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神君好乘凉-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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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玉伸出五指,生疏地捏了个诀,掌心出现一道金光,炙热的触感火苗似的烧过手心,虽然相隔万里,仍然能感受到熟悉的震颤,随即便立即停止了。这是华蓉在兴奋,虽然只片刻就消散,却也说明,一切都在向回归正轨的方向发展。
“多谢你了,素心,注意安全,切莫被察觉。”
“是。”素心停了一停,又疑惑道,“主上可知道神君最近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将契约转给了主上?”
“我……不知道,我也许久没有见他了。”凉玉涩然道,“凤君他要成婚了,兴许顾不上这些。”
素心显得极为讶然:“成婚?什么时候?”
“还有两个月。”
风一吹,梨花便落了遍地,像是鹅毛大雪一般。
两个月后,她能否逃出来?
****
疏风每晚都来看她,袖里揣着许多鲜果。
他记得凉玉尤爱吃蛇果,因此蛇果总是带得多些,今天不一样,他还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壶酒来,眉间闪动着兴奋神色:“殿下,能行吗?”
塞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窜满整个屋子。
凉玉惊诧道:“这是什么酒?”
疏风有些赧然地笑了:“是我师父先前在地窖里藏了的佳酿,听说是千金难求的佳品,特地带来给殿下尝尝。”
凉玉笑着接过酒盏,又奇道:“怎么今天突然有酒喝呀?”
疏风的脸倏地红了,本以为少女是有心打趣,可看到她满眼的疑惑,眼中带上一丝忧虑:“殿下忘了吗,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呀。”
生辰吗?
凉玉错愕地笑了。她晚了五百年出生,元神养在花盏里,娘亲千辛万苦才保下她,每一年生辰,必然要大过,娘亲什么愿望都答应她。娘走了之后,是凤君每年一大早等在清章殿门口,阳光斜打在他冠起的黑发上,懒洋洋回过头来,露出精致的下颌:“起得这样晚,连过生辰也不积极。”
她牵着裙摆跑出来,满脸兴奋:“凤君凤君,有礼物给我吗?”
他从背后拿一个封好的盒子出来,她喜滋滋地要接,他又一抽手抬高了,她跳起来都够不到,他执意道:“先许个愿。”
许什么愿呢?她满心都被盒子里的礼物吸引着,连许愿都是囫囵吞枣随便应付,每年的愿望都是同一个:希望明年的生辰还能这样高兴地度过。
许了两百多年的愿望,终究是落了空。
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去,热辣辣得,暖得整个心都活转过来,砰砰跳着,她一杯接着一杯,头有些沉,眼皮也发重,仿佛不喝下去,整个人就要在冰天雪地里僵硬了。
“殿下不要喝得太急。”疏风提醒道,小心地递了个蛇果,“吃点果子压一压?”
她接过来却不吃,放在手里看了看,仍然端起酒杯继续。
“殿下酒量着实出乎在下意料……”疏风忙不迭地给她倒酒,刚称赞了一句,却见少女虽然安安静静坐着,却两颊晕红,眼睛已经半阖上了,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
“殿下?”他的心砰砰直跳,扶住她的肩膀。
凉玉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她的手冰凉,微微皱了眉头。似乎是不要人扶的意思。
他尴尬地撤开手去,看见她半睁了眼睛,眸光有些迷离,却忽然叫起他来:“疏风。”
“怎么了殿下?”
“你跟……晋兴檀……很熟吗?”
晋兴檀?他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道:“晋兴檀是凡人飞升的星君,小仙跟他……不算太熟,殿下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她许久不说话,眼睛又闭上了,显然是醉了:“红珠呢?他跟红珠怎么样了?”
疏风皱了皱眉头,小心道:“红珠……红珠是谁?“
她忽然一笑,笑得凄惨:“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疏风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忙安抚道:”兴许是他旧识,可是我们都不认识,也未曾听他提起。”
凉玉摇摇头。
夜里很冷,凉风从窗缝里漏出来,吹得人骨头发寒,凉玉仍然是一身单薄的衣裙,乖乖地坐在那里,既不发疯,也不胡言乱语,她只是笑,又安安静静地落下泪来,那眼泪让人心惊胆战。
疏风犹豫了很久,脱下外裳,轻轻搭在她肩上。
陌生的气息靠过来,她的手已经搭在外敞上,转眼就要将它拨掉,可是犹豫了一下,却默许了他的动作。
疏风离她极近,看得见她白皙的脖颈上细细的绒毛,她长睫如羽,面颊通红,几乎让人不忍亵渎。
他内心挣扎了许久,十分艰难地轻声道:“神君来文渊阁找过我……”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却见到凉玉已经睡熟了,浑然没有听进去,脸上犹自挂着泪痕,便住了嘴,轻手轻脚地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手颤抖着,很快地缩回来,似乎触及到的是一团火。
****
夜夜宿醉。她发觉了酒的好处:虽然它只是闻起来香,事实上又苦又辣,但是它帮人安稳入睡,一夜至天明。
疏风带的醉仙酿极好,入口绵密,又不会使人头痛,而且照他的话说,“殿下酒品好”,酒品好的意思,就是她不会酒后失态,翌日醒来一切正常,让她有信心更加肆无忌惮。
疏风待人接物都很宽容,面对她的时候尤其拘谨恭敬,绝对不会像凤君一样,管束她的时候说一不二,毫不客气。
她变着花样地讨酒喝,他便完全招架不住,弄到最后,发展成两个人的夜夜对饮,他只是偶尔苦着脸劝道:殿下,明天还是不要了吧。”
只要她一道眼风扫过去,他就住了嘴。
下一个夜晚,她还是能撒娇耍痴、死皮赖脸地要来喝。
疏风人真好,害羞又可欺,在她面前束手无策。她似乎又回到初入花界那两年,天不怕地不怕,横行四方,没人来管束。
第一批的醉仙酿没的很快,毕竟是珍品,哪里禁得住天天偷来喝,后面的酒就没那么好了——她喝到兴致起,慢慢话便多了起来,有时会突然开始击节高歌,衫裙半落,媚眼如丝,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哪里还像几天前醉了酒也乖乖坐着只红脸的小姑娘。
疏风:“……”
疏风很狼狈,手忙脚乱地施着法术接住她乱抛出去的碟子,一袭白衣早就被各种汤汁染得斑斑驳驳,摞在桌上还没喘口气,看她踉跄几步就要仰倒,赶紧一把抓住她的衣带。
凉玉退了几步,脸上的笑也没了,满脸不悦:“你别拉我!我酒品很好的。”
疏风恨不得咬舌自尽,他十分后悔曾对她说过这句话——这位殿下的酒品,完全取决于酒的质量。
“殿下,殿下……你别再退了,坐下来……”他满头大汗地哄着,凉玉满眼茫然,仍然向后退,脚下踩住裙子,哐啷一下便绊坐在地板上。
疏风一惊,也赶紧蹲了下来,“没事吧?”
