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并萧十一郎-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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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遥侯岂不总喜欢自称为天公子?
风四娘的眼睛亮了,现在她至少已能证明萧十一郎并没有说谎,逍遥侯的确有个极可怕的秘密组织,花如玉、欧阳兄弟,就全都是这组织里的人。
逍遥侯死了后,接替他地位的人是谁?
是不是连城璧?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风四娘决心要问出来,但却又不能再给杜吟大的压力。
她沉吟着,决定只能婉转的问:“你也是天宗的人?”
“我是的。”
“你入天宗已有多久?”
“不久,还不到十个月。”
“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加入这组织?”
“不是。”杜吟道:“要入天宗,一定要有天宗里一位香主推介,还得经过宗主的准许。”
“推介你的香主是谁?”
“是我的师叔,也就是当年点苍派的掌门人谢天石。”
这件事又证明萧十一郎说的话不假,谢天石的确也是这组织中的人,所以才被萧十一郎刺瞎了眼睛。
由此可见,冰冰说的话也不假。
风四娘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听了连城璧的那番话后,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禁在怀疑萧十一郎,所以她的心才会怀疑。
一个人若是被迫要去怀疑自己最心爱的人,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
“除了谢天石外,天宗里还有多少位香主?”
“听说还有三十五位,一共是三十六天罡。”
“宗主却只有一个?”
“宗主是至高无上的,天宗里三十六位香主,七十二位副香主,都由他一个人直接指挥,所以彼此间往往见不到。”
风四娘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激动,道:“你见过他没有?”
杜吟道:“见过两次。”
风四娘的心跳立刻加快,这秘密总算已到了将近揭穿的时候,她的脸已无故而发红。
杜吟道:“第一次是在我入门的时候,是谢师叔带我去见他的。”
风四娘道:“第二次呢?”
杜吟道:“谢师叔眼睛瞎了后,就由花香主接管了他的门下。”
风四娘道:“花如玉?”
杜吟点点头。
风四娘吐出口气,花如玉果然也是天宗里的人。
八仙船的尸体中,并没有花如玉。
杜吟道:“第二次就是花香主带我去见他的。”
风四娘道:“在什么地方?”
杜吟道:“八仙船。”
风四娘又不禁吐出口气。
这件事就像是幅已被扯得粉碎的图画,现在总算已一块块拼凑了起来。
杜吟道:“霍英故意带你到八仙船去,也许他本来是想在那里下手的。”
风四娘道:“你们也不知道那里发生的事?”
杜吟笑了笑,道:“我知道的事并不多,在天宗里,我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许还比不上宗主养的那条狗。”
他笑得很凄凉,很辛酸。
他还年轻,年轻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的轻蔑和冷落,那甚至比死还不能忍受。
风四娘又问道:“你们的宗主养了一条狗?”
杜吟道:“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有条狗跟着他。”
风四娘道:“是条什么样的狗?”
杜吟道:“那条狗并不大,样子也不凶,可是宗主对它却很宠爱,每说两句话,就会停下来拍拍它的头。”
一个统率群豪,杀人如草的武林枭雄,怎会养一条小狗?
风四娘叹了口气——世上最难了解的,只怕就是人的心了。
然后她就问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他究竟是谁?”
“他究竟是谁?”问出了这句话,风四娘的心跳得更快。
可是杜吟的回答却是令人失望的三个字:“不知道。”
风四娘的心又沉了下去,却还没有完全绝望,又问道:“你既然已看过他的面,难道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
“我看不见。”
风四娘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既然已是天宗的人,他见你时难道也蒙着脸?”
杜吟道:“不但蒙着脸,连手上都戴着双鱼皮手套。”
风四娘道:“他为什么连手都不肯让人看见?是不是因为他的人也很特别?”
杜吟道:“他的确是个很奇特的人,说话的姿态,走路的样子,好像都跟别人不同。”
风四娘道:“有什么不同?”
杜吟道:“我说不出来,可是我无论在什么地方看见他,都一定能认得出。”
风四娘眼睛里又有了光,立刻问道:“你已见过连城璧?”
杜吟道:“我见过。”
风四娘道:“是不是连城璧?”
杜吟道:“绝不是。”
风四娘冷笑道:“你既然连他长得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怎么能肯定他绝不是连城璧?”
杜吟道:“他是个很瘦小的人,连城璧虽然也不是条大汉,却比他高大得多,这一点绝不能作假。”
风四娘不说话,甚至有点生气,一个人认为无懈可击的理论,忽然完全被推翻,总难免有点生气的。
可是这当然不能怪杜吟。
杜吟的脸色更红润,呼吸也很正常,只不过偶尔咳嗽几声而已,若不是肋下还插着一把刀,实在很难看得出他已是个受了重伤的人,尤其是他的眼睛更不像。
他的眼睛里也在发着光,甚至比平时更清澈明亮,因为他在看着风四娘。
风四娘勉强笑了笑,柔声道:“不管怎么样,幸好你伤得并不重,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杜吟点点头,脸上也露出微笑,道:“我也希望如此。”
他还年轻,他并不想死,现在死亡距离他仿佛已很远,他心里又充满了对生命的信心。
他痴痴的看着风四娘,脸更红,忽然又道:“这次我若能活下去,等我的伤好了后,你还要不要我做你的跟班?”
风四娘道:“我当然要。”
杜吟嗫嚅着,鼓起勇气,道:“要不要我永远做你的跟班?”
