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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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可算回来了。”宁衍站在营帐门口,眼神不加掩饰地在他脸上和身上一寸寸滑过:“我等了你好久了。”
宁怀瑾显然也蒙了,他实在没想到本应在南阳的宁衍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出现在这个犄角旮旯的营地里的,他下意识眨了眨眼,似乎是想确定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错觉。
“陛下不是在南阳吗?”宁怀瑾问。
“我收到了皇叔的信。”宁衍向前一步,低声说:“坐立不安,左右为难,一颗心犹如在烈火滚油里烹煮,任我自己怎么安抚也无济于事。”
宁衍舔了舔唇,又向前迈了一步,说:“所以想来找皇叔问个清楚,问问——皇叔是什么意思?”
宁衍说话的功夫,宁怀瑾面上的惊愕已经褪去了,他就站在原地,看着宁衍向他逼近两步,却也并未退后。
他一边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宁衍,一边后知后觉地从方才一瞬间的惊愕中品味出来一点微妙的惊喜来。
宁怀瑾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他既然写了那封信,心里就对许多事情有了计较,也有了准备。
于是他干脆冲着宁衍笑了笑,大方地道:“陛下觉得臣是什么意思,臣就是什么意思。”
宁衍见状,也跟着轻轻笑了一声,说:“几天不见,皇叔变得狡猾了。”
“那陛下为什么来?”宁怀瑾反问道。
“我怕你反悔。”宁衍说:“所以我就来了。”
正文 “……我现在心跳得好快。”
宁怀瑾不着痕迹地深深吸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宁衍出来得很匆忙。先不说他前天晚上才遣秦六往外送了信,单凭宁衍身上的衣饰,都看得出来他出发时多么急迫。
小陛下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哪怕是亲征出来都是体体面面的,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从来都是妥妥当当,没有出错的时候。
可现在他路远迢迢地跑到军营中来,身上却只穿着一件柔软轻薄的水色外衫。一般来说,只有待在室内不见客的时候,宁衍才会为了图舒服这么穿,若是要出门或者见客,总要换一件面料更挺括的深色外衫才是,更别提他现在怕冷得厉害,出门赶路怎么会连件披风都不带。
宁怀瑾的视线略微下移,发现他腰上只随身挂了个装着药草的香囊,连他平日里出门会佩的玉都没戴在身上。
宁怀瑾的眼神只是扫了这样一圈,就几乎能想象到宁衍收到传信时的模样——他甚至连回后堂换身衣服的时间都等不及,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而且谢珏扎营的地方选的偏僻,这整整一天他和谢珏都不在营中,也不知道宁衍是不是走了弯路,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宁衍除了最初那两步之后就没再往前走,他站在原地,背后的烛光被厚重的帐帘挡住了大半,只有一些细微的光晕铺在他身上,将他勾勒得有些单薄。
宁怀瑾默不作声地伸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自己往前迎了几步,将披风披在了宁衍身上,顺手将他裹了起来。
“臣答应陛下的事情,不会反悔。”宁怀瑾认真地说:“既然以前不会,以后当然也不会。”
宁怀瑾这一整天除了杀人就是放火,又在林子里来回奔忙了大半天,披风上沾了些灰土,宁怀瑾帮宁衍系上披风的系带,又极其自然地将兜帽上的一片枯叶摘走了,顺手拂了拂肩上的浮灰。
宁衍却也不嫌弃,下意识伸手将其拢紧了些,埋下头嗅了嗅。
宁怀瑾的披风上沾染了些许火油味道,闻起来有一种硝烟散去的余韵感。宁衍紧了紧抓着披风的手指,忽而打心底里涌上一股倦意。
那股倦意似乎是随着安心一起出现的,宁衍从接到信开始连夜赶路,一直到见到宁怀瑾之前,心里都还是七上八下地稳不下来。他迫切地想从宁怀瑾口中证实自己的猜想,又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他想得太多,这样贸贸然赶来,反倒显得十分自作多情。
但就在刚刚这一刻,宁衍忽然觉得,好像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
就算宁怀瑾现在告诉他,他其实并未打算回应宁衍的感情,那封口信不过仅仅代表着他肯开始“动摇一二”,宁衍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失落的。
就在刚刚宁怀瑾将披风搭在宁衍身上的那一瞬间,宁衍忽然久违地回忆起了当初对宁怀瑾动心时的模样。
这几年来,他时常能记得那个令他勘破自己心意的诡奇梦境,但他到底是为什么喜欢上宁怀瑾的,却仿佛模糊了起来。
若是要仔仔细细地分辨起来,宁衍坐在皇位上,心底自有一道底线,任谁都无法叩响,这么多年来也只对宁怀瑾一个人敞开过。最初是相依为命,是无理由地信任,后来宁衍一天天长大,那种信任便在宁怀瑾毫无底线的帮扶和细心中一点点地变了味道,露出底下的真实面目来。
宁衍曾经以为,他对宁怀瑾的喜欢是细水长流,藏在日常的细微之处,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
——可现在看来却不是。
他心里忽然突兀地浮现出一块块碎片式的回忆,这些回忆斑驳杂乱,出现得毫无规律,但大多稀松平常——要么是宁怀瑾跟着药碗一起放在他面前的蜜饯,要么是宁怀瑾找到他藏起的折子时又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宁衍发现,他曾经无数次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对这些细小的琐事心动,而他对宁怀瑾近乎执念一样的喜欢,则是这些心动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积攒到藏无可藏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这么多年来,宁衍正是被这种近乎纯粹的心动驱动着,一点一点去探听宁怀瑾的心意。