风过窗棂,窗户被吹得晃动了一下,疏风本能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一片,一片安静。
“嗯。”她只坐着,似乎也不觉得疼。
疏风挽起袖子,伸出一只手来,哭笑不得:“殿下,起来吧。”
她怔怔看着她的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有些涣散,像是在兀自出神,末了,慢吞吞地脱下鞋子,露一双白而小巧的足。
地板上太凉,还没等疏风回避,她自己先将脚收进裙子下面,委委屈屈道:“凤君,我走不动了,你能不能背我?”
“凤君”二字是被她咕哝过去的,疏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一时愣在原地。
窗户又哐啷响了一下,疏风分神想,今天的风倒吹得古怪。
他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她瑟缩了一下,虽然对着旁人叫了他的名字,可似乎还是能无意识地辨别出眼前的人不是他。
疏风越发觉得怜惜,像捉一只滑溜溜的小鱼似的,捏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拉了起来,安置在了椅子上。
凉玉坐在椅子上,窗户当啷直响,她侧耳认真地听着,窗外花影斑斑驳驳,她倒是安静了。
疏风忙得满头大汗,又弯腰把她的鞋子捡起来,倒也忘记了一开始的拘谨,用仅剩的干净的袖子擦了一把额头,好言好语道:“殿下把鞋穿上吧。”
见她像没听到一样,他呼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句心里话:“要不,殿下还是哭吧?”
他只道凉玉是在极力忍着些什么,白天一点儿不漏,只有夜晚醉酒的时候才能宣泄出来,可也宣泄得不完全,不光她憋得慌,他也觉得难受,替她难受。
她径自站起来,推开窗,窗外有一枝梨花,一下子伸到眼前。
她伸手用力将这枝花折下来,拿在手里看,花蕊里的寒露灌进她袖中,凉凉的触感沿着手腕向下。
她的眼神晶亮亮的,横握着那花枝,抬手转身,做了个起手式。
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疏风动了动嘴唇,刚想要劝阻,却见她步履踉跄,花枝舞得却不是全无章法,裙摆旋转开来,像一朵花,花枝化作虚影,竟然带过一阵阵劲风,在衣摆间穿梭,一时间飞花如雨,四处飞溅。
疏风眼神一亮:这是两百年前,嗣位礼上见过的华蓉剑法。
凉玉越舞越兴奋,步子也稳健起来,一个回转,信手将窗推开,月色好得惊人,映得她如同桂宫仙子,她衣裙款摆间,一个旋身,便消失在窗外。
疏风:“……”
他张了张口,神色慌张起来,奔到窗口一看,外面空荡荡的,窗外的梨花树岿然不动,哪里还有凉玉的身影?他茫然提着鞋子,道:“殿下?”
完蛋了,他把凉玉看丢了!
第78章 醉仙酿(下)
夜色苍茫,月光照着离离青草,散发出幽绿的光泽。
她一面旋转一面笑着,赤脚踏过草地,碰到尖锐的石壁,刺痛才使她住了步伐。她将梨花枝捏在手里,提起裙子看了看,似乎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清醒过来,仰头四顾。
怎么又走到桑丘青瓦洞了?
她茫然迈了两步,眼前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月色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凤桐衣襟上落满寒凉的月色。
他神色冷淡,目光一路向下打量,落在她的脚上,眉头微微一蹙,似乎想要说这么,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凉玉松了裙子盖住脚面,喜道:“凤君。”
不知是不是神志不清,那神情像是毫无间隙,一派天真。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凤桐眼眸狭长,眼角上挑,是个冷美人的模样。如霜的月色落在他脸上,他一点也不笑的时候,带着一股疏离而高傲的寒气,使人本能畏惧。
“好大的酒气。如今出息,学会耍酒疯了?”他的语气里微有不悦,向前擦过她身侧,头也不回道:“走,跟我回去。”
她一把拉住他袖口,攥得紧紧的,哽咽道,“回哪儿去?”
是凤君说过的,回家,她问哪里是家,他亲口答道:“青瓦洞。”
他的眸光落在袖口上,轻轻一抖便抖掉了她的手,闭了闭眼睛,“回你该回的地方。”
半晌没听见凉玉说话,他转过身来,见她拘谨地站在原地,茫然看着他的眼睛,道:“别赶我走,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