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仙途(女配)-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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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从哪里来?
又要向哪里去?
这一连串看似无稽的疑问,却令她的心仿佛在向一个无底洞内沉落一般惶惑不安,霎时间跳如擂鼓。
“你叫苏长宁,原本是出身官宦人家嫡小姐,却因父族被乱党牵连而家破人亡,如今只剩一个奶嬷嬷跟在身旁,栖身在宿州城中。”
此时,脑中平白地响起了一道声音,仿佛在回答她先前的疑问。
她先是点点头,可过了片刻,又摇摇头。
这,真的是她?
瞪着眼看了头顶素帐许久,天色亮起时她才好不容易阖眼睡着。
梦中,自己仿佛身轻如燕,凭虚御空,两耳只闻风声呼呼擦过……
“小姐……小姐……”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直到嬷嬷的唤声在耳边响起,方才由那奇妙的境界中醒过神来。
“小姐,莫不是被魇着了?”见她支起身子,神色里还有茫然,嬷嬷一面收拾床帐,一面担忧地问道。
“不,没事。”起身穿衣梳洗,她眼光瞥见仍搁在桌案上的素绫,就又在旁坐了下来。
这块绣样是知府家小姐看中的,她须得在明日前绣完由嬷嬷送至知府府给管事过目,若是能成,换取些许银两,便能使她们的日子不像现在那么窘迫。
嬷嬷见她饭也顾不上用,便又绣了起来,十分心疼,只道:“唉,小姐原本好好的一个闺阁千金,现下竟要靠做这些活计来……”
嬷嬷说得动情,一时间话语哽咽。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却仿佛十分平淡,所以只是说道:“嬷嬷无需担忧。若是这回知府家看中了我们的绣样,我们便可……”说到这里,她却也是断了话头。
若是有了银钱,她想去做什么?
是开一家小绣铺勉强度日,再寻一个老实本分的良人就此渡过一生,还是……
轻轻摇头将这些不知由何而来的念头忘去,她重又低下头,一针一线地绣着素绫之上欢快戏水的鸳鸯。
未料到了第二日上,嬷嬷竟得了急症,寻了郎中来看,只道须得慢慢静卧调养,等闲起不了身。
于是只能由她自己,将绣样送去知府府上。
知府府邸果然十分气派,其中小桥楼阁,花圃亭台一应俱全,可她行走在其中却未有太多震撼艳羡之感,大抵因是原本便是官宦家女儿的缘故罢。
在内管事的指引下,她穿行在亭榭回廊之中。
耳中偶尔有人语声传入,她无意间侧过头去——
微风将遮面的帷纱掀开一个小角,清晰的视线中看到的,却是两个少年公子正在另一侧回廊远处行来,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另一个则是俊俏非凡,说话间顾盼神飞。
心中仿佛微微一震,她又快速地将视线移了开去。
对陌生男子有如此之感,难道她真是……
不敢再想,她又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前面的内管事。
绣样一事进行的颇是顺利,知府家小姐爱不释手,当即定下了由她替她制作婚服。
据说知府家小姐许给的那一位萧公子来自京城,家世十分不凡,若不是知府与他父亲微时有过命的交情,就算是知府小姐也高攀不上。
是以婚期定得很急,纳征请吉一过,月下便要成亲。
后来嬷嬷身体渐好,听她说起此事,更是嗟叹不已。只道若是家世犹在,她配那种京中子弟也是绰绰有余,可如今却不知姻缘落在何方。
她心里唯觉淡淡的,总仿佛事不关己,安慰了嬷嬷几句,便又开始刺绣起来。
一月日子悄无声息地过去,她昼夜赶工,终是将婚服如期绣好,送至知府家中。知府一家十分满意,破天荒地延请她留下观礼。还未等她应下,便派人去知会在家中等候的嬷嬷了。
她留了下来。
看着新娘将她亲手绣成的婚服披挂在身,艳光四射,端丽无方。
看着宾客们熙攘盈门,送来的贺仪满满地堆了一个偏厅。
看着府内红绸结彩,人人喜形于色——
看着容貌俊朗非凡、同样一身红装的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远远向府门行来。
心中又是一震,竟是那日在回廊中惊鸿一瞥的公子!
迎亲的车马逐渐靠近,那边的视线也投了过来,掠过她身上时,却也是凝住。
作者有话要说: 窝妥妥是亲妈啊!给长宁做了多少心理建设!!
数不清了都……
第101章
古怪玉简(二)
或许心中的异样正是世人所言的情感; 可相逢太晚,已注定是一生的错过。
那一眼后; 他成了知府小姐的夫; 她仍是罪官之眷; 靠着一家小小绣铺维持生计。
终于; 在拒绝了上门替那人说她为妾的媒人后,她为嬷嬷安心,应下了一门婚事。
仪式比起知府家的十里红妆,要简陋得多,不过是那人雇了一副喜轿,将她由家中抬出罢了。
蒙着盖头坐在喜床上,视线所及出皆是一片热闹的红,但她的心,却仿佛始终不在。
那一晚的奇妙梦境; 与入睡前心中浮现的念头接连闪过; 眼前的这一切一时间好像变得非常辽远。
嘈杂的人声慢慢消失在耳中; 取而代之的,却是越来越清晰的低回吟唱。
调子飘渺而又脱俗,她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乐声; 就如同天外仙音,丝丝缕缕由耳内融入心中。
原本一片鲜红的眼前; 也逐渐被安静的暗蓝色所取代,在丝绒般的幕布之上,一点亮光亮起、二点亮光亮起……无数点亮光亮起。
这是……星辰!
一点明悟仿佛流星般划过心中; 一度被忘却的从前种种一时间如同潮水一般涌回脑海,随着一声轻笑,苏长宁揭下头顶的喜帕凤冠,不顾失去束缚披散而下的发,大步向门外走去。
这,并不是苏长宁的人生!