他早就做好了要长期奋战的准备,所以无论宁怀瑾是否愿意回应他,他都早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要走的路。
“确实。”宁衍眨了眨眼睛,说:“……皇叔从来言出必行,从不出尔反尔。”
宁怀瑾本能地觉得宁衍这话有一点微妙的言外之意,但他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有什么地方值得宁衍说反话,于是说道:“外面天冷,进去吧。”
“再等等。”宁衍温柔而专注地注视着宁怀瑾,像是许久不见他,要将他刻在脑子里一般。
“皇叔不知道。”宁衍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低声道:“……我现在心跳得好快。”
在此之前,宁衍一直觉得,“喜欢”是一种延绵不绝的心情,就如一坛美酒,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愈加香醇。但“心动”却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就像烟花一般,转瞬即逝,无法捕捉,哪怕之后还能再燃新的,那一瞬间的绚烂也并非旧时感。
可就在方才,宁衍从营帐里走出来,看着得胜归来的宁怀瑾朝他走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他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因为他对宁怀瑾的心动从来未停,且一如当初。
正如覆上他肩头的这缕暖意一般,一路延伸回去,在他年轻的生命中串成一条连绵不绝的线。
——史书上帝王千千万,宁衍想,我比他们都要幸运。
宁怀瑾几乎是在伸手覆上宁衍心口的瞬间,就感受到了里面明显而杂乱的心跳。
就像宁衍所说,他心跳得很快。宁怀瑾甚至有种错觉,仿佛那样鲜活而热情的生命像是要透过单薄的布料,蹦到他手上来。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宁怀瑾就怀疑自己被宁衍同化了,一缕极其细微的热度从他的掌心一路向上,攀着他的手臂混入骨血之中,酥酥麻麻的,将他的心跳与对方拉扯到同样的频率。
“我也听到皇叔的心跳声了。”宁衍突然说:“变得比我还快。”
宁怀瑾下意识抽回了手,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
宁衍也没太硬气,顺势放开了他。
“进帐子吧。”宁怀瑾干咳了一声,说:“夜里风大。”
宁衍这次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地说了声好。
不知道是宁衍这次出门没有带随从,还是影卫已经自己找了别的地方安置,宁怀瑾帐中并没有其他人,除了床榻上多出了一个小包袱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变化。
宁怀瑾先走到帐子角落,就着一盆冷水洗了手和脸,才觉得刚才那股莫名的热意消退了许多。
宁衍会追到这里来,是宁怀瑾之前没想到的。但既然宁衍追来了,宁怀瑾便知道他也是被那封信弄得心中难安。
恭亲王向来是个守礼知进退的人,虽然有的事一时间看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他着秦六送出那条口信时,心里便大略盘算好了这件事,想着要尽早了解桐柏县这场乱子,回去跟宁衍说个清楚。
但既然宁衍现在来了,有些话早一日说晚一日说,都是一样的。
宁怀瑾心里打定了主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了身。
宁衍已经裹着披风坐在了榻边,帐子里没有火盆,对他来说还是冷了一些。
宁怀瑾用布巾擦干了手,走过去坐在了宁衍身边。
这么多年,宁衍对他已经相当熟悉了,一看到宁怀瑾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已经打好了腹稿,留了满肚子的话要说。
于是宁衍先发制人,说道:“皇叔说,我觉得那封信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这话当真吗。”
宁怀瑾抿了抿唇,他稍微用了些力气,唇瓣有些微微发白。
宁怀瑾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又问道:“那陛下是认真的吗。”
“天地可鉴,日月皆明。”宁衍说。
“其实——”宁怀瑾刚开了个头就卡了壳,他顿了顿,缓慢地说:“臣之前想过许多次,是不是陛下错观了感情,将相依为命的君臣之情看成了别的什么。”
“我想过很多遍了,皇叔。”宁衍低叹一声:“说来也不怕你觉得我不坚定,若是……若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能,我也更想跟皇叔当叔侄。”
宁怀瑾沉默了片刻。
他相信宁衍说得是实话,因为哪怕是从宁衍自己的角度来看,做一对毫无血缘的君臣叔侄,也都要远远比做爱人更安全,也更长远。
“臣相信。”宁怀瑾说。
“先前江大人曾经劝过臣,若是真对陛下无意,则应该快刀斩乱麻,把该说的话跟陛下说清楚,省得陛下心中总留有希望,到头来伤得更狠。”宁怀瑾说:“当时我深知他说的是实情,也是合情合理的大实话,但却迟迟下不了决心,每次提笔写信时,都说不出那样的话。”
宁衍没想到之前还有这样一出,心念一动,忙问道:“为什么?”
“君子不可妄语。”宁怀瑾转过头,看着宁衍:“说出那样的话,臣于心有愧。”
正文 约法三章
宁衍一时间噎住了。
他那么能言善辩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简单地被宁怀瑾轻飘飘几个字说愣了。
虽然宁衍一直觉得宁怀瑾不可能对他完全无意,但他实在没想到,宁怀瑾能把“于心有愧”四个字这样坦荡地说出口。
不过也是,宁衍想,宁怀瑾本就是这样坦荡的人。
要么他会掩藏心意不让人知,若是要说出来,就不会藏着掖着地哄骗他。
“皇叔这么说——”宁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想必是已经明晰自己的心意了。”
宁怀瑾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明晰”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