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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我在红楼修文物-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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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臣冷眼看着,觉得石咏似乎比赵龄石更像赵老爷子的子侄。
  胤禩则点头赞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小石大人秉性纯良,甚得吾心。”
  其实他内心在暗暗郁闷,怎么石咏做这等尊老爱幼的模样就这么纯出自然,他这个贝勒阿哥却怎么做,都觉得好像是在装呢?
  上面王世臣发话问案:“堂下所跪……所伏之人,可是你敲的登闻鼓?诉状呈来!”
  他将赵德裕老爷子呈上的诉状当众读了一遍,这才想起来:不对,跑偏了,说好了先将那只藤箱的案子先了结的呢?
  王世臣只能讪笑着望向石咏:“小石大人,你看,这两件案子纠缠相连,本官怕还是要先问一下那一桩‘赝鼎’的案子才行。”
  石咏连忙说:“大人请自便。不过当初赵老爷子买鼎之事,下官也算是个见证,可以帮着佐证一二。”
  王世臣点头称好,当下传唤冷子兴,并着人抬上证物——那只鼎。
  转眼间,一只青铜三足镬鼎被人用小车运到顺天府大堂外,紧接着数名衙役一起使劲儿,才将这鼎抬进了大堂。
  这尊鼎造型古朴雄浑,看着就很有年头。一时堂上的人,包括那些身份尊贵的在内,都在心里犯嘀咕——这案子可见着是一件难办的。案子的关键,就在于这只鼎是不是真的周鼎,可是谁能确证这鼎到底是真是假?
  “启禀大人,草民有要情上奏。”赵老爷子赵德裕撑起身体,伸出颤抖的右手,从自己怀里勉力掏出个油纸包,避开赵龄石,交给身边的衙役。
  冷子兴这时也被传至堂上,见了石咏坐在众人末座,也颇为惊讶。但是他老奸巨猾,又自忖这堂上的案子与石咏无关,便只略冲石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石咏没理会他,只顾在看赵老爷子究竟递了什么上去给顺天府尹。
  “大人,这是草民在金陵无意中得来的一份铜鼎拓片。”
  听说“金陵”二字,冷子兴脸色立变,登时打了个冷战。
  王世臣则当众拆开了赵老爷子呈上的那只油纸包,将里面的拓片取出来,一一看过,又抬头瞅瞅堂上那具铜鼎,便命人拿了拓片去和鼎身上的铭文比对。
  “回大人话,昔年在金陵,也有与草民的遭遇完全一模一样的‘赝鼎’案!这一模一样的拓片,可以在江宁府昔日的案卷中找到。大人只要调阅案卷,便知就里。”
  冷子兴的脸色非常难看,似是万万没想到赵老爷子竟然这么神通,能取得来这个。
  王世臣“哦”了一声,问:“那你可知,金陵那一桩‘赝鼎’案,后来是怎么判的?”
  赵老爷子低着头,双肘撑着身体,低低地说:“官家所断,无法断明鼎的真假……”
  众人大多吃惊不已,尤其是早先听过十阿哥胤峨说那句话的。赵老爷子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叩阍,竟只拿得出这“无法断明真假”的佐证么?
  “……可是那桩‘赝鼎案’,售鼎之人,就是堂上所立这一位,冷大爷!”
  赵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冷子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众人一下子都明白了:同一只鼎,早先在金陵就曾起过纠纷,闹到官府,由江宁府断了那只鼎“无法断明真假”。可就是这只不清不白的鼎,冷子兴将它带到京中,照样当了“周鼎”,卖出高价,甚至在对方拒买之后还倒打一耙,通过官府榨取了对方双倍的定金。
  “这……”王世臣想了想,便向八阿哥胤禩与大理寺卿赫铄奇请教,“下官是否这就去函江宁府,将江宁的旧案卷调过来?”
