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觉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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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顾及。
季若溪清楚风文如的一切,自然也知道风文如对风雅如的感情,可如今他的小弟却死在他们两人的共同算计之下……
但季若溪只是眼神怯懦地飘忽了会儿,便小心翼翼地对上风文如审视一般的严厉目光:“公子。”
一声呼唤,令风文如彻底回过神来,随后,锥心的痛楚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又起风了,风里带着潮气和血液的苦涩气息,树叶哗啦啦地响着,像是有人在悄悄交换秘密。
风文如怔怔地推开李星河,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短短一段路,他却走了长长一段时间。
风文如在风雅如的身前蹲下,颤抖的双手抬起,缓缓地覆在风雅如依旧温热的脸上,然而指尖却再也感受不到对方那温热的呼吸。
红艳的鲜血,映在眼中,竟无任何感觉。
顷刻的时间,风文如的世界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里面,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杂乱无章,好似下一刻就会从心口跳出似得。
“小弟他……死前最后的愿望,是让父亲去救你。”悲愤交集,风静如脑中那最后一根理智之弦终于断了,肝肠寸断的痛楚,带来了释放地怒喝,“他让父亲快去救你!他让父亲去救你!哈哈哈,他让父亲快去救你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风文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风文如脸上的苍白随着风静如的话语,片片碎了,所有的一切,通通化为灼烫的烙铁,烧得他悔不如死。
这一瞬间,天山裂脊,江河泛滥,风文如的眼里,这世间最后的色彩也消失了,他失神地跌坐在地。
天宇漆黑,大地上洪流涌动,将天地一起吞噬。
明明那些该流的泪,该有的脆弱,都在八年前一并耗尽,可为何他仍感眼眶发热?
这是什么?
风文如抬手在脸上一抹,满手水渍。
这是什么?
为什么我的脸上会有水?
明明没有下雨啊?
无法停止的泪水,空洞的凝视着手指的双眸,许久,风文如崩溃了。
“啊啊啊!”
他的声音不复清透,低沉暗哑,难听至极。
风文如抓住风辰逸怀里的风雅如大力摇晃:“小弟,你醒醒,你醒醒,大哥求你了,你醒醒好不好。”
最压抑的情感再难掩藏,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入尘土。
记忆中那关切的眼神,恣意的神色,依旧清晰,那些难以忘却的关怀,字字句句,犹然在耳,而今斯人已逝,再也无法回应他的要求。
一别生死,悔意无限,千言万语,皆空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风文如扪心自问,他从不曾想过,原来那些他曾以为可以抛弃的感情竟是自己最在乎的羁绊。
“风文如,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风静如也在问,不停地问。
但这,只是单纯的一句话,一个问题,一个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
声声悲鸣,徘徊许久,终于再次听入风文如的耳中,侵入心中。
入耳的疑问,是彻底破碎的亲缘。
无穷无尽的绝望铺天盖地地朝他侵袭而来,将他拖入比无尽永夜还要更加令人无望的深渊里,风文如意识到,从此以后,斗转星移,万物荣枯,此间山河依旧,却再也无人会与他同行了。
风辰逸抬目看了风文如一眼。
只一眼。
却让风辰逸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晦暗的仿佛地底下经年不曾流淌的暗河,黑黑沉沉,毫无生机。
这一刻,风辰逸意识到——他的长子,心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很短的一章,却也是最难写的一章。
33# 岚雪 风辰逸做不到的。
烛火悠悠,风雨潇潇。
跳动的烛光,所映照出的幽暗光辉正影影绰绰地跳动着。
风文如孤身坐在卧房之内,面色冷漠,眼神空洞。他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到的房中,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他的眼前唯有一片浓重的黑暗,牵扯着来自地狱深处的梦魇,接连不断地折磨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神志。
期间顾珏曾来过数次,可每一次,顾珏都踌躇不前,最后,只能叹息着离开。
风文如知晓顾珏的动向,却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只是呆呆地坐着,双目一眨不眨,定定地望着眼前的虚空处。
风文如仍在坠落。
从黑暗往更深的黑暗深渊中坠落。
这是他今日的第二次坠落。
风文如想不明白,一个人,究竟要历经多少光阴迢递,遭遇多少世事更迭,才会成为自己曾经最厌恶恐惧的模样。
阴冷,狡黠,躁郁,孤注一掷,这样的自己,这分明是十年前的自己所最讨厌的人。
难以宣泄的压抑,难以宣泄的情感,太多情绪堆叠,风文如的内心反而感到空落,就像是被人深深剜去了一块,这世间他最珍贵的宝物再也不在。任何挣扎,都只是徒劳。
时间缓缓流逝。
大约是挣扎得久了,也明白自己无能改变现状。
雅如已死,要接受这个事实很难,但接受之后也就这么接受了。
既然注定只能在现状里僵持,那不如就用我的命,来了断我这一生的荒谬吧。
放弃一段执念,与背叛无异,风文如深知自己是个执着的人,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死,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想通了这一点,风文如不觉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然他的眼角,却同时有泪水滑落。
