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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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宁衍有意拉了个长音,笑着道:“欺君可是大罪啊,皇叔。”
正文 “我们是一样的。”
宁怀瑾不知道他应该说些什么。
因为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会将自己陷入到出尔反尔的境地里。
正如宁衍所说,无论宁衍再怎么纵容他,喜欢他,对他一些日常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宁衍毕竟是君主,若他开口说想听“真话”,宁怀瑾便不能有半分欺瞒敷衍之语,否则便是违背臣子本分,是为不忠。
宁怀瑾先前自己亲口定下的规矩,说是不能仗着与宁衍之间的关系就藐视君臣规矩肆意妄为,现下自然也不能自打嘴巴。
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凭心而论,宁衍的问题并不难,也不是什么需要百般思索的才能回答的深奥问题。宁怀瑾甚至不需要组织语言,他只需要略略一点头,便能将心中所想尽数和盘托出。
可他说不出来。
宁怀瑾曾经见过宁宗源后宫那些天家妃妾,也跟阮茵打过不止一次交道。这些女子面上或柔弱或美艳,背后却都藏着深不见底的心机,桩桩件件皆要谋算个十之七八,斗起来比朝堂上还要凶险,连弄出人命也是寻常事。
在这些女子心里,美貌、家世和孩子都是争宠的工具。后宫中你死我活,宛如群芳争艳,这朵花开了,便势必要挤掉另一朵花的光彩,是以她们才会争会抢,哪怕是用些下作肮脏的手段害人性命也在所不惜。
但一个两个如此尚且能说她们本性狠毒,各个如此,便不能这样说了。
宁怀瑾虽然时至今日尚未娶亲,但也明白,这些女子争斗不休,除了争权势地位外,更多争的是“陛下”的宠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那些令人咂舌的狠毒手段,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从那些日积月累的嫉妒、不满和怨恨中一点点积累和衍生出来的。
只是她们不能恨自己的丈夫,便只能恨抢走了自己丈夫的“旁人”。
宁怀瑾曾以为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哪怕是在这样的事上答应了宁衍,也能恪守本心和本分,与他坦荡相处,断并不会走到这样面目可憎的地步。
可现在看来,他又与那些拈酸吃醋的妇人何异。
宁怀瑾咬紧了牙关,他心里天人交战,为人的本能让他打心底里想避开这样尴尬的境地,可长久以来的教养却不允许他对自己的龌龊视而不见。
何况——
宁怀瑾想,何况宁衍是要听他的“实话”。
到最后,宁怀瑾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他的教养占了上风,还是宁衍的“圣旨”压低了他心里的那杆秤,总之他痛苦难当地深吸了口气,艰难地点了下头。
宁怀瑾连自己都没发现,他浑身都发着抖,甚至抖得比宁衍还要厉害。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大半的力气来点这下头,整个人晃了一瞬,低头捂住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那是个极尽逃避的姿势,宁衍一时间也猜不到他是不想承认自己有那样“不合体统”的想法,还是单纯的不想在自己面前表露出不堪的一面。
但宁衍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心满意足地将宁怀瑾搂在怀里,偏过头从唇瓣蹭了蹭他的脸颊。
“皇叔好乖。”宁衍说。
宁衍的声音压得又轻又缓,活像是来索命的艳鬼,明明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可态度却那样坚定,一步都不肯退让。
看着宁怀瑾这样,宁衍心里也不太落忍,只是既然有些事,有些话已经阴差阳错地架在了半空中,那就一定要说个清楚明白,否则这次可以敷衍过去,下次想要再提起来,恐怕就没有这样好的时机了。
但宁衍心里清楚,这个“时机”对于宁怀瑾来说,还是太快了些。
他本来没想着要在这个时候逼迫宁怀瑾,当然也没想过要在今天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他说这些话。
玲珑之事信里不好明说,宁衍之前便想好了,等到宁怀瑾回来时要第一时间与他交代清楚。可宁怀瑾回来得仓促,他欣喜之下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净,直到今天人都坐在了府衙堂上,才想起来后院还有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急急忙忙赶回来时,宁怀瑾依然跟她打过照面了。
在看到宁怀瑾表情的那一瞬间,宁衍很难说他跟宁怀瑾之间,到底谁心里更五味杂陈一点。但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心里埋藏已久的话问出来了。
在那一刻,宁衍迫切地想要抓住宁怀瑾理智的缺口往里窥伺,看看那些不曾被宁怀瑾明白表达的心意中,是否真有那么一两分能安抚他自己长久以来的不安。
对宁衍来说,宁怀瑾是他心动的源泉,是他经年不敢求的一场美梦,是他万般情境尽在掌握中的唯一变数。
人性本贪,宁怀瑾至今为止竭尽全力迈出的一步,远远不能填补这几年来宁衍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踌躇和忐忑,以至于哪怕宁怀瑾已经承认他对宁衍并非无情,宁衍还是想自己亲手往他心里摸摸看,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更多他想要的东西。
于是宁衍骨子里属于帝王的掠夺欲望骤然露出獠牙,在连宁衍自己都无力招架时,以一种近乎决然的姿态将宁怀瑾逼入了绝境。
这样不好,宁衍想。
宁衍心里明白,他想这件事已经想了四年,想得执念入骨,坚定异常,恨不得把天地神明都从神坛上拉下来一起做个见证。
可宁怀瑾到底没有。
宁怀瑾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迈开步子向他走过来,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月之内,想要让他完全想明白未来和以后,想清楚要怎么才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那是强人所难。
何况宁怀瑾本身是“臣”,宁衍想要他堂堂正正地,心中无愧无惧地站在自己身边,就等于要彻底撕开“崇华帝”和“恭亲王”两个身份,将壳里那个柔软干净的“宁怀瑾”从一应身份中剥离开来。
可这又谈何容易。
对宁怀瑾来说,这不亚于要将他人生中头三十年的所见所学一应推翻,将他这些年为人处世的本能和态度一一强行扭转过来。敲掉他身上那层为臣的枷锁,不吝于要抽出他全身的半副骨架,宁衍只能小心行事。
宁衍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他眼神温柔地看了宁怀瑾一会儿,没去拉他的手,而是又凑上去亲了亲他。
“怀瑾。”宁衍又悄悄换了称呼,温声说:“玲珑都走了,你怎么还抖得这么厉害。”
但宁怀瑾已经没心情去想玲珑如何了,他死死地咬着牙,近乎顺从地被宁衍搂在怀里,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生我的气了?”宁衍轻轻叹了口气,说:“确实,我不该那样逼迫你。昨日里你才刚刚跟我道过歉,结果今日我就犯了一样的错,看来这世道确实是风水轮流转,以后见人自省,我也得共勉才是。”
宁怀瑾还能听见他说的话,闻言极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是生我的气?”宁衍本来就眼也不眨地盯着他,自然能将他的细微表情都收归眼底。他略顿了顿,问道:“那是什么?”