  胤禩闻言略有些焦躁:“那怕不是又要费上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赫铄奇想了想却说:“这倒未必。此前大理寺在审阅各省前年至去岁的案卷,前一阵子江宁府刚好将旧案卷送来。”他向胤禩与王世臣拱手执礼:“下官这就命人审阅就案卷,将相关案子调出,明日上午,送来顺天府,这样可好?”
  赫铄奇这样一说,冷子兴那边,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了,心想: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反正还有一夜的功夫在这儿,可以做的文章还多着呢!
  既是约定了明日继续升堂再审,石咏等人便纷纷告辞顺天府尹。
  离开之前,石咏又来到那只铜鼎跟前,心里对这只鼎充满了同情,忍不住伸手拍拍那只鼎的一只鼎耳,又轻轻抚了抚鼎身上的铭文,小声问:“……你还好不?一年不见,没被卖第二回 吧!”
  “怎么?”背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小石大人对金石也有研究?”
  石咏一惊回头,只见八阿哥胤禩一对平静无波的眼眸正盯着自己。


第78章 
  石咏带着满身的疲惫; 回到椿树胡同口的时候,被邻里间几个孩子见到; 大家齐齐地一声喊:“石大娘!”也有喊“石喻”的; “石大哥回来啦!”
  紧接着; 石家小院的门“豁拉”一声打开; 李寿托了个火盆出来,放在门口。石大娘和二婶王氏带着石喻一起迎出来,王氏细声细语地对石咏说:“咏哥儿; 迈个火盆; 去去晦气。”
  石咏受了牢狱之灾,去去晦气也是常有之理。他刚迈过火盆; 石大娘已经眼泛泪花; 一把把石咏拉到自己面前:“我的儿,在顺天府; 没吃苦头吧!”
  石咏心里温暖; 他此前从大伯富达礼口中说过今日石大娘的“英姿”; 心想,有这样一位顽强的母亲在,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此刻听母亲说得动情; 石咏也忍不住眼中含泪; 轻唤一声,说:“娘啊,儿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当下石咏又带着石喻向邻里们打过招呼,感谢他们能对石家照应一二。邻里们却都客气; 说他们实在没帮上什么,都是石家自己福气大,有贵人相助云云。
  石咏回家,问过石大娘别来的情形,这才知道,石大娘得知石咏出事之后,先命李寿去寻了唐英。唐英听闻,便告诉石大娘叫人第二天去找正白旗佐领出面干预此事。除此之外,唐英还应承了第二天进宫会去找造办处的上司帮忙。
  除了唐英,贾琏则是在琉璃厂听说石家出事,而后便自己找上石家的。他提到石大娘,只说会妥当打点石咏在顺天府的事儿,其余没说什么便匆匆去了。
  石咏也觉得有些怪异,昨日至今日,贾琏始终没有出面,反倒是薛蟠摸上了顺天府,这让他有些意外。
  后来石大娘提及贾琏脸上好似有些愧意,似乎有些对不起石咏的样子。石咏这才想起,那冷子兴其实是贾府管家周瑞的女婿。贾琏大概也是因为石咏为贾家豪奴亲眷所累,所以才不好意思来见自己的吧。
  母子两人又谈起那只藤箱,石大娘说:“若是老人家想讨回去,你就给了人家吧!送给十五福晋那一件,咱们想法子给老人家贴补回去。”
  石咏的神色却有些奇特:“说实话,我宁可帮老爷子卖了这些画儿,折了银子给老爷子带回乡里去养老,省得便宜了那些心存不良的人。”
  赵老爷子意志极其顽强,可是身体毕竟老迈,不灵便了,即便这些画儿搁在老人家身边,老人家也没法儿掌控。将来少不得会落到赵龄石那样心地不良的人手里。
  想到赵龄石,石咏就牙痒痒地。然而石大娘却说:“不管怎样,人家是赵老爷子的亲儿子,就算是指责,也该是老爷子出面。你且不要枉加指责,回头伤了老爷子的心。”
  石大娘这是怕石咏莽撞,指责赵龄石不孝,可谁知道赵德裕老爷子自己怎么想。人家父子之间的事,该由赵家父子自己解决,石咏不宜多掺合。
  石咏点头应下。母子俩刚说到这儿,正巧唐英来了,石咏少不得将他迎进来,郑重谢过。唐英说了早先面圣的经过,石咏这才知道为什么这案子从原来的顺天府重审,变成了三堂会审,那么多大人物坐镇。
  “不过,茂行,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圣驾突然起意寻你?”唐英问出了心底的好奇。
  石咏挠挠头,他也不知道啊?
