵出了璞儿这样的脾气,才惹出今日之祸。小鱼,舅父知道你受苦了。往后你放下这里一切吧!舅父不能再照顾你了。”
  他出神了片刻,又缓缓道:“……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你父亲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也大了,毕竟是至亲骨血,如今你再回京的话,于情于理,想来你的伯父伯母应当不会再拒你于门外。之前我曾在你面前提过让你和璞儿定亲,当时一是为绝孙家儿子的妄念,二也是考虑到你们青梅竹马,水到渠成。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这事就此作罢吧!你去找你的伯父,往后好好嫁人过日子……”
  双鱼摇了摇头,递上自己为他赶做出来的过冬棉袍。
  “舅父,我确实是要立刻动身去京城一趟的。但不是去找他们。”
  卢嵩一怔,看着双鱼,“不去投亲,你入京要做什么?”
  双鱼低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解开,将里面的东西摊在了手上,递到卢嵩的面前。
  这是一块从衣角上割下来的布料。
  和一般衣料不同的是,这是一块有着龙袍相同颜色的赤黄布,边角带了一小截龙爪图纹的金色刺绣。
  布料上还染了血迹,因为年久日深,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
  “舅父,你能认出这是什么吗?”
  “这是……从龙袍上割下来?”
  卢嵩拿过那片衣角,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后,迟疑地说了一句,随即抬眼看向双鱼。
  “是的。这是二十五年前,当今的皇帝从自己穿的战袍上用刀割下来的一块袍角。”
  卢嵩惊诧万分。
  “你怎会有这样的物件?”
  “这是我母亲临终前给我的,说以后可能有用,教我好好保管。”双鱼道。
  ……
  固业八年对北鞨粟末部的征伐,是今上,也是大兴第二个皇帝最后一次亲征的战事。在一场恶战中,当时还是羽林郎将的沈弼以身替皇帝挡了原本致命的一箭。战事结束,皇帝去探视沈弼时,用刀割下自己还没来得及脱的染血战袍一角赐给他,应允往后无论沈家犯下什么罪,他都能赦免一次。这染血龙袍一角就是信物。
  沈弼娶了双鱼的母亲卢氏后,将来自皇帝的信物转妻子保管。十年之前,在丈夫阵亡于朔州后不久就抑郁病死的卢氏于临终前,把这东西转交了双鱼。
  “……舅父,我母亲临终前让我好好保管这东西,说这是来自皇帝的允诺。你出事后,我就不止一次地想到了它。原本我打算去求了那位高大人后,倘若他也不愿帮忙,我就告诉表哥这件事,我和他一起入京。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说,表哥就出事了。见了你这一面,我就动身去京城……”
  “小鱼!不要去!把这东西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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