喜娘和宾客们讶异的呼唤和阻拦都被她丢在了身后,明明看起来每迈出一步的距离都看似不大,苏长宁的身影却越来越快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然后,所有的喧哗,在这一刹那定格。
就连空气的流动也停滞了下来。
苏长宁跟着停下脚步,颇觉意外。
此时回头看去,那些前一刻还鲜活的人,却都已像是一尊尊木塑泥胎的雕像一般,维持着那一刹那的动作神态定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挥舞着喜帕迈着小脚向她追来的喜娘,不知何事发生一脸茫然的宾客,在互相斗酒的轿夫。
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了她走出喜堂门口的那一刻。
就连散开神识,也再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苏长宁回过身去,穿梭在那些或许曾有过自己的生命,可生机都被凝固在了一霎中的人们间,竟意外地发现,除了自己,再无其余生机。
除了一道熟悉的气机之外。
就在苏长宁一身红妆,准备嫁予那人为妻就此一生时,波光粼粼的运河之上,精致华美的画舫之中,锦衣公子正一面拥美在怀,一面引觞而饮,好不快活。
对面的歌妓正怀抱琵琶嘈切而弹,一声婉转娇音含在喉间将发未发,却在双唇微张的刹那,永远地无法吐出此音。
而怀中的美娇娘,身子一时间也变得僵硬起来,就仿佛一截无知无觉的枯木。
像是碰着了什么不洁之物一般松开手去,等识海中的波荡完毕,锦衣公子的脸上神情才由惊讶,变作恍然。
由画舫之中行出,点着水面凌虚而行,几步便来到了岸边,向着此界中唯一一处有熟悉灵气波动的地方行去。
不消几步,一身红装的苏长宁便盈盈出现在他视线之内。
这处此时一片死寂的界域中,他们是唯二的有生机存在之人。
还没等他们开口说上一句话,熟悉的白光便又在眼前刷落,等再次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壁洞之中。
“这是……”将此时已然失却了灵气黯淡了下来的白玉简接在手中,苏长宁神识扫过其中,顿时哭笑不得。
这枚玉简,着实来头不小。
竟是一件灵宝。
可虽说是灵宝,却既不能攻击,又无法防御,也不能够聚集灵气。
只是一枚供修者闲暇时消闲的玩物罢了,嗯,若是放在俗世,便可唤作话本。
说到底修士终究也是由凡人修炼而来,并非太上忘情,这些看似吃力不讨好的玩意儿,在修真界也甚为风行。
譬如从前宇文成周赠予苏长宁的天香印,便是其中一端。
更有专门精研傀儡机括之术的修士,手制之物足有法宝阶层,也不过是拿去讨女修欢心的物事罢了。
神识与那玉简一触之间,苏长宁便发现这枚灵宝玉简,曾是上古星辰界中一位化神修士所有。
那时候灵气充足,人心单纯,要修炼至化神,并不似现今这般,道心上便要经历重重拷问。
是以这位化神修士百无聊赖之下,在看俗世水镜时心中有所触动,便制出了这枚玉简形状的灵宝。
玉简之中,记载的是由那位前辈自己敷衍而成的一段故事。
说的是一名落魄的官家小姐,在将自家绣活售予知府小姐时与一位翩翩公子一见倾心。可那名公子却是知府小姐的未婚夫婿,很快与她成亲。官家小姐郁郁之下,也草草与另一名秀才成了婚,最后无法排解而死。那公子成亲后也一直未曾忘却她,苦苦寻找之下,伊人早已香消玉殒,不多年竟也随之去了。
在那化神前辈想中,这实在是一段再凄美不过的故事,每每心思沉入玉简之中,便随着其中人物而喜而悲,最后总忍不住泪下。如此种种都被玉简记录在内,在苏长宁看来,却令她好不容易才忍住唇角抽动的冲动。
看来她先前与萧破云,正是进入到了玉简的故事之中,成为了故事中的人物。
而且,其中尚有……将玉简托在掌心,随着越加深入的神识,苏长宁的脸色间终于透出一丝意外。
将发现一一与萧破云说了,他神色变幻数次,最后才定格在了讶异上。
“故事?”
苏长宁点头,“我推测,之所以最后我们能自玉简世界中脱身,多半是那时我心中有所了悟,未如其中所言般嫁予人为妻……”
“所以我们才能从中而出?”萧破云咂舌,“要是无法及时醒悟,那又会如何?”
“玉简世界中的法则,皆由那位化神前辈在炼制此简时定下。故而一旦我的作为脱开了既定法则,那处世界中的一切生机便告断绝,所有事也都停留在了那一刻。”苏长宁说道,“若非此中只是一处灵宝空间,无法与自然形成或修士开辟的界域相比,其中法则仅是空间法则而非天道法则,只怕想要了悟,的确没有那么简单。要是无法及时醒悟,那我们便只能沿着玉简中那小姐与公子的轨迹,一直活下去了。”
“长宁之意是……若是我们在其中身殒,在此处便也不存在了?”听到这里,萧破云颇有悚然而惊的意思。先前他不过是当作游戏罢了,未料被苏长宁分析起来,竟是时时有身死道消之险!
“嗯。即使你未曾成为其中必定死去的公子,只是成为其余芸芸众人中的一员,玉简中记载并未让你死去,但是等故事敷衍至小姐与公子相继而亡,到了法则限定的尽头,也逃不过成为那些木塑泥雕中一员的结局。”说到这里,苏长宁顿了顿,“或许,下一回有人重新开启玉简时‘你’还能重新活过来,不过彼时之你,还是现下之你么?”
“……上古之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