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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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艳阳天的正午,他还是无端地打起了冷战,只觉得似乎掉进了冰窖,寒气丝丝地往上涌。
何文庭在旁抱也不是扶也不是,好在宁衍除了冷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搀着何文庭的手也能走得稳当些。
“去……咳。”宁衍刚走到车边,便扶着车辕弯着腰呛出一口血,血渍落在青石地砖上,颜色有些发乌。
是有点厉害,宁衍想,不愧是后宫浸润出来的阴私手笔,让人防不胜防。亏得他是个帝王,手里可用之人甚多,要是换了某个深宫妇人遭此大劫,恐怕穷尽一生都查不清自己到底死在哪了。
——还好物极必反,宁铮的脑子连阮茵半分都赶不上。
宁衍摆了摆手,抹净唇角的血痕,随口吩咐道:“去叫国师来一趟。”
“这——”何文庭从小伺候宁衍,一直看他金尊玉贵,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心疼得不行,连声埋怨:“陛下到底何苦来一趟,就算要引阮茵上钩,也不至于这样糟践身子。”
“阮茵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当了皇帝,有很多事是自己不能做的。”宁衍顿了顿,接着说:“所以朕只能找人替朕做——哪怕是找敌人。”
正文 “皇叔,你坐过来点”
景湛匆匆赶到紫宸殿的时候,殿内已经被宁衍清了一茬。殿外护卫的禁军人数虽然没变,但都换成了他近卫营中的人,殿中不必要的内侍和侍女遣了一大半出去,正殿里空落落的,景湛乍一眼看过去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景湛的脚步在门口猛地一顿,倒是一直走在他身后的江凌心急得不行,没跟着他一起停住,错开他的肩膀先冲进了内殿。
何文庭方才去国师府请景湛的时候,正赶上江凌也在国师府缠着她哥做花灯,一听何文庭言语含糊地说宁衍有请,便心里不大安稳,偏要跟着一起来了。
景湛站在殿门外,没来由地侧身向宫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天际有一线乌云正蔓延开来,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他定了定神,按捺住心里的不安,转头往殿内走去。
内殿里,玲珑正跪在殿内一角,守着个熏笼给宁衍烧热汤。
何文庭对香料心有余悸,屋内点着两个熏笼,都未曾加香片进去,一进屋满屋的热气,闻起来有些寡淡。
冰盆放在了远离内殿的门边,内殿里不大会儿就热得像个蒸笼一般。
宁衍靠在床头,正等着景湛。
“你——”景湛匆匆进门,一看见他的脸色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宁衍你你你了半天,愤愤道:“你怎么跟我说的,你信誓旦旦保证那些汤汤水水里没加料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
他这是气坏了,哪还记得什么尊称不尊称。宁衍干咳了一声,试图给自己辩驳两句:“你看,朕也没说错,阮茵确实没有毒死朕的胆子——”
景湛被他气笑了,在地上走了两圈,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是明白了,这叫什么,这才叫以身饲虎呢。引蛇出洞做到你这个份上,满天下的猎户都该绝迹了。”
何文庭猫在一旁听着国师大人训陛下,愣是大气也不敢出。
江凌从方才进门就不发一语,她倒不像景湛那样气愤,而是自顾自地走上前,坐在了床沿上——男女大防对江二小姐等同于无,这满屋子的人大多都习惯了,一时间也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衍哥哥。”江凌皱着眉,用拇指在宁衍手腕上抹了一把——那里沾着点不易察觉的血渍,宁衍先前将自己打理干净时,漏掉了这处。
“阮茵给你下的毒?”江凌问。
宁衍嗯了一声,说:“没什么大事。”
“毒害君王是死罪。”江凌说:“我去替你杀了她。”
江凌说着站起身来,腰间的配剑随着她的动作向下一坠,剑穗磕在剑身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妹。”宁衍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说:“朕留着她还有用。”
作为满京城中最常跟景湛和江凌打交道的人,宁衍从好久前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整个江家里,跟那位昆仑之主性子最像的并不是景湛,而是江凌。
大约是因为比景湛更常跟在颜清身边,反倒是江凌骨子里掩埋着一种超脱于世俗的决绝,令她处事上更果决,也更纯粹。
——换言之,就是胆子也更大。她性子洒脱,也无惧无畏,什么身份地位在她眼里,跟外头的草木鱼虫也没什么两样。
景湛已经气过了劲,走上前来拎着江凌的袖子把她往后拽了拽,让她让开了床沿的一亩三分地。
“手伸出来。”景湛没好气地说。
宁衍将左手的袖子往上拉了一点,顺从地搁在床沿的小枕上。
从仁寿宫回来的这么一点路程,宁衍已经被外头的凉风吹得难受极了,景湛刚一上手,就觉得他浑身冰凉,活像刚从冰窖里启出来的深冰。
景湛替宁衍号了号脉,觉得拿不太稳,又摸了摸右手的,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后,他放开宁衍的手,接过布巾来擦了擦指尖,说道:“阮茵怎么跟你说的。”
现下殿内人少,个顶个都是自己人,宁衍也没藏着掖着,三言两语地将阮茵的话都说给了景湛听。
“……她说的也没错。”景湛叹了口气,说道:“我在药书上看过这东西,那茶是种药茶,是用养蛊的残渣培出来的,提神养气的效用极好,但是也烈得很。”
宁衍慢吞吞地收回手,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这屋里放了两个蒸笼,银丝碳烧了半篓,眼见着景湛身上都要汗湿了,宁衍还是觉得冷得很,他咬了咬牙,硬是忍下了一阵寒颤。
