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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朐偌剿恕
他这三个月以来一直强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宁怀瑾,人心易动摇,在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关口,宁衍不想给自己埋下任何隐患。
可他还是像是重新回到了三年前刚刚得知自己心意的那段时间,每日都要被怀疑和自厌见缝插针地连番招呼一遍。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比三年前的目标明确,也坚定得多,总能在这些愁绪出现的当口就将自己往回拖。
可宁衍自己心里清楚,他一直避而不想的事儿终归是横在那里,不会无缘无故地自己消失。
宁衍自认他选了这条路便不会后悔,可他不怕陷阱,也不怕背后的暗箭,唯一怕的却是当他按自己的心意扫平了“障碍”之后,会发现这些障碍都不是宁怀瑾拒绝他的理由。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他将应如何自处。
宁衍忽而发觉自己的心绪陷得有些深了,他闭了闭眼睛,伸手捏了捏鼻梁,用这种小动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而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
这招是他早先琢磨出来的,这些年下来已经用的炉火纯青了。
他沉默得有些久了,常建白看不出他是走神了还是在思索,犹豫了片刻,与管宏才对视一眼后,轻声唤道:“陛下?”
“——做两份章程吧,备一份左相的,再备一份恭亲王的。”宁衍说:“皇叔若起不来身,就让老师顶上。”
及冠是大日子,一生也就这么一次,宁衍还是希望宁怀瑾能来冠礼的。
可他也又清楚,宁怀瑾躲他还来不及,大概率是不能来的。只是理智虽然如此,宁衍到底存了点侥幸心理,想着若有万一呢。
——那就算赚了,他自嘲地想。
外头不明真相的臣子们搞不清宁衍和宁怀瑾中间到底再打什么哑谜,面前的两位大人也是一样。说到底,就算是再怎么做局,宁衍及冠这样大的事儿,宁怀瑾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出现。
可从宁衍的话头来看,仿佛他也不能确定宁怀瑾到底会不会出现似的。
管宏才不敢多问,私下扯了扯常建白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见好就收。常建白守着宗庙礼仪这一亩三分地十好几年,人也不是蠢货,忙就坡下驴,跟管宏才一起告退了。
之后的事儿与宁衍想得差不多,太常寺的帖子送进恭亲王府后仿佛石沉大海,既不见王府有人来太常寺商议章程,也不见宁怀瑾进宫走动。
三月初十那天,阮茵身边的大宫女非要出宫采买,说是阮茵一时兴起,想吃春秋楼的炸酥鱼。因着已经过了女官出宫的时辰,禁卫拒绝放行,还闹出了一点小小的事端。
当时禁军指挥使回到宁衍面前,宁衍正被春税搞得焦头烂额,也不想落个苛待嫡母的名声,便随口叫人放她去了。
阮茵最近安分不少,宁衍也愿意给她个母子面子,在这些小事上便不怎么驳她。
恭亲王府一直闭门不出,越临近及冠的日子,礼部和太常寺两头也大概摸清了情况——这便应该是不会来了。
除了仅有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外,其他人是愈加看不懂这叔侄俩在打什么哑谜,却又不敢问,只能一个个当做瞧不见,只等他们自去神仙打架。
这情景其实在宁衍预料之中,只是他许久不见宁怀瑾,一想到对方连自己及冠都不愿意出现,难免失落。
宁衍本以为宁怀瑾就要这样躲他到地老天荒,却不想及冠礼的前一夜,宁怀瑾竟破天荒地自己送上了门。
宁怀瑾向来进宫都是不必通报的,只是他先前一直守着规矩而已。他虽三个月未曾进宫,但是没有宁衍明面上的态度,依然没人敢对他有半分怠慢。
他借着夜色,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临到了紫宸殿门前,门内的宁衍还没缓过神来。
“谁?”宁衍不可置信地问:“谁求见?”
“是王爷来了。”何文庭又重复了一句:“就在门外候着。”
“快快——”宁衍连忙搁下笔,从桌后头绕出来,手足无措地拍了拍衣摆,扯了扯袖口,催促道:“快请进来。”
宁衍整个人几乎在瞬间就被惊喜点燃了,从内而外涌现出一股非常单纯的开心来。他心里不免升起了些希望,心想宁怀瑾果然还是心软,哪怕在生气,也终归不舍得叫他失望。
屏风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轻而缓的那个是何文庭,他在御前当值,习惯了轻手轻脚。而另一个脚步略重的则是宁怀瑾,听起来比平日里迟缓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原因。
宁怀瑾沉默地跟在何文庭身后转进内室,何文庭很长眼色,将他引进来便退了出去,给他俩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宁怀瑾抬头望向书案旁的少年,觉得宁衍又瘦了一些,身量也抽条了。
年轻的帝王这几个月大概过得不算太好,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穿惯了的便服看着也松垮了些,袖口也不如以往合身,动作间左右一滑,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怎么就这么犟呢,宁怀瑾想。
他瞧着宁衍过得不好,心里也不好受,他一边心疼他辛苦,却一边也恼怒他怎么就是不肯低头。
这样不体面的事儿,只要宁衍认句错,他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这还不够吗?
