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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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这种就不一样了,他不必站在帝王面前,而是可以泯于众人之间,正大光明地像所有人那样看着宁衍。
他的目光汇聚在万千之中,不怎么起眼,也不会被宁衍注意,反而让他觉得放松。
只有这时候,在宁怀瑾眼里,宁衍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那个被他一手养大,会弯着眼睛叫他皇叔,在被罚抄书时会耍赖躲懒的孩子。
而且,从宁衍登基那天开始,宁怀瑾便站在祭天的高台下这样看着他。从那之后,无论是祭祀饮宴,亦或是出游巡视,他大多都是站在这样落后一些的地方望着宁衍。
——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宁衍已经长大,长成了一个坦坦荡荡,立身持正的好帝王,令他欣慰,也令他有隐秘的自豪。
宁怀瑾想,这样好的孩子,他可以看上一辈子。
宁怀瑾忽然想起,当初宁衍第一次被宁宗源送到恭亲王府时,他自己就是宁衍这般大。
那只路都走不太利索的糯米团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抽条长大,在不知不觉间就忽而长成了这样一副大模样。
这个认知让宁怀瑾忽而有些发怔,他下意识往前回忆了一下,发现这十年的日子并不能完全被他记住,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片段能被他瞬间想起来之外,大部分日复一日的琐碎时光都已经在这十年里碎成了经年累月的习惯,从他的记忆中翩然而去,转而刻在了他的本能里。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时间就好像被人凭空偷去了一般,仿佛只过了短短一瞬间,那些被偷窃的时光就被人填填补补,将当时那个小团子捏成了现在这个少年。
思及此,宁怀瑾觉得胸口有些莫名的发堵,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冰凉的冷风流进他的肺腑,可他非但没觉得舒爽,反而觉得更堵了。
“王爷。”站他身边的谢珏忽然开口道:“陛下还尚未大婚呢,您怎么就一脸孩子长大不由爹的表情了。”
宁怀瑾微微一愣,下意识就想否认:“怎么会,陛下——”
他想说哪能这样说陛下,也想说不敢以宁衍的长辈自居,可想说的太多,谢珏愣没给他机会。
“哎。”谢珏与宁怀瑾年龄相差不大,脾性却差了天差地别,他拉长了音调,冲宁怀瑾挤了挤眼睛,揶揄道:“王爷别不承认啊,这又不是什么丢人事儿。去年凌丫头及笄那天,明远面上看着多高兴,实际上还不是在府中待了一天未出门。”
谢珏说着,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感慨道:“你们这些当爹的,看着都一样,连眼神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差不了多少。”
宁怀瑾:“……”
宁怀瑾一心想反驳,可看着谢珏那张“我什么都懂”的脸,又觉得只要开口便是越描越黑,便憋气地不说话了。
太阳已经彻底升了起来,冬狩的时辰将近,宁衍拉了一把缰绳,从众人面前转过身来。
“今日冬狩,各位都是世家子弟,骑射功夫自不必说,也不必朕多激励了。”宁衍今日兴致好,语气中都带着笑意。他抬起手,用马鞭遥遥像猎场另一头的木架子上一指,说道:“朕只说一句……看见那张弓没,这弓还是当年朕学骑射时亲用过的,今日就放在那当彩头,捕获猎物最多者,便将这弓拿回去玩儿吧。”
“若拿不了头名也不怕。”宁衍笑道:“今日人多,二三名也有彩头,朕备了块红玉如意,还有三十匹锦缎,端看各位一决高下了。”
拿宁衍亲自用过的硬弓来,这彩头便不小了,各家骑射学的好的少年都卯着劲儿要拿这“御赐之物”,偶尔有几个骑射一般的,便瞬间面露遗憾之色,开始寻些日常交好的世家公子们帮忙,想要博个近路,寻思着拿不了第一,第二第三也挺好。