风四娘点点头,心里却在刺痛着,她当然看得出这年轻人对她的感情。
他拼了命来救她,除了因为他不愿再忍受天宗对他的冷落轻蔑外,最重要的,也许还是因为他已为她倾倒。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感?谁也不知道,人类的情感,本就没有人能解释的。
风四娘的眼泪还没有流下来,只因为她一直在勉强忍耐住,也许她并不是在为这多情的年轻人悲哀,她悲哀的是自己,她知道自己对他并不好,甚至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可是他却已不惜为她死。
萧十一郎呢?
她已为萧十一郎付出了她所有的一切,得到的又是什么?
——爱情既不能勉强,也不能交换,爱情本就是绝无任何条件的。
这道理她当然也懂,看到了杜吟对她的情感后,她懂得的更多。
可是她却不懂,造化为什么总是要如此捉弄人?总是要人们去爱上一个他不该爱的人?
杜吟虽然是个被命运拨弄的可怜虫,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萧十一郎又何尝不是?他爱上的,岂非也正是个他本不该爱的人?
幸好杜吟并没有看出她的心事,微笑着闭上眼睛,显得愉快而满足:“我们见面才一两天,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把我放在心上的,可是以后……”他微笑着道:“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渐渐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他的脸色忽然已由红润变得惨白,但微笑却还留在他脸上。
——无论如何,他总是带着微笑而死的。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含笑而死呢?
第二十二回梦醒不了情
阳光灿烂。
风四娘走在阳光下,旧日的泪痕已干了。
她发誓绝不再流泪。
现在她所有的推测和理论,虽然已全都被推翻,可是她发誓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她至少已知道“那个人”是个养着条小狗的人。
一条狗穿过横街,沿着屋檐下的阴影,懒洋洋的往前走。
风四娘也是莫名其妙的跟在后面走。
她当然知道,这条狗绝不是“那个人”养的狗,可是,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往哪条路走,才能找到“那个人”,找到萧十一郎。
奇怪的是,阳光越强烈,走在阳光下的人反而越容易觉得疲倦。
风四娘的酒意已退了,经过了那么样的一天,现在正是她最疲倦的时候。
她想睡,又怕睡不着,眼睁睁的躺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的那种滋味,她已尝过很多次。
孤独、寂寞、失眠、沮丧……这些本都是人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可是对一个流浪的人来说,这些痛苦却都是一定要忍受的。
——要忍受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风四娘连想都不敢想。
体贴的丈夫,听话的孩子,温暖的家,安定舒适的生活……
这些本都是一个女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她以前也曾憧憬过。
可是现在她已久未去想,因为这些事都已距离她太遥远,太遥远……
街道渐宽,人却渐渐少了。
她已走出了闹区,走到城郊,冷落的街道上,有个小小的客栈,柴门低墙,院子里还种着几株菊花,一盆秋海棠,就像是户小小的人家。
若不是门口有个油漆已剥落的招牌,这地方实在不像是个客栈。
不像客栈的客栈,但是毕竟还是个客栈,并且对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来说,也可以算是种无可奈何的安慰。
于是风四娘走进去,要了间安静的小屋,她实在太需要睡一觉。
窗外恰巧有一树浓阴,挡住了日光。
风四娘躺在床上,看着窗上树叶的影子,心里空空洞洞的,仿佛有很多事要想,却已连一件都想不起来。
风很轻,轻轻的吹着窗户。
这地方实在很静。
她眼皮渐渐沉重,终于朦朦胧胧的有了睡意,几乎已睡着。
怎奈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听见隔墙有个人在哭。
哭声很悲哀,也很低,可是风四娘却听得很清楚。
这里的墙太薄,又太安静。
风四娘翻了个身,想再继续睡,哭声却越听越清楚了。
是女人在哭。
她心里究竟有什么心事?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的躲在这里哭泣?
风四娘本不想去管别人的闲事的,她自己的烦恼已够多。
也许就因为她的烦恼已太多,所以发现了别人的悲伤,她自己仿佛同样会难受。
她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套上鞋子,悄悄的走出去。
浓阴满院,隔壁的门关着。
她又迟疑了半晌,哭声还没有停,她才走过去,轻轻敲门。
又过了半晌,门里才有人轻轻的问:“什么人?”
这声音听来竟很熟。
风四娘的心跳忽然又加快了,用力撞开了门,立刻忍不住失声而呼:“是你!”
这个偷偷的躲在屋里哭泣的女人,赫然竟是沈璧君。
桌上有酒。
沈璧君仿佛也醉了。
有些人醉了爱笑,不停的笑,有些人醉了爱哭,不停的哭。
看见了风四娘,沈璧君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得更伤心。
风四娘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哭。
她也是个女人,她知道女人要哭时,是谁也劝不住的。
你若一定要劝她,她就一定会哭得更厉害。
“哭”有时就像喝酒。
一个人可以哭,一个人也可以喝酒。
可是你喝酒的时候,假如另外还有个人一直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你就会喝不下去了。
哭也一样。
沈璧君忽然跳起来,用一双已哭红了的眼睛瞪着风四娘道:“你来干什么?”
“我正想问你,你来干什么?”风四娘悠然坐下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为什么不能来?”
沈璧君不但很悲伤,火气好像也很大。
平时她本不会说出这种顶撞别人的话。
风四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