少年人跟孩童一样,一天一个样,他跟宁衍足有三个月没见面,现在忽然见着了,倒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只是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让人心软,一见他进来,连眼神都亮了几分,里头的热切和亲近太过明显,活像是能烫伤人。
宁怀瑾垂下眼,下意识避开了宁衍的眼神,不敢看他。
“臣是来问陛下一句话的。”宁怀瑾规矩地跪下来,问道:“三个月了,陛下想清楚了吗。”
宁怀瑾这句话如三九的冰水,将宁衍心头那股刚刚升起的愉悦和期望浇得一干二净,泼得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不是来恭贺我及冠的,宁衍想。
他是要赶在及冠前来问我最后一遍,到底要不要将爱意收回去的。
宁衍毫不怀疑,如果他说清楚了,那明日的及冠礼上,宁怀瑾一定会出现,君臣相亲,其乐融融。而如果他依然固执己见,那结果大约是恰恰相反的。
宁衍心里知道宁怀瑾不是那样的人,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种威胁的意味。
正文 “走吧。”
上书房外的梅花终于不甘的谢了,整座皇宫的花匠使尽了浑身解数,培了半个多月的冻土,还是没能保这棵梅树活过下一场雨水。
最后那朵梅花打着旋从枝头落下的时候,宁衍就站在窗边看着,左相江晓寒就站在上书房的殿中,静静地等着宁衍。
门外的仪仗龙撵已经备好,只等着宁衍走出这个门,走向他人生的另一个开端。
宁衍一宿都未曾合眼,昨夜宁怀瑾的话言犹在耳,实在让他视而不见都不成。
“如果皇叔是想来问这个的话……”宁衍在摇曳的烛火影中艰难地扶上桌面,动作缓慢地向后退了两步,坐回了椅子里:“……那就算了。”
他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不配合,想不用说出那些对峙一样的冷硬话,就能让宁怀瑾知道他的态度。
宁怀瑾看明白了。
可他不想照做。
就在这一瞬间,宁怀瑾忽而发现,其实他与宁衍的性格是一样的。
宁衍执拗地不肯收回自己的爱慕之心,他却也没有想要自退一步,而是非要逼着宁衍将那句话说出来。
他们两心中都有一道底线,不能模糊,也不许旁人染指,更别说粉饰太平。
唯一的区别是,他心中的底线是江山社稷和大局,而宁衍的底线是他。
——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皇帝。
不过这念头有点大逆不道,宁怀瑾在心里腹诽一下也就算了。
宁衍惯常会掩藏心意,可在宁怀瑾面前,却总有那么些零星的疏漏。小貂从他袖口里钻出来,吱吱叫着盘上他手腕,瞧着就跟他很亲近的模样。
那小貂被他喂得白白胖胖,毛皮油光水滑的,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
宁衍垂下眼瞅了一眼那小貂,手脚轻而又轻地托了它一把,将其拢在了怀里。
不知为何,宁怀瑾瞧着他这动作,忽而有些没来由的难过。
——宁衍大约确实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的,他想,不论这是不是宁衍的一时兴起,起码他真的认真过。
“陛下。”宁怀瑾叹息一声:“臣不想逼迫您,但您要知道一件事,无论您接受与否,您心里所念所想的,是不容于天下的。”
“皇叔想说什么。”宁衍淡淡地道。
“这天下不能有个明目张胆断袖的帝王。”宁怀瑾说得很坚定。
宁衍与舒秋雨退婚这件事确实惊着了宁怀瑾,他虽然不想自视过高,但也不得不承认,或许宁衍那样执拗地拒绝选秀和大婚,就是为了守着心中的那点“情谊”。
守情专一当然是好,可宁衍是个帝王,他哪怕真的要守情,也不能守在一个男人身上。
“帝王无后,则天下大乱。哪怕您看中的不是我,是普天之下任何一个男子,也不能为了这点私心放弃大局。”宁怀瑾说:“否则,宗亲要怎么看您,这天下臣民要怎么看您。”
宁怀瑾这是掏心挖肺地来劝他了,宁衍想。
宁衍下意识想问那你呢,如果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外事,如果他不是皇帝,宁怀瑾还会这么坚定地拒绝,以至于一点私下的念想都不想给他留吗。
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只是被他咬着舌尖,死死地咽了回去。
——还不到时候,宁衍用一种近乎自虐的自控力想。
因为这些“如果”压根不可能存在,那些东西就是真实横贯在他和宁怀瑾之间的一道鸿沟,比“宁衍”这个人都要真切许多。
在填上这道鸿沟之前,说任何“如果”,都是无病呻吟,是承认他无能的懦弱期许。
毫无意义。
而且,宁衍自己深知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说句荆棘丛生也不为过,若他真的想在这条崎岖小路上撕开一道口子,身边的陷阱刀剑绝不会少——甚至哪一日若他松懈,那荆棘刺划出他一条血口子也是有可能的。
但走过这条路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会得偿所愿,只能代表着他终于有了能去宁怀瑾面前求爱的资格,仅此而已。
之后是能如愿以偿,还是前功尽弃,还是要看宁怀瑾对“宁衍”这个人,究竟是否有意。
若是让宁衍真的将那句话说出来,按照现在的宁怀瑾来看,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拒绝他。
而宁衍不能确定,如果现在他听到了宁怀瑾确切的回答,他心里的念想还能不能燃得那样坚定;在面对着那些风刀霜剑时,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所以还不如就让这个问题留在那条路对面,等他一步步蹚过去再听,无论结果如何,也算是不留遗憾。
宁衍心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他揣了满肚子的思念、期许和委屈,可到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宁衍摇了摇头,低声问:“如果朕还是坚持,那明日的及冠礼,皇叔会来吗。”
他问得那样可怜,听起来小心翼翼的,宁怀瑾心里也不落忍。
他不明白自己跟宁衍怎么会弄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