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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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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并没有什么急事。”宁怀瑾说:“明远不如先去换身衣服,收拾一下。”

    “也没什么,不必这样客气。”江晓寒在他对面坐下,笑着说道:“王爷匆匆前来,想必不是没有急事的样子——直说就是。”

    宁怀瑾明明攒了一肚子话,可临了张了张口,又觉得不太好说。

    ——怎么说,听说陛下收了个女人进后宫,我来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这是不是小题大做,这话一说出来,就仿佛是他见天地盯着宁衍后宫那一亩三分地一样,实在怪异。

    “本王听说——”

    宁怀瑾好不容易犹豫地试图挑开这个话题,江家的下人便端着托盘从门外走了进来。宁怀瑾顿时噤声,像只受了惊的蚌。

    好在江家的下人很长眼色,替他俩人上了新茶后就离开了。

    宁怀瑾松了口气,才复又开口道:“本王听说,太后娘娘给陛下挑了个女官。”

    “现在已经是昭仪娘娘了。”江晓寒纠正道。

    宁怀瑾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他似乎自己也没发现这点小动作,只敷衍了一句:“是吗。”

    江晓寒不动声色地瞧了宁怀瑾一眼,大略心中有了数。

    话说到这,便忽而又冷了下来。江晓寒气定神闲地坐在宁怀瑾对面,脸上带着些许疑惑,正耐心地瞧着他,似乎是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而直到此时,宁怀瑾才恍然发现,他今日有些急躁了。

    虽说他不想自视甚高,但宁怀瑾总觉得,卫霁口中的蒋璇似乎与他有些莫名相似。无论是爱好亦或是要求,仿佛都在刻意往他身上靠拢一样。

    可宁怀瑾又很难说服自己是自己想得太多,从猎场回来之后,他其实一直担心当时猎场人多口杂,消息免不了往外泄——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那样执拗地想用最激烈的方式跟宁衍解决这个问题,省得给日后埋下祸端。

    宁怀瑾下意识想提醒宁衍小心,可他才刚刚与宁衍不欢而散,“不见面”的狠话都放了出去,就算心里担心,也实在没那个脸面再进宫。

    出尔反尔是为人大忌,宁怀瑾性子傲气,做不出这样的事。

    于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江晓寒——这位帝师为人圆滑,与宁衍关系亲近,按理说,是最能在这件事上说得上话的人,有他给宁衍提醒,想必宁衍也会卖他几分面子。

    宁怀瑾想得很好,却忘了一件事——这位江大人才刚刚回京没两个月,他到底知不知道宁衍的心意。

    于是这件事成了个莫名的卡口,就卡在宁怀瑾面前,将他满腹担忧和猜想都憋回了肚子里。

    发觉了这个,恭亲王的表情顿时懊恼起来。

    宁衍如何,宁怀瑾暂时不晓得,但他自己明显还没习惯这种与宁衍“生分”的习惯。只是要在中间寻个传话人的事儿,都让他做得这样蹩脚。

    江晓寒瞧着他纠结了半天也没纠结出个结果,最后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开口替他解围道:“王爷这是关心则乱了。”

    这个台阶来得犹如及时雨,但宁怀瑾却并没感觉到轻松,他叹了口气,说:“……明远也知道了。”

    江晓寒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直言道:“京中或许不止我一家知道了——不过王爷放心,知道的人想来也并不会多到哪里去。”

    “但无论如何,太后已经知道了。”宁怀瑾说。

    “确实。”江晓寒说:“其实仔细想想,京中最先知道的,恐怕就是太后娘娘了。”

    话一说开,宁怀瑾便没什么顾忌了。

    他心里很清楚,阮茵不会无缘无故地做些没必要的事儿——从十年前,他跟自己这位皇嫂打交道的时候,便知道她是个怎样心狠手毒的人,宁衍若是真中了她的套,一步一步陷进去,可就不是被迫收些不喜欢的女人那样简单了。

    事关宁衍,他自己那点难堪在宁怀瑾心里简直分文不值,于是言语间也很是直白。

    “本王来只是想问明远一句,蒋璇是否与本王有所相似。”宁怀瑾问。

    “是。”江晓寒直言道:“王爷没见着那人,若是见着了,便知道什么叫‘鬼斧神工’了。”

    宁怀瑾直觉这不是个好词儿,微微皱眉,追问道:“什么意思。”

    “蒋姑娘面相上倒与王爷没什么相似之处,哪怕放在大庭广众下,不知情的人也不会将她与王爷您扯上联系。”江晓寒说:“但若是知情者来看,便是另一回事——那身段鬼斧神工,气质与王爷少说有个七分像,穿一身染梅长裙,从灯下走过来的时候,莫说陛下,连我都吓了一跳。”

    宁怀瑾的眉头紧皱起来——事情与他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他想,大约也是因为蒋璇与他相似,所以宁衍才一时糊涂,松口让她进了后宫。

    ——这不是个好兆头。

    “这是个祸端。”宁怀瑾沉声说:“断不能留。”

    宁怀瑾说这话时,语气万分坚定。他平日里容易心软,办起正事儿来却一向利落,尤其事关宁衍时,他似乎总能忘记自家那句“清净度日”的家训,变得锐利起来。

    江晓寒听着他这个语气,在心里摇了摇头。

    “毕竟蒋姑娘是陛下亲口收下的,现在已经上了册,成了正经八百的后宫娘娘。”江晓寒委婉地劝道:“不日说不定还有册封礼,怎么能说除就除。”

    “陛下不见得对她有几分情分,不过是执念作祟,才多看了她几眼。”宁怀瑾这话堪称冷酷,语气确是淡淡:“她不安全,断不能留在陛下身边。”