“你能不能治。”宁衍问。
景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道:“我能让你暂时别这么冷,但是想要完全清掉这毒,恐怕——”
“恐怕阮茵说对了,还是要绝后?”宁衍问得很直接。
景湛也知道兹事体大,拧紧了眉,暂且没给个准话。他将宁衍扯歪的被子扶正,沉默了一瞬,打着商量说:“你要是没意见,我得请我师父来看看。”
宁衍本想说暂时不用,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点了点头,说道:“那也好。”
景湛浅浅地松了口气,转过头冲着江凌使了个眼色,江凌会意地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从何文庭那拽走了出入宫门的腰牌。
要请颜清来看诊,景湛便不敢给宁衍擅用药。可外头日渐西斜,宁衍冷得愈加厉害,到最后连屋里仅剩的冰盆都搬了出去,两个熏笼一头一尾地放在宁衍床头两侧,门窗紧闭。
景湛最后看宁衍忍得辛苦,便不由分说地给他灌了碗安神汤,让他先睡过去了。
宁衍浅浅睡了一个时辰,再睁眼时,床边的景湛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颜清,外头天色暗沉下来,殿内已经点上了烛火。
“陛下醒了,就别窝在被子里了。”颜清不紧不慢地号完了他的脉,说道:“起来走走,免得越窝越冷。”
宁衍能跟景湛插科打诨,却不好在颜清面前造次,咬着牙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睡了一觉没让他有丝毫好转,反而睡得手脚愈发僵了,宁衍下床时踉跄了一步,被颜清顺手扶住了。
“劳烦颜先生了。”宁衍低声说。
颜清没跟他客套,扶着他往下走了几步,说:“去外间的软榻上,东西已经预备好了。”
宁衍没多问他预备了什么东西,何文庭走过来往他身上披了件外衫,接过了颜清的手,扶着宁衍往外走。
夏日里的雨来得既烈且急,不由分说地便下了起来,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被大雨一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内城里,两匹马一前一后地从官道上疾行而过,最终停在了宫门前。
“来者何人。”禁军问道:“可有入宫手谕。”
城下的马被人狠命一拉缰绳,甩了甩脑袋,原地踏步了几圈,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马背上的男人单手扯下蓑衣,随手往身边一抛,露出了斗笠下的真容来。
“恭亲王宁怀瑾,进宫请见陛下。”
紫宸殿内,何文庭按照颜清的指使挪开了内殿门口挡着的屏风,又开了扇窗通风。
外头的冷风混杂着雨丝落进殿内,颜清怕宁衍现在受不住冷,便又给他加了张薄被。
景湛坐在颜清身边给他打下手,正用一张白布巾擦拭折一把小银刀。
“看这个架势,是要刮骨疗毒啊。”宁衍依靠在榻边的软枕上,还有闲心说笑:“先生一会儿可要下刀轻一点,朕怕疼得很。”
“倒也不至于。”颜清将带来的银针布卷展开,轻声细语地说:“只是推一推毒罢了,先将能推的毒推出来,让陛下不至于这么难受。”
宁衍只是想随便聊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倒没有插手的意思。
第一根银针刺入天府穴时,宁怀瑾刚巧从宫门外策马而进——他原本也没有这样着急,只是今日下午在城外的官驿收到了京中给他的留信,便不能不急了。
他出京这些日子,宁衍一反常态,竟然一封信都没给他回。他送回京中的信件宛如石沉大海,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宁怀瑾这一路也在想,宁衍是不是终于对他一次又一次的自作主张失去了耐心,以至于闹起了脾气,不想理他了。
他心里一会儿是京中的局势,一会儿又是对宁衍态度的猜测,心乱如麻,连宫内不得纵马的规矩也忘了。
——还好现下时辰已晚,宫道上无人,恭亲王别说是纵马进宫,就是骑马进了上书房,宁衍也不会说什么。
他座下的马已经连跑了十几个时辰,最后到紫宸殿门口那点路程,几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顺着惯性跪在了殿门口的台阶下,急吼吼地喘着粗气。
宁怀瑾也没时间安抚他,顺势跃上台阶,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门口,抬手推开了殿门。
殿外风骤雨急,盛夏里的暖风灌进内殿,对宁衍来说也成了数九寒窟。
他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门口。
——为了通风,殿内唯二的两扇屏风已经都已经被何文庭事先搬走了,宁衍这一抬头的功夫,便不偏不倚地正看见了门外进来的人,然后骤然愣住了。
宁怀瑾跟宁衍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却先被他手臂上那排密密麻麻的银针晃了下眼。
颜清也回过头看了看他,他正巧给宁衍推完了一次毒,见状便收拾了剩余的银针,将景湛一起带走了。
宁怀瑾赶急路回来,一口气骤然掉回肚子里,身形晃了晃,下意识伸手扶住了门框。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宁衍陷在软被里的身影,挪也不挪开,连颜清从他身边路过都毫无所觉。
宁衍与宁怀瑾之间隔着空荡荡半个大殿,外头天色已经黑透了,雨声从大开的殿门灌进宁衍的耳朵里,让他缓慢地回过了神。
刺眼的亮光划破夜幕,将宁怀瑾的身影勾勒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紧接着,随着惊雷乍响,宁衍心中反而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皇叔——”宁衍的声音有些虚弱,又低又软:“你坐过来点。”
正文 “我想护着你。”
颜清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收拢了针包和银刀,顺着紫宸殿外的回廊转到了偏殿。
偏殿里,江凌正趴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