连宁越也不免亮了眼睛,扯着宁辞的袖子,跃跃欲试道:“皇兄的弓,我也想要了。”
“你人才比那弓高多少。”宁辞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道:“何况就你手里那张弓,顶多打打兔子和野鹿,想打别的物件可是难。”
宁越:“……”
小王爷被打击得够呛,灰溜溜地垂下脑袋,不想理宁辞了。
宁衍三言两句便叫那些年轻的世家子们摩拳擦掌,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了,径直从箭篓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弓拉弦。
今日为了射箭方便,宁衍左手拇指带了只白玉扳指。扳指套在他的指根上,铁质的箭身架在上头,正巧有一缕阳光透过枯木的树杈落下来,在箭身上和扳指上留下一道狭窄的白色印痕。
宁怀瑾站在他左后方,看着宁衍微微偏过头,速来习惯执笔的手稳若磐石,拉弓的手颤也不颤,手背凸起两条细长的背骨,一双眼盯住百步外的那块草木靶子。
那靶子被讨巧地做成了个猎物模样,似乎有些像鹿,细看却又有些像野猪。
宁衍气定神闲,缓缓将那弓拉至接近满月,眯起眼睛,将那锋利的箭头瞄准了草兽的要害。
只在瞬息间,宁衍便骤然松手,拉满的弓弦在风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尖啸,羽箭脱弦而出,几乎在瞬间命中了那草兽脆弱的咽喉。
“好——!”
“陛下好箭法!”
守着锣鼓的内侍忙随着这满场的叫好声狠狠敲了一声锣,清脆的锣音响彻猎场,宁衍反手将弓握在手里,也不收起来,只是扯了扯缰绳,打马在原地走了几步,朗声笑道:“今日如何,便各凭本事了!”
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笑起来时眼角眉梢比日光那还要烈上三分,看起来坦荡又自信,无端端地令人失神。
宁怀瑾一时看晃了眼,等到回过神时,宁衍早已一马当先地纵马冲进围场了。
景湛约莫也存了护驾的心,并不往旁的地方去,几乎是立时便催马跟上了宁衍。
宁越心里还惦记着宁衍的弓,不想去跟他皇兄抢猎物,一进猎场便抓宁辞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场中琢磨着要露脸的世家子多了去了,加上猎场外头的林地密集而空旷,宁怀瑾只是愣神片刻的功夫,便看丢了宁衍,不晓得他往哪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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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皇家猎场的年头比宁衍和宁怀瑾家起来的岁数还要大, 林场里头几乎没有幼苗,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三丈有余的大树。
宁衍带来的几十号人看起来不少,但往林中一撒便如水滴入海,只几息的功夫便四散开来,见不到旁人了。
地上被雪冻到枯黄的松枝和杉木枝被马蹄踩碎,扬起细碎的冰花。
林中树木高耸,大半的阳光被挡在了林地之外,只有少数见缝插针地从林木的枝杈中偷渡进来,将洒落在地的冰花映得闪闪发亮。
这次来的要么就是各重臣家的世家子弟,要么是宗亲皇族,无论哪个都不能磕了碰了。
狩猎本就有风险,是以禁军在头一天便三五成组地进了林子,连保护带巡视一起干了。
宁衍目标明确,他压根未在猎场最外头那圈多留,而是一门心思地纵马往林子深处去了。
“陛下这是想去猎什么大物件啊。”他身侧的景湛笑道:“外头停也不停,万一有来觅食的鹿呢。”
今日冬狩,宁衍身边未带护卫,所以方才从开狩时,谢珏便自觉地跟了上来,跟景湛一左一右地护着宁衍。
听了这话,宁衍还未说什么,谢珏便笑着道:“看你说的,咱们陛下头回开这么大的场子,怎么就不许陛下打头熊回来加餐吗?”