感受到脸颊传来的湿润,风文如仿佛迷了心窍似地伸出手去接,他想要留住这滴泪,却只能眼看着泪水在掌心里风干。
哈。
伴着一声自嘲,风文如缓缓抬起了脸,幽暗如墨的眼,在黑夜的映衬下更显沉静冷漠,然其眼眸深处却又熊熊燃烧起令人无法忽略的烈焰之火,那火焰炽热到让任何接触到的人都感到由衷的惊诧与畏惧。
一股巨大的无力瞬间席卷再次到来的顾珏,将他也拖入到光与声都无法抵达的黑暗深渊里面。
天旋地转,顾珏本就苍白的面容霎时失色成骨。
不知哪来的预感,恐怖的顾珏遍体生寒。
“阿文……”
风文如依旧没有理会顾珏。
顾珏在门边游移不定了会儿,转身离去。
而在另一边,风静如也在沉思,他在发抖。
黎明已至,夜晚即将过去,可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风静如还是会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他们父子兄弟之间所存在的问题,他明明全部知晓。
父亲的无奈,大哥的傲骨,小弟的意难平。
明明这所有的一切他都知晓,可他却偏偏没有在意。
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
他总想着会好的,总会好的。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逃避的代价居然来得这么快。
逃避的苦果竟会这般难以承受。
昨天夜里下过一场雨,滂沱大雨。
急雨过后,按理说应是一个清亮的晨。可好天气才持续了没多久,天色便再度昏暗了下来,天幕灰蓝,细雨绵绵,地面很快便积起水洼,飞檐掩映在密雨中,远远看去,唯有黑黝黝的一片。
顾珏找到李星河的时候,李星河正立身檐下,凭栏看雨。
晨风微凉,带动李星河的衣摆哗哗作响,远远看去,飘飘欲仙之感迎面而来。
“岚雪公子。”
身后突来一声叫唤,李星河闻声回首。
是顾珏,预料之外,却也算是情理之中的访客。
李星河回身颔首:“顾总管。”
顾珏盯着李星河,似要将人整个看透一般,良久才道:“真的是你。”
李星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顾珏俯身作揖:“此前诸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三公子勿要放在心上。”
李星河摇摇头:“顾总管在其位而从其事,何来得罪之说。”
此前顾珏对李星河的态度不可谓不恶劣,可李星河却始终文质彬彬、守礼疏离。
这样的人最好说话,因为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气。
同时,这种人也最难说话,因为你永远也不能从他的外表看出他内心的真正情绪,他究竟如何做想?他的态度究竟如何?
故弄玄虚,这也是顾珏之前会防备李星河的最主要原因,可如今一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瑶城七子之一……
这份高深莫测似乎也便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顾珏默然,然后低下了头:“阁下不介意便好。”
江南的秋,寒气要格外重一些,尤其是在阴雨天里,丝丝凉风夹杂着微雨,将人晨起后的倦意,一点一点地从骨子里剔去,再轻轻拂上面颊,凌厉而又温柔,好似一把藏了锋的利刃。
略略踌躇半晌,顾珏斟酌再三,还是出言问道:“当年你手刃长风公子为天玄老人报仇雪恨后,本有机会重组武林同盟,可你为何选择就此消声匿迹?”
听了这话,李星河的眼里微微有了一点笑意,如嘲似讽:“我为何一定要重组武林同盟会?”
顾珏见状皱眉,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过李星河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同盟瓦解,武林从此再入动荡,江湖仇杀不止,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
这一次,李星河是真的笑了,笑得嘲弄,却也笑得坦荡:“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江湖本就如此,妄想以章法约束武林简直痴人说梦。”
“当年的武林同盟就做到了!”顾珏厉声说道,声音高亢,语调短促,完全就是呵斥。
“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
“那是因为长风狗贼!”李星河身为瑶城七子,却否认了武林同盟会的成就,顾珏勃然大怒,“若非他丧心病狂,杀师灭祖,天玄老人就不会死,同盟会也不会因此瓦解!”
“就算师尊不死,同盟会也维持不了几年,若否,又岂会师尊刚死,武林便立马陷入动荡?”略顿了顿,李星河又笑了,他的眼里第三次掠起笑意,平心静气再道,“顾总管,江湖不是朝廷,这是一个让人身不由己的地方,它根本不存在章法,也没有人可以以章法去改变它。”
李星河的态度,令本就不满的顾珏更是怒不可遏:“你这是在否定你师尊所做的一切!”
“师尊对武林的贡献,并不会因我的看法而转移。”关于武林同盟会,多的是不足与外人道哉的腌臜往事,李星河不想,也不愿多做解释,只淡淡说道。
顾珏失望之极,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满心敬仰的瑶城七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荒唐!你根本不配做天玄老人的弟子!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庄主一定能做到!”
顾珏厉声严词的怒斥久久回荡在空旷寂寥的长廊上,而那个被毫不留情抨击的人却依旧从容地伫立在那里,脸上笑意敛去,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庞,精致的宛如这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等因过于激动而大口喘气的顾珏恢复平静后,李星河才轻轻摇了摇头,断然说道:“风辰逸做不到的。”
天光黯淡,天雨漫漫,李星河漫不经心地瞟了顾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