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心好累-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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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心?”师傅的目光依旧看着书,轻声复了一句,“怎样的不当心啊?是不当心把真话露了出去,还是不当心措辞不慎,表错了意思?”
“嗯……是……”一句话问得沐芽从头发捎红到了脚趾头,扭捏了半天才道,“是不当心把心里……胡思乱想的念头露了出去……”
师傅终于从书上抬起了头,淡淡的药香里,他笑了,“闻者如何啊?”
“闻者么……”沐芽紧张地抿抿唇,“嗯……很生气。”
“是么?如何作答?”
“没,没答。”
“没答,那你怎知错了呢?”
嗯?沐芽有些懵,蹙了蹙眉。
“无语以作答,不外乎情形有二:一,你的狂念正中他的狂念,震惊以无语:二,你的狂念并非狂念,却有隐情难言,他不得应而无语。”
“难道不会是那念头太狂妄、太冒犯,他生气而无语么?”
“若果然如你所言确是狂言乱语,闻者会惊而失笑,会怒而震喝,岂会无语?”
好像有点道理,听到疯话人们要么笑,要么骂,怎么会不吭声呢?“那……师傅,目下我当如何呢?”
“你当先探明二者居一究竟是哪一个,方可对症下药。”
“……如何探明?”
“问他。”
简单二字,师傅又入书中,留沐芽发了一天的呆。
夜里一个人蒙了被子悄悄想,按师傅所说,哥哥当时一个字也没说就夺门而走确实古怪。在她面前哥哥什么时候不是一大堆的道理?连不许她恋爱、干涉她的自由都能做到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那天,他怎么没骂她呢?
可是,师傅说的又太……如果师傅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一定不会这样推测,失笑的可能就是师傅了。
其实……第一次见方卉的时候,沐芽也悄悄地想过,如果自己再长高一点、漂亮一点、成绩再好一点,兴许……或许……有一点点可能……也能有一个像哥哥这样的男朋友。
不过,即便如此,她与方卉也是相去甚远。方教授可不止是一个教书先生,他是大名鼎鼎的科学家,数项科研专利、终身成就,先不说名,单是国家奖励与专利分红就早已跻身富豪之列,方卉是正经的名门闺秀。
曾以为这已经是哥哥耀眼的幸运线,谁知道这么倒霉到死的穿越,他竟然穿成了王子!一国之君是他亲爹。
奴婢,王子,距离已经差到了九天云霄外。要不是她每天牛皮糖一样死乞白赖地缠着他,早就不该再有任何瓜葛。
越想越泄气,埋在被子里,连透进来微弱的烛光都觉得在嘲笑自己……
可是……师傅说让问他,师傅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那天哥哥分明很生气,却没有骂她。所以,还是应该让他骂出来对不对?
反正已经丢没了脸,就算道歉也得说明白,那不如破罐子破摔?干脆气死他,让他狠狠骂一顿,那个时候再好好求他,以后死了这条心再不敢了就是了。
这么想着,低落的心竟然通通地跳起来,跳得她的手都发冷,越发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心里暗搓搓骂自己:真没出息啊,问一下又不会死!
哥,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一下?然后在他发火前赶紧说: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别人发现异样还可以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这样问委婉、试探、给他各种选择,简直万无一失,可问题的基本点是:哥哥究竟是不是也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想,还是不想?这是个哲学问题,沐芽不打算想明白,大不了……再挨他几巴掌。
没有什么错是哥哥的几巴掌消除不了的。
嘀嘀咕咕一夜,睡不着,被子里蜷缩着,紧张得连冒个头透透气都不敢。
一大早天有点阴,推窗,湖光山色蒙了一层薄雾,隔纱而望,近在咫尺的景致都似难以捉摸的神秘。
起床洗漱,用的是哥哥教她用椰子油、苏打粉、甜菊和薄荷精油调制的牙膏,清香提神。
洗干净脸,擦了霜,再擦点香粉和胭脂。今天不梳丫鬟髻,哥哥喜欢长发,对着镜子,沐芽把鬓角边的碎发编成小辫子挽在头顶扎成蝴蝶髻,头绳坠着小珠子垂在长发边,左右看看,嗯,温柔多了。好像……也漂亮了一点点。
裙子呢?哥哥喜欢哪种来着?努力想了想,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哥哥喜欢女孩子哪种穿戴,就连长发都是因为她剪了短发被骂才知道的,翻了翻自己的包袱,悄悄笑笑,真是多余去想,就这么几件衣服还都是大体一样的,随便挑一件穿就好了。
打扮齐整,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可嘴巴上已经擦了胭脂,美//美的,算了,不吃了。
一直在房中坐着,估摸着隆德帝叫他们说话也该叫了,不妨碍正事才好。巳时刚过,沐芽从水芳楼后门出来,绕过延熏山馆,小跑着往如意洲桥上去。
一路往芳园居去,不停地在心里念叨那几句话,滚瓜烂熟的词句怎么越背越绕口?听着特别心虚??心跳得也厉害,明知道结果的事情非要去找骂,三天的反省就反省得这么顽固不化,哥哥会不会真的被她气死啊……
高考都没有这样紧张过。毕竟,高考考砸了还能活,哥哥要是气死了,她就活不了了。
芳园居。
沿湖雕花围墙,不规不矩的小院,方砖小路掩在细竹林间,鸟儿轻啼,清新悦耳。没有如意洲的奇珍花草、山石水桥,单是一处竹,简单,如此清静。
走过竹林小道,见三间阔的正殿,彩绘雕粱、步步锦支摘窗,沐芽正踩着鹅卵小路要往台阶上去,忽地看到竹影下的南窗开着,窗边两人正对座下棋。
黑白玉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交融正是战至酣处。纤纤玉指拈起一子,柳眉微蹙,举棋难定,抬头,正沐在他的目光之中,她莞尔一笑,棋盘上的较量、彼此探寻都在这对视的一瞬间……
沐芽看着看着,心里的紧张一下子就没了。这定格的画面如果落在笔下,该多美……
人有些发愣,这几天纠结得要死,所谓何来呢?方卉?比起庄姑娘,欠缺的岂止是温柔与涵养,方教授比起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来,名门二字实在小了太多。
小蝌蚪钻回蛋壳里也终究不过孵出个小蛤//蟆……
“沐芽?”