    “若是……”宁怀瑾顿了顿,短暂地犹豫了一瞬,接着说道:“若是陛下喜欢这种女官,日后在旁的地方寻一个给他也就是了。”

    嘿,这话让他说的,江大人想,可真是冷漠无情不自知。怪不得他从外回京那晚见着的小陛下那样伤怀,眼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由此可见,多情不见得伤人,薄情也不见得,自欺欺人不自知才最伤人。

    恭亲王被人皇叔皇叔的叫了十年,本质上却不过是个未到而立之年的青年人,还没尝过情爱的滋味,便也不知道怎么处置着“感情”。身负着一颗不该要的真心,不想着将这东西还给对方,反而干脆视而不见,一门心思指望它自生自灭。

    恭亲王在朝堂上能顶半边天,看着仿佛很有主见的模样,一遇到这等小事儿就原形毕露了。

    “王爷。”江大人好心提点道:“您不觉得愤怒吗?”

    “什么?”宁怀瑾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什么值得本王愤怒的。”

    “陛下对您有意,却求而不得,转身寻了个跟您万分相似的女人聊以安慰……您不觉得被侮辱了吗。”江晓寒说:“这世上大约没有几个男人,愿意被旁人顶着相似的脸,婉转承欢吧。”

    宁怀瑾微微一愣。

    他先前压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别提愤怒不愤怒,侮辱不侮辱的事儿。他下意识只想到了蒋璇这人并不安全,不适合留在宁衍身边,仅此而已。

    此时被江晓寒这样一点,宁怀瑾便顺着话茬想了一下。他脑子里下意识将宁衍换做了其他什么人,再想这件事时,就感觉到了一阵别扭。

    “本王——”

    “王爷担忧陛下,是王爷与陛下之间感情深厚。”江晓寒说:“但恕我直言,陛下已经长大了,所作所为想必是经过考量的。”

    “本王知道。”宁怀瑾说。

    他话是这样说,脸上的表情瞧着却并不怎么赞同,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王爷好像不太信任陛下。”江晓寒忽然道。

    “什么?”宁怀瑾一怔,随即敷衍道:“明远莫要开这种玩笑。”

    “虽然我也并不赞同陛下这样的‘心意’,但唯有一点,我还是得为陛下说句话。”江晓寒说:“陛下虽然年幼,但也是凡人,七情六欲具在,王爷替他考虑时,也要想想他的心情。”

    宁怀瑾被这无端指责搞得十分冤枉,正想反驳几句,就听见江晓寒又道:“蒋璇之事,或许确实是陛下欠考虑。可刚刚王爷自己也说,这原是陛下的执念作祟——而若不是执念实在困苦到了极致,陛下又怎么会在明知是陷阱的情况下往里跳。”

    “王爷张口就能说除掉蒋璇,再给陛下换上一个人,显然是觉得陛下从未认真过,随随便便就能满足。不但未曾看得起他的‘执念’,甚至于连他的‘困苦’都一并否决了。”江晓寒含笑说道:“这不是不信任又是什么。”

正文 “转过去”

    宁怀瑾一时被江晓寒问住了。

    情爱这东西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以至于江晓寒将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宁怀瑾还是不能理解这话中的意思。

    他愣住是因为另一件事——因为这类似的话,宁衍也曾经跟他说过。

    可少年人说这话时可没有江大人这样轻描淡写,宁衍当时明明已经竭尽全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从容一些,不要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儿一样摆脸色,可宁怀瑾还是能看出他的难过。

    “王爷。”江晓寒语重心长地说:“陛下年纪小,正是倔的时候,你我都是这个年岁过来的,应当明白他的心性。”

    这话宁衍说时,宁怀瑾可以满不在乎地当他是小孩儿心性,发泄完了也就算了。可这话从江晓寒嘴里说出来,宁怀瑾就免不得多想两句。

    “按明远说,本王应当如何。”宁怀瑾虚心请教道。

    “我怎么好说王爷如何。”江晓寒笑了笑,说道:“但如若换做是我,想必会将这颗真心好好还回去。”

    宁怀瑾抿了抿唇,为难道:“怎么还?”

    他不是没有做过努力,只是每次跟宁衍提起这件事时,总会莫名其妙闹个不欢而散的结局,让他无计可施。

    “陛下对王爷有意,那是从心而发,由情而止,本是最纯粹的。”江晓寒说:“王爷若一味地与陛下说大局,说伦理,说外头那千百双眼睛,是不能让陛下死心的,只能让他越陷越深。”

    宁怀瑾疑惑地看向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方才说了,陛下的心思原是最纯粹的,所以王爷用这些东西去拒绝他,非但不会让他知难而退,反倒会让他生出别的心思来——想着只要解决了王爷这些顾忌,便能得偿所愿了。”江晓寒笑道:“陛下这样揣着侥幸,可不是越陷越深。”

    宁怀瑾微怔。

    他坐在这半天,终于听明白了。

    恭亲王与情爱不通,却并不是个不知人情世故的傻子,江晓寒此言不过是拐弯抹角地想劝他正视宁衍的心意,然后认真地、用最“纯粹”的方式去断了宁衍的念想。

    ——但不行,宁怀瑾想。

    他只是让宁衍收回心意,对方就已经这样难过了,他若是去直截了当地将这心意铺开揉碎了在宁衍面前一点点地否认,认真地用“情爱”这件事来拒绝他,岂不是让他更痛上加痛。

    “长痛不如短痛”说起来容易,但真搁在面前,宁怀瑾狠不下这个心。

    宁怀瑾心里忽而乱得很,理智告诉他江晓寒说的是对的,他已经替他拨开迷雾,指了最行之有效的一条路。可情感上,宁怀瑾只要想象一下他去拒绝宁衍的那个场景,就觉得心疼不已。

    何况,他也不确定自己真的能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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