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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我的生活质量-第50部分

小说: 我的生活质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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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祈隆是半夜被自己的尿憋醒的。他看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正拿着他的手机同什么人窃窃私语。王祈隆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女孩笑起来。先生,这里是汉川饭店的按摩间,不是你的房间。

女孩身上的经理制服提醒了他。大堂经理?他模模糊糊地记起了什么。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王祈隆匆忙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他这才发现,这个女孩并不是昨晚那个大堂经理,她没有那头秀发,她脸上的神情?不,她只不过是穿了大堂经理的衣服而已。奇 …書∧ 網而且,他一眼就看出来,眼前的女孩也根本不是城市女孩。她是被酒店掉了包的假货,可他的钱却都是真的。王祈隆恨不得自己比那些钱消失得更快一些,他没再看一眼那个女孩子,他依然像二十年前一样,鼓胀着尿液飞一般地冲了出去。他没有看到大厅的经理座位上是不是还有人坐在那里,但他看到了门童暧昧的笑。他收起自己的目光,匆匆地走了出去。想想自己蹩了二十年 的这一泡尿,到底没有撒出来,心里不知是悲哀还是沮丧。这狗日的城市!他在钻进出租车之前狠狠地骂出一句:婊子养的!

没等聚会结束,王祈隆就找了个借口,说是市里换届要考察干部,提前走了。实际他并没有离开武汉。他想找一个地方,自己静静地待一天。

王祈隆独自去了一个已经有点落伍的酒店住下来。他让出租车绕着市区转了一大圈,那都是他过去步行走过的地方。直到夜色朦胧,才转入江汉大道。望着城市

明明灭灭的万家灯火,想着那些遥远的人和事,不禁思绪万千。千千万万个窗口里,

有着千千万万个大不相同的生活场景。但人与人,隔了很远的距离,就觉得很近;而离得很近的时候,却又觉得十分的遥远了。这就像一幅油画,不管在远处看多么色彩斑斓,走近了看,无非是些色块的堆积。

第十九章(1)

其实王祈隆安排赵家姑娘的工作与否,许彩霞并不是多看重。她看重的是王祈隆的态度,因为王祈隆对孩子的态度,也就是对她许彩霞的态度。如果他把孩子放在眼里,就等于把她许彩霞放在眼里了。王祈隆对待孩子这么亲,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那几天心里像开了滚锅一样,一阵阵地往外冒热气。她夜里睡不着觉,后悔着不该让许老虎替她写那封信。就是娘家人,也不可以让他们知道太多事情。弟弟知道了王祈隆和别的女人好,会不会看不起王祈隆?会不会连他的姐姐也一并看作是没有能耐的?许彩霞想着想着就会冒出一脊梁

的凉汗来。幸亏那封信并没有给丈夫带来什么不好,他的市长还好好地当着。这样想,就又觉得有一点欣慰了。

许彩霞是头天晚上告诉王祈隆她想回娘家去住几天的。王祈隆一口就答应了,尽管表面上一直都好好的,王祈隆却始终觉得这些日子这个女人是哪里不对头了。他正苦于想不出什么办法帮助她。她这样脑筋转不过弯的一个人,闹起心思来是很要人命的。王祈隆不喜欢许彩霞仍然没变,但是,过去的不喜欢和现在的不喜欢是改变了方式的。过去同她在一起时,整个人都有种懒散下去的感觉,就像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虽然尚是往上走,但是目标却是模糊的,浑浑噩噩的。既没有多少希望,也不再徒生什么烦忧。现在她的某些举止是让他时时警醒的,尤其是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总觉得什么地方会有暗藏的玄机。王祈隆是个不爱操心,也不怎么会操心的人,他有些恐惧这样的日子。王祈隆需要她清醒,需要她强壮起来,需要她像过去那般缺心少肺。这么一个傻傻的女人,在往常的生活里,她其实是省了王祈隆许多麻烦的。

许彩霞回娘家是王祈隆亲自给她派的车,这是王祈隆第一次给她安排车。过去她要干什么事情,王祈隆是从来不过问的。他那天破天荒给她安排了回娘家去的车,并且看着她箱箱罐罐地往车上装东西。许彩霞那天表现得很坦然,真的就像这家的女主人了,她不再窥视王祈隆的脸色。王祈隆的表现,让她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了。是的,一切都将要好起来了!

后来王祈隆回忆起来,许彩霞那一天是前所未有的精神,也是前所未有的自我,好像是准备好了,要去迎接一场新生活的到来。

许彩霞换上了还乡的锦衣,背了她自以为很时髦却与她的身量不十分匹配的黑色小坤包。包里全都是换成十元的新钱,厚厚的、崭崭新的两沓。王祈隆站在阳台上,一直看着她像过年一样欢天喜地地下了楼,然后又往楼上看了看,才上了车子。

车子开出去了。

车子终于在路口那端消失不见了。

王祈隆故意很重地叹了口气,但又叹得很舒心。他想,不管怎么样,日子都在

继续。

阳光很烈,王祈隆直到眼睛被刚才停车的那片空地反射得酸酸的,才收回了目光。

许彩霞没有告诉王祈隆她真正要去干的事情,她从此失去了机会。她在王祈隆的记忆里落下的,永远是她回娘家去了的印记。王祈隆永远都不能知道,她最后的那桩心愿,实际上是为了他们这个共同的家,她盼望着这个家从此安定下来,过上正常的日子。这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人、最寻常不过的心愿。