沐芽回神,正见刘捻儿一张笑脸迎来,沐芽忙笑笑,“刘公公,您忙着?”
“你来做什么?是给公主殿下传话么?我这就去回禀主子。”
“哦哦,不必不必,我,我是来看王九的。”
“哦?王九调走了,不再伺候主子了。”
沐芽愣了一下,“是么?何时走的?”
“三日前。”
三日前……那不就是那尴尬之夜的第二天?唯一传信联系的人也打发了……
低头往回走,一点的志气从里泄到外,沐芽长长吁了口气,抬起头,太阳总算从云层里露了个头出来,眯起眼,阳光五颜六色……
赶紧回去,两天前师傅给的图还没有画好。
☆、第68章 ,
伺候师傅吃过药;沐芽没有留在水芳楼上读书;把师傅给的图纸收拾了抱在怀中,下楼回到自己的小屋。
太阳一大早就出来晒得刺眼,到了晌午,任是这避暑之地也挡不住火辣辣的热。推开窗;湖面上像丝滑的绸子一*晕开;很绵和的水声,却是感受不到一丝风凉,鼻中的汤药味越发浓重。
直直地看着阳光下晶莹的水面;沐芽一眨不眨。
自从来到承德;师傅就没有出过门。思来想去;就是路上的一场暴雨风侵所致。只是他的人随和;总是微微含笑;若非每天一碗一碗汤药灌下去;几乎察觉不到他的病痛。可这几日;风雨不定,一时热,一时狂风大作、急雨倾盆;终见他脸色苍白、眉头也时不时蹙起;想是这几夜都无法安然入眠。
这一会儿吃了药,终是有些扛不住,破天荒地没有看书,与妻一道歇了晌。
沐芽轻轻叹了口气,这种病连锻炼身体增强体质都不能够,他像天边一朵清淡的云,不能自主,随风漂移,让人总担心哪时哪刻,风把他飘散,就再也不见。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隐忍、睿智,风华佼佼之人。
越近,越心疼,沐芽很想早点搬走,远离师傅的痛。有时好奇三公主是怎样熬过,那美丽的眼睛里分明只有他,他安静,她亦安之若素,仿佛痛不及身。只是偶尔眼帘轻垂,转眸含愁,那瞬间一刻,与温柔的碧苓姐姐一模一样。
神灵、佛祖、上帝,如果真有,求保佑,保佑他们永远不分离……
哥哥说,师傅的病这些年控制得还差强人意,也算在他身体里寻找到一种病态的平衡,只要不打破这个平衡,应该不会危及生命。算是安慰吧……
想起哥哥,湖面上的水光在眼中晃啊晃,沐芽眨了眨,酸酸的有点泪。
四天,五天,六天……
她的反省过期了太久,一个曾经无比严格的标准就此废掉。哥哥没有再来训她,也没有要求她写检查、道歉。沐芽想,也许真的,他根本就没有生气。像师傅说的,对于疯话怎会生气到无语?只是一笑了之,当没发生过。
很多事都像没发生过。
这几天,哥哥来看师傅,在楼上碰到也会跟她打个招呼、问一两句。他的笑容一如从前,只不过当着师傅的面,“芽芽”两个字不能叫就是了。
记得以前哪位哲人说过:逼死疯子的不是嘲笑,是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疯了。
探出身子,沐芽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热与水腥味灌入,鼻子和眼睛里刺疼的酸涩就这样压了下去。
转回房中,拧了把冷水手巾狠狠地擦了擦脸。坐到桌旁,打开师傅的手卷。
这是很多年前师傅手绘之后刻印下来的一张图纸,听师傅说那个时候叛军与匪患交错,王师深入,彼此交战,没有明显的界限与战场,很难把握。
第一次在图纸上绘出兵力部署与指挥意图,当时为的是给自己一个清晰的思路,却不料从此开始“纸上谈兵”。凡事的起源处总归有很多起稚嫩的探索,沐芽因此很感兴趣,师傅没再多讲什么,只让她自己拿去看。
此时沐芽的图还处于临摹与学习的阶段,可这个图画来画去,沐芽越来越觉得不对,不单是初次绘图的各种缺陷,实际上是各种陷阱与糊涂账。回头赶紧找师傅,支支吾吾地问,“师傅啊,……那场战役,您是……输了吧?”
他笑了,第一次见他的笑那么不自在。原来第一场战役,他输了,输得很惨,很丢人。即便如此,他依然固执地沿用了让他一败涂地的绘图法,直到用得炉火纯青。能有此魄力与神经质的人,唯师傅莫属。
低头,图上又见两个小字:靖越。
沐芽十分眼熟这个名字,这是师傅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几次绝地反击的大战役都是他打的先锋。此刻一边画,一边想,原来从第一场战役他就在啊?如果以后有机会倒想见见这个人,这个几次身陷绝境、果断出击,助师傅打下西南王赫赫威名的大将军靖越。
洒了水的石砖地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沐芽抬头,看着敞开的木门外走进来的这位,磕巴道,“庄,庄姑娘?您这是……”
“嘘,”食指比在唇边,瑾玮示意她悄声。
沐芽忙起身,压了声儿道,“姑娘找我有何吩咐?”
“与我一道骑马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