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食之家-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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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锁起了眉头:“……”
她看着女儿静静地等她下言。
谢伯媛既然说了个开头,后面的话也就能顺利说下去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从她的话语里头透露出她对男女关系,对夫妻之情的困惑。很明显她对眼前的婚姻有无能无力的无奈感。
刘氏听她说完,安慰地拍了拍她手,叹口气道:“真是没有想到王三郎竟然名实不符,虚有其表。”
“他除了挥金如土,对我还是挺好,我不想为钱财的事情跟他闹。”谢伯媛补充了一句自己的意思。
毕竟这个时代,像王谢一流士族之家的女郎和郎君们可是没为钱财发过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不要太多。也难怪谢伯媛会这么跟她娘说,她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丈夫把她娘给她的,她想保留作为念想的东西拿去典当了挥霍一空。
刘氏当然不会跟她女儿一样这样认为。她小的时候,刘家尽管是世宦之家,但是传到她父亲那一辈,家里还是穷过。她知道钱这阿堵物来之不易。精神上可以鄙视钱,但是实际生活中一文钱也要难死英雄汉。
也许像她女儿认为那样,夫妻一体,不用跟丈夫计较钱财是最正常不过的。而且当今高门士族的郎君和女郎们多多少少都追求奢华享乐,王鸾那样也没有什么过错。可是过了度,不顾自己的经济条件挥金如土,那绝对是一种恶习。并且,刘氏还认为一个男子把媳妇儿的陪嫁的财物拿去挥霍,这也是品行低劣。可是,难不成就因为丈夫会花钱,还花媳妇儿的钱,就不跟他过了?这在谢伯媛,甚至刘氏看来也是考虑都不考虑的。
谢伯媛和王鸾的亲事,并不是他们两个人那么简单,而是关系到了家族联姻,王家和谢家更进一步的联盟与合作。
王鸾在刘氏看来令人失望,可她也不会因此就劝女儿跟他和离。不过,她也要告诉女儿,陪嫁的钱财是一个女人嫁到夫家后基本的经济自由还有地位的保证。
接着,刘氏便苦口婆心地把关于钱财上头她的一些看法说给女儿听。在谢伯媛出嫁前,刘氏也曾经教她算账,怎么主持中馈,怎么看庄园的产出的账本。但是她没有想到过女儿成亲后会遇到一个像王鸾一样的人,然后她教给女儿持家的技能都失去了作用。
因为她并没有教给女儿正确的金钱观念,而且在谢家这样的高门士族之家的女郎对金钱都没有切实的体会,就算教也是照本宣科,她们无法深刻体会。
“记住啊,回去后把箱子换一把锁,而且你要跟王三郎讲清楚,陪嫁的首饰一点儿都不能再动,否则回娘家不好交代。另外,你可以继续给他钱,但是只限于那两个庄园的产出,每年秋天地里有了产出,到年跟前交上来,让管事婢妇少报些,十分只报六分,再拿三分给他。剩下的三分你留着自己添置衣物,打赏奴婢,还有年节上送礼。”刘氏切切叮嘱女儿。
“可是,他不愿意,还跟我闹怎么办?”
“他要闹就一文钱都不给他,他没有钱了,就算跑到外面也呆不了几天就要回来。你可别再软下去了,一味顺从他,那是害了他,还会害你自己。你要是想度过眼前这一关,你就听娘的。不管在钱财上,还是夫妻之情上,必须要有个度,这度就是你心里划定的一条线。越过了线,那可不成!记住了么吗?”
谢伯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回去试试看。”
第50章 管家防主子
“什么?王鸾那竖子竟然如此品性!哎,真是悔不当初,不该听信王司徒的话,说他这个孙子如何如何好,让七娘跟了他,如今受这些磋磨。”
当晚,刘氏把长女说的那些事情说给了丈夫听,谢庄听完背着手在屋子走来走去,深深叹气道。看得出来,他很为女儿的事情忧心。
“磋磨也不至于,就是七娘吃亏些。咱们陪嫁给她的两个庄园产出丰厚,拿出些来给她郎君花,也花得起。”刘氏安慰丈夫道,她想总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火上浇油,说那王鸾的不是吧。尽管她也觉得王鸾品性不佳,可是有什么办法?女儿已经嫁给那样一个人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叫女儿跟他过了。
“你知道什么?这样的人欲壑难填,挥金如土,如今还只不过是个尚书郎,要是将来外放做太守,做刺史,定会搜刮民脂民膏,成为贪官,为祸一方!七娘跟着他,最终落不下好!”谢庄一甩袖子愤然道。
刘氏没料到丈夫想得如此长远,又把后果说得如此严重。
她一下子心里也慌起来,连说:“不会如此严重吧,我已叫七娘回去换掉箱子的锁,又叫她跟王三郎说清楚……”
不等她说完,谢庄已经打断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你把七娘以前住的院子令人打扫干净,尽快把七娘给接回来。”
“啊!”刘氏闻言大大吃了一惊,抚着心口,压着心跳试探着问:“郎君,你要我接七娘回来,难不成是打算让七娘和王三郎和离?”