许彩霞回娘家那天是阴历十五,上次娘来,告诉她说她在人祖庙里许了愿,如果躲过这一劫,十五要去庙里还愿。她要先去接了娘,然后去人祖庙里把娘许下的愿还上。她觉得灾难已经过去了,她心里宽展起来。本来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还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阳光是越来越烈了,许彩霞很惬意地眯上了眼睛。许彩霞有个习惯,她坐车喜欢坐在前面。坐在前面视野开阔得多,她能看得清楚路上的行人,行人也能看得见车子里的她。特别是每次回娘家的时候,她就坐在前面端足了架势,一路上都能让村人欣赏到她的春风得意。逢到有相识的,就打开窗户说上两句。碰到小孩,就撒下一把糖,碰到老人,就扔下一盒烟。孩子和老人都用惊羡的目光看着她还有她坐的车子。有一次,车子行到村子外面的小路上,她突然心里高兴,让停下来要去掐两只玉米穗子。恰好有一个农妇从地里面肩了大捆的老玉米衣子出来,听到那妇人喊她,她一下愣了。这妇人原是许彩霞当闺女时最好的玩伴,当年在村里也是数得上的水灵姑娘。许多年不见了,只知道是嫁在邻村,生了三个孩子。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当年的模样!身子是干枯的,头发是干枯的,一身的衣服是无法辩得出颜色的,只剩下那两只眼睛还是油亮的,撑大了眼皮看她,笑起来却是满脸的苦相,比哭还难受。与她一比,许彩霞才知道,自己过的真正是天仙般的日子了。这些每次回家遭遇到的小细节,都会在她心里派生出巨大的成就感,会让她受用好大一阵子。很长一个时期了,她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回去一次,有时候完全是为了她自己的心理满足。每回去一次,那种好感觉,都会让她找到更多更好的活下去的理由。

奥迪轿车以一百七十多公里的时速向前奔驰,高速公路在那样一个上午是奇怪的空阔而寂寥。或许,许彩霞是被那透过玻璃投射进来的强烈的光照弄睡着了。车子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凉森森的感觉让人惬意。也很有可能,她是被那舒适的凉爽弄得彻底放松了。许彩霞是走进梦里了,她见到了人祖。人祖爷是个长得很喜庆的小老头儿,他穿了红色的衣服,他的头发和胡子都白得像雪一样。许彩霞笑了,原来人祖长得和儿子的圣诞老人是一个模样的。许彩霞变得孩子一样快活起来,她朝着人祖飞快地跑过去,她在跨越一道过不去的沟坎时突然就飞了起来。许彩霞非常清醒,她是没有翅膀的,但是没有翅膀的她却飞得很好,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美妙感觉伴着她快乐地升腾。她飞过去了,飞得比风都迅疾,落地的一刹那,她是睁开了眼睛看着的。太阳用那毒辣的光芒把她的眼睛刺得生疼,但她还是很努力地观望着。那么多十元面值的崭新的钞票,纷纷扬扬地、缓慢地向着她的身体洒落下来。毒辣的太阳的光芒渐渐地冷下去,黑暗终于把全部光明吞噬。那些突然撒出来的钱,让她的心最后生生地心疼了一下。

第十九章(2)

许彩霞是从车子前面被抛出去的。赶到现场的交警说,事故发生的时候,车子前后约一千米的距离,并没有第二辆车驶过。车子是在正常行驶中突然冲破栏杆,飞向路沟的另一侧。车子损毁得并不十分严重,前面的安全气囊自动打开,司机只是面部受了轻伤。从来不系安全带的许彩霞,是被巨大的惯力抛到几米以外的田野里去了,同她一起飞出去的,还有被她搂在胸前的那只小包。那包和她一起,从前窗玻璃上挣脱了出去,在空中完成了几个漂亮的空翻之后才和许彩霞分了手。那些崭新的钱随着她的身体腾空而起,像开笼的鸽子一样四

散开去,然后又慢慢地飘过来,把死者的脸和身体覆盖起来。

王祈隆在屋子里关了两天,他不说话,也不听想听别人对他说话。他把家里的电话掐掉,然后让司机小王拿着他的手机,除非是上级领导或者特别重要的事情,谁的电话他也不接。

在他脑海里,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许彩霞死的情景。有时他烦起这个女人来,甚至盼着让她死。现在她真的死了,王祈隆才觉得生活好像忽然换了面孔,一切都变了样子,他内心的恐惧也再一次泛上来。这种恐惧从儿子出走就产生了,许彩霞的自杀事件,几乎把他给压垮。好不容易度过这段时间,心里的阴影还没散去,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这些年第一次对已经死了的她不知所措。他现在才知道,有很多东西,是要被最终的力量才能证实的。其实,许彩霞的死对他的打击非常大,这种打击既不是悲伤,也不是痛苦,而是绝望。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年的争斗,许彩霞已经成了他生活中固有的一部分。

丧事办得非常隆重,全市各个单位都来了人。平时不记得有来往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泛了出来。来的人见不到王祈隆,就一直在院子里浮游着。花圈和挽帐涨潮一样浩荡着向殡仪馆涌来,有人打保票说,王祈隆自己的葬礼肯定不会这般风光。这话让说的人得了些痛快,让听的人觉得太过残酷。

有人悄悄说,许彩霞命不好。有人却说,是市长命太好!

这些议论里有惋惜的成分,也有中伤的意思。好象当官的死了老婆,就应该当作喜事看一样。

许老虎从东许拉了一卡车的人过来,个个哭得呼天抢地。他们哭许彩霞的死,也哭他们行将失去的、无可挽回的家族光荣。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死了呢?

一个人的死竟然是如此的迅捷,就在昨天,就在前天,人们还在什么地方同她说过话儿,或者是在某处与她擦肩而过。一个旺盛鲜活的生命,突然之间就这样没有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却是受到了惨重的打击。可他们无论抱了怎样的遗憾,哭得如何心意决绝,永远都不能使死者复活了。

丧事的奢华,多少让亲人们有了一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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