宁怀瑾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开口了,他断断续续地抽了口气,似是被一阵急火催的,开口时,嗓子已经哑得很厉害了。
“……我害怕。”宁怀瑾低声说。
他说的很轻,又很茫然,宁衍听得心里一痛,更紧地环住了他。
宁衍明白宁怀瑾的未竟之意,他确实有许多值得害怕的事——恭亲王府满门的名声,不为世俗所容的感情,盈满沉雾的未来,满朝文武和天下臣民的眼光,还有他被宁衍一点一点“夺走”的感情。
若宁衍将来一朝反悔,这些事于宁衍来说,或可称之为“污点”,但于宁怀瑾来说,确是灭顶之灾。
他怕也是自然。
宁衍倒并未因宁怀瑾的回答有那么几分不信任而感到伤怀发怒,恰恰相反,他倒是头一回觉得心里满足又欣慰。
“怀瑾。”他亲亲热热地用下巴磨蹭了一下宁怀瑾锁骨上的肩窝,低声道:“我好高兴。”
宁怀瑾茫然而疑惑地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我一直想长成一个大人。”宁衍说:“不光是为了当个好皇帝,收拢权力,把持江山。我也想成为你能依靠的人,想要你遇到难处,便要我来拿主意,由我来帮你。”
“但无论我做得再好,再能干,只有我一个人努力也是不行——”宁衍说:“只要你一天还拿我当孩子,我就一天还不够强。”
“但现在好了——”宁衍说着低低地笑了笑,宁怀瑾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似乎能随着他们贴合的部分传到他的胸口。
“我就喜欢你说这样的话。”宁衍说:“只要说出来,我便能免你烦忧。”
“我不是在朝你讨宠,也不是在指责你什么。”宁怀瑾说:“小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要你相信我一些,我就能做得更好。”宁衍说:“许多事,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我指天画地说一句,再过一年——怀瑾,我便让我的心意上天可鉴。”
宁衍这句话掷地有声,宁怀瑾一时间听得愣住了。
过了良久,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似乎从猎场后直到今日,一直以来你我都是这样,明明是我有心解你困苦,却反而变得事事都要你来开导——属实无用。”
“有用。”宁衍说:“你今天让我很开心,我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安定过。”
宁怀瑾似乎更加疑惑了。
“我看到了你的不安,嫉妒,矛盾,脆弱。”宁衍说:“……还有善变。”
他每吐出一个词,宁怀瑾便会僵硬几分,直到最后,已经成一块僵硬的木疙瘩。
宁衍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忽而变得十分轻松。
“我开心的是——”宁衍在宁怀瑾耳边低声道:“我们是一样的。”
正文 “看上你的都被我糊弄过去了。”
宁怀瑾觉得,他可能是丢了大人了。
距那天他在南阳府衙后院撞见玲珑已经过去了三天,宁怀瑾还是没从那一天里缓过来。
那天他心绪不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陷在大起大落中缓不过神来,被宁衍抱着靠在那个小小的假山角落里说了半天的话。
宁衍真是极尽耐心,语气温和又绵软,略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慢,听起来字字珍重的模样。
可他若是单纯地表明心意,诉诉衷肠也就罢了,偏小皇帝越说越没谱,说到后来像是怕自己的话没什么可信度,非要一字一句地跟宁怀瑾掰扯他到底是怎么“跟他一样”的。
宁怀瑾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听宁衍从他最初发现这件事时多么不安,一直讲到他后来是怎么逼着自己挂着叔侄的颜面,去明里暗里试探他心意的。
这些事显然在宁衍心里压了许久,讲起来行云流水,宁怀瑾人还没怎么样,心里已经被他说得又酸又软,心疼极了。
只是还没等宁怀瑾有所表示,宁衍便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他是怎么“善变”又“嫉妒”的了。
“皇叔不知道。”宁衍的声音掺了点委屈,听起来像蒙了层水雾,听起来有点可怜:“两年前,还有人看上皇叔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