谢庄走到刘氏身边的榻上坐下,沉吟半响道:“我是有这意思,王三郎那人品性低劣,不如早早地就此撩开手去,免得以后夜长梦多,我家七娘反受其害。”
刘氏想一想却不同意:“七娘和王三郎成亲才不过一年多,那王三郎也没有大的错处,要真和离了,面对外头悠悠众口,我们谢家该如何应付。再说了,为这事情得罪了王家,恐不利于郎君。另外,你可别忘了,九娘下月就要及笄,这及笄了就要给她找婆家,在这当口要是七娘跟王三郎和离了,到时候怕对九娘的亲事有碍。最后,我觉着俗语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那王三郎是有错,咱们可以帮着他改,要是他能改,不是皆大欢喜么?何苦一下子就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谢庄听了妻子的一席话,默默思忖一番,也觉得在理,只是他依然认为那王鸾的人品不好,不是女儿的良配。
“那咱们就快些给九娘挑选合适的郎君,在她及笄后,让她早些嫁出去。这一回咱们一定要睁大了眼挑,挑上的人也要多方打听,不要偏信那些官媒或者亲戚的一面之词。王鸾和七娘的事情,就再看看。这头咱们要抓紧,免得我家七娘在王鸾那里受委屈。至于,你说什么怕得罪王家,这个我倒是不怕,否则我也不配做七娘的阿爹。”谢庄捋着下颌几缕细须道。
“你呀,到底还是看不上王三郎,还是太宠七娘。为了钱财,闹得夫妻反目,然后让自己的女儿跟郎君和离,你就不怕于你的名声有损吗?”刘氏摇头笑起来,但是丈夫这样袒护女儿,她又觉得心中深感安慰。
“我的名声和我家七娘一世安稳福乐比值什么。那王鸾待我找个合适的时机敲打他下,要是他能听得进我的话,改掉他那虚浮挥金如土的纨绔脾性,七娘才会再跟他往下过……否则,哼!天底下又不是找不到配我家七娘的郎君了,我家七娘品貌都出色,还能找不着人?”
谢庄这么说,也是因为他是个十分护崽儿的男人,就见不得自己的孩子过不好,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吃亏受委屈。另外,这个时代,在男女大防还有女子的贞洁观念上没有那么在意,多得是再娶再嫁的人。从皇室到民间,女子和离再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过不下去了,当然要和离。
但是,不怕因为自家孩子和离,影响两家姻亲的关系,况且王家又是那样的顶级士族门阀之家,谢庄很难得,一般在朝廷为官当爹的男人会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牺牲掉女儿的幸福,维持联姻的家族之家的同盟。
“咱们再等等看……”刘氏轻声劝丈夫,心里委实希望女儿回去后,能按照自己给她说的法子,拿捏住王鸾,希望两人的婚姻能继续下去。
——
谢伯媛和丈夫王鸾从谢府回去后,第二日她果然就让人拿了新锁来,把陪嫁过来那一只放财帛的箱子的锁给换了,钥匙也是亲自管着。
而且她也把首饰里头比较精美贵重的挑出来,单独放到另一只箱子里,这只箱子也是自己管钥匙。
王鸾过了一段儿手上紧了,就去问老婆要钱。谢伯媛说她没钱,钱都给王鸾花得差不多了。王鸾又故技重施,趁着谢伯媛不在,偷偷去开箱子,他手中的钥匙是找专门的锁匠配的,是用来开以前的锁的。结果,他开不了,一看,才发现原来箱子上的锁都换掉了。于是他明白他老婆这是在防他呢。实际上就是不愿意再让他花她的钱了。
反了天了这是!
王鸾气得不行,他已经从谢伯媛手里拿钱拿习惯了,而且他也跟他娘一个想法,就是他娶了谢伯媛做妻子,谢伯媛连人都是他的,自然而然,她的陪嫁,她从娘家带来的钱都应该是他的。他想花就花,她没有权利防着他不让他花。
想防他,门儿都没有,要是不给她一些颜色看,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几斤几两。
于是他大喇喇地去找谢伯媛说话。
谢伯媛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王鸾拿不到箱子里的钱时,就会来找自己。面对脸色难看,一脸怒容的丈夫,她真得挺忐忑和紧张。但是想起她娘告诫她的话,她还是鼓足勇气问他:“这是怎么了?”
“你明知故问!还问我怎么了?我问你,咱们屋子里的箱子上的锁是你换的?”王鸾怒声质问谢伯媛。
谢伯媛紧紧抿着唇点点头。
“你换锁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的眼里还有我这郎君没?”王鸾继续质问谢伯媛。
这种话丈夫也能说得出来?谢伯媛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向王鸾,不明白,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换锁的原因吗?从谢府回来后,他问自己要钱,自己都已经拒绝了他了。这不是明白告诉他那些箱子里的陪嫁是不希望他再动的吗?换了锁,就是委婉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但是,她的心里是一直都把他放在第一位的,换锁和眼里有他没有根本扯不上关系好吗?
她道:“不但我的眼里,就是我的心里,都是郎君占据最重要的位置。至于换锁……是我阿母叫我这么做的。”
“你阿母?你把我们屋子里的事情都跟她讲了?”王鸾闻言越发生气,他恨恨地盯着谢伯媛,脸变成了猪肝色,“你是成心让你阿爹和阿母看不起我是吧?”
他这话让谢伯媛真得糊涂了。他从来跟她要钱都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的,她一直以为夫妻一体,自己的钱给他用是天经地义,他要得理所当然。但是,为什么他现在要说自己跟阿母说了他问自己拿钱的事情,就是让自己的爹娘看不起他呢?难道,他并不认为跟自己要钱是天经地义,或者在别人眼里,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天经地义?
谢伯媛接着想起了她回谢府时,她娘听了她说的话后摇头说丈夫名实不符,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都是失望。她暗中也觉得丈夫的所作所为不那么光明磊落,可是她还是要在外人,在娘家人跟前维护他,自己骗自己,他除了挥金如土外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
现在听了丈夫说的话,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要是他自己都觉得问她要钱花是不能说出去的事情的话,那么这事情一定是被人瞧不起的。
她想起她娘说的另外的话,不管是夫妻之情也好,还是别的事情,比如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