  “对了,十六阿哥托我转告,他给你假,让你先别忙着去上衙,好好看着那案子结了……”
  石咏想:难得这十六阿哥这么窝心。
  “你要是有能耐的话也不妨在顺天府多折腾折腾,十六爷等着看热闹!”唐英转述了十六阿哥原话。
  石咏:……
  这才刚夸过的十六阿哥,下一句就原形毕露了。
  第二日,顺天府升堂审案。大理寺卿赫铄奇守诺将早先江宁府那桩相关案子的案卷提了出来,带到顺天府,据说这是大理寺上下书吏们忙了一夜的结果。
  “昔日江宁府判定此鼎,无法辨明真伪。因此涉案的那桩交易,判了交易不成,卖家不用退还定金,买家也无处罚之说……对了,经过核对铭文,旧案中的鼎,就是今日堂上所置之鼎,而旧案中的卖家,就是堂下所跪之人,冷子兴!”
  顺天府尹王世臣总结了旧案案卷,抬头望望堂下跪着的冷子兴,一拍惊堂木:“说,你是否明知此鼎难辨真假,依旧将此鼎当做周鼎,卖于赵德裕?”
  冷子兴当着这许多大人物的面儿,却态度自如,说:“大人,旧年在江宁府,这只鼎的真伪的确无法辨明。可那毕竟是江宁小地方。草民来到京城之中,才晓得于金石鉴别一道,草民只是井底之蛙而已。”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叠字纸,交给身边的衙役,说:“大人明鉴,草民是到了京城之后,请教了多位金石大家,这才确定了此鼎是真真实实的春秋大鼎。这些大家为草民撰写了鉴定文书,请大人亲览!”
  昨天审案的时候,众人大多认定,这冷子兴就是个奸商,将不知真假的鼎当做周鼎出售,卖给了赵老爷子。
  可是这才一夜的功夫,案情好像又翻了过来。
  八阿哥胤禩从王世臣那里接了几分文书,看过之后淡淡地说:“这墨迹可新得很那!”
  冷子兴点点头,说:“贝勒爷明鉴,草民此前请这些金石大家鉴定,大多是口头讲解指点。如今既然涉案,少不得有文书为证。所以草民的家人昨夜特为又拜访了那几位金石大家,请他们将当年的鉴证之言写成文书。贝勒爷若是不信,不妨请传那几位作为人证到堂。”
  冷子兴说得振振有词,旁人明知这里头可能有猫腻,可是却无法反驳他的话。
  “各位大人明鉴,这只鼎,是草民确认是周鼎无误的前提下,才卖与赵老爷子的,他后来不知听了什么谣言,以为这鼎是假货,要让这交易作罢,草民自然要在定金之外,再讨还一倍罚额。”
  冷子兴说得口沫横飞,旁边伏在地上的赵老爷子则气得涨红了脸,一只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冷子兴:“年轻人,说话做事要讲良心!”
  “老爷子,您自己说话要讲良心,”冷子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只是在商言商,好好的周鼎被您说成是赝鼎,您教我这生意怎么做得下去?可这明明是金石行家一致认定的周鼎啊!”
  冷子兴一张滔滔利口,怎么可能放过赵老爷子。
  王世臣见状,暗暗叹了口气,瞅瞅气得伏在地上的赵老爷子,心想,这回老爷子的二十杖恐怕是要白挨了。
  “赵老爷子,若是没有旁的证据,说明这只鼎乃是赝鼎,那么本官循大清律例,只能维持原判。然而鉴于上次顺天府已经判决了定金与罚额,这一次老爷子则不需再次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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