“猎场外头的野兔有什么好打的。”宁衍单手持着缰绳,伏低身子靠在马上保持平衡,闻言侧头看了他俩一眼,笑道:“往里头走走,看看能不能寻几张白狐皮子,给皇叔做件颜色鲜亮的大氅。”
景湛:“……”
他近来可是发现了,宁衍提起宁怀瑾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乎要变成三句不离了。
明明陛下小时候都不这样粘人,现在居然越长越回去了。
“陛下。”景湛真心实意地问:“您出门能有一天不提王爷吗。”
“皇叔对朝政鞠躬尽瘁,对朕忠心耿耿。”宁衍说得理直气壮:“朕将他放在心上有什么不对吗。”
“……没错。”景湛木然地道:“很对。”
谢珏被这俩少年的逗得扑哧一乐,又不敢笑得太过开怀,憋得异常辛苦。
陛下在这场跟国师的嘴仗中再一次大获全胜,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开始正儿八经地搜寻起猎物来。
他仨人的坐骑皆是上好的良驹,半炷香的功夫便已经进了林中深处,从树枝间隙中落下来阳光也变得稀薄了起来。
宁衍勒了马,放慢了速度。
这林中多年未曾打猎,里头的猎物不少,方才一路过来,便见着了好几只野鸡野兔的。但宁衍对这些小玩意没什么兴趣,他随意找了棵笔直的红杉做了记号,然后下马查看了下周遭的土地情况,选了个方向,架着马往那头去了。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他们一行三人便从小林地走了出去,来到了一块开阔地,远远见着了一条小溪。
那溪流是从林场后头的山上流下的,因着是活水的缘故,所以未曾上冻,只有临近岸边的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
在小溪对面的岸边,正有头鹿站在溪边垂首喝水。
那是一头雄性的公鹿,看起来正当壮年,足有大半个人高,鹿角坚硬而笔直,最顶端的分杈尖锐处还带着一点血迹,仿佛刚与什么搏斗过一样。
宁衍眯了眯眼睛,从箭篓里抽出一支箭来。
铁质的箭杆擦过箭篓,发出些微的剐蹭声,溪边的雄鹿耳尖一动,敏锐地抬起了头。
这是片不大的空地,身前身后都是林场,宁衍与那雄鹿之间也隔着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中间栏着的那条溪流狭窄,成年人一步便跨的过去。
那鹿在看见宁衍的一瞬间便弓起了身子,用蹄子刨着地,威胁地露出头上的鹿角。
谢珏可不是头一次打猎,深知这种雄鹿虽不是食肉的野兽,性子却也十分凶猛,那锋利的鹿角能轻而易举地剖开马匹柔软的腹部。
他正想劝宁衍往后退退,就见那鹿忽而发难,抬脚跳过了小溪,奔着宁衍冲来。
宁衍座下的马忌惮那鹿,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谢珏的剑已经抽了出来,电光火石间,宁衍眼疾手快地搭上弓,瞄也不瞄便松开手,羽箭带着破风声凌然而去,深深地没入了那雄鹿的咽喉,发出一声血肉撕裂的闷响。
雄鹿还维持着向前冲的姿势,锋利的箭头从它的咽喉刺穿过去,被惯性拉出了大半截箭身,滚烫的血顺着箭头淅淅沥沥地流下来,那鹿身形晃了晃,就地栽倒在了地上,就落在宁衍面前几步远。
他座下的白马受了惊,嘶鸣一声向后急退两步,又被宁衍扯着缰绳硬拉住了。
猎场伺候的内侍终于紧追慢赶地追了上来,正巧见到宁衍的手下的头彩,连忙一叠声地赞他,又从怀中掏出个细长的小筒,扯开引线放上了天。
“你们不用跟着朕了,反正朕这也没什么需要清点的猎物,随意找旁的人跟着伺候吧。”宁衍将弓重新挽在背上,说道:“朕今日随便玩玩,不跟他们抢头名,将这鹿拖回去,交给膳房洗刷干净,晚上朕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