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k班-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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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卉用手肘捅捅左边的人,“怎么了?不开心么?”
溪川抬起头,和文樱如出一辙的冷冽目光从芷卉脸上扫过。没说话,却弄得人心里发毛。
“嘿。你们今天这一个个是干吗?”
溪川盯着芷卉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杂志摊在桌上,“这个,看来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诶?这是什么啊?”芷卉把杂志翻开。手却猛地僵住。
—×文××杯作文竞赛初赛前五名佳作选登
第四个名字,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柳溪川。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将溺死的人,会伸手去抓住身边一切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有时是藤蔓,有时是荆棘,有时,只是一根漂在水面的水草而已。
错以为已经得救,其实只不过多了个陪葬之物。
甚至比从没有出现过希望还要可悲。
几天前还在因“终于超过了你”而欢呼雀跃。结果却是—
老师说,我搞错了。
初赛就被淘汰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怎么可能是“搞错”这么简单?
芷卉“啪”一声将杂志丢在饭桌上,碗被震得颤动两下。父母面面相觑,过半天仰起头来看向显然是火冒三丈的女儿。
“发什么神经啊?”母亲终于有了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是你们俩谁做的?!”
“怎么跟父母讲话的?想死了你这小孩!”母亲皱着眉厉声喝道。
一旁的父亲沉默地拿起杂志看,片刻后把书重新放在桌上,语调满不在意,“噢,原来是作文竞赛的事啊。”
母亲一愣,也抓过杂志看了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哦哟,我当什么事咧。你不是说这个有加分么?是我去找的老师。”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女生情绪失控,泪水在眼眶里转。
“你不要那么死脑筋!就是因为你这样上次才差点拿不到推荐表!你不搞这套别人照样会搞这套!”母亲动了气,用力一推,正好把女生眼眶里的泪水震下来。
父亲叹了口气,“囡囡,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芷卉完全没有听进去,只喃喃地低头重复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要是你像谢井原那样,我们用得着去找关系送钱?还不是你不用功!少在这里哭死号丧!看得人烦!要吃就吃不吃进去读书!”母亲赌气般地往嘴里塞进一大口饭。父亲一边使眼色一边在桌下踢来一脚。这么一下不但没让母亲制怒,反倒跟进一句:“我就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哭的!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也还是没得奖么?”
女生眼神失焦地木然看过来,使劲咬着下唇。
“眼睛斜什么斜?怪你自己!成绩没人家好,初赛就被淘汰,给你机会复赛都拿不到奖,你还怪父母。父母给你铺的路还少?自己去反省!好意思斜眼!哼。”
父亲忙在一旁打圆场,“囡囡,快坐下来,吃饭。过去就过去了,不说了。”说罢扯着女儿的衣袖往下拽。
芷卉一转身,进了房间把门反锁起来。
11》》
情节该怎么继续?
屋外凌乱的敲门声瞬间变得疏离而遥远。一切声音和光线都断裂成碎屑。守卫自己的只有这一片透明的微咸的水域。
酝酿已久的怨恨咬破一个决口爆发出来,却又羞赧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嘴唇被咬得发白,隐忍到寂静如入眠。
像一只被瞬间翻转的容器,情绪哗啦哗啦流泻出来。在那沉积已久的繁密的感觉里,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我嫉妒你……
最终指向了一个最高级别的终点—我恨你。
从来没有人比我更恨你。
从来没有人比你更让我恨。
从来没有人让我变得因怨恨而可悲。
—还不是你不用功?
—成绩没人家好。
—初赛就被淘汰。
—给你机会复赛都拿不到奖。
连我最亲的人都说出这样令我无法承载的言语。
因为你的存在,让我变得不是我。灵魂抽丝剥茧,只剩下身体里带毒的血液。微妙地触发了我每一寸的敏感与纤弱,抛弃一切初衷,付出一切代价,想要超过你。
幻境破灭那一秒,恨不得你死去的念想在我心里疯狂地肆虐。
我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原来只不过是一场往绝路上的无谓的堆叠。
情节该怎么继续?我唯有继续朝你微笑,与你谈笑,扮演一位同窗密友应有的表情。而在只属于我的黑暗洞穴里,碾碎每一寸骨骼,打湿每一寸肌肤,放纵每一份致命的恨意。
是的。打从心底,我恨你。
恨不得你死去。
12》》
如果那佳作只是篇没价值的八股文,芷卉也许可以稍微释怀。可偏偏却是精彩得令人不得不颔首臣服的杂文。
那么必然的,恨意又累叠一点。
13》》
F大的自主招生考试这一天恰好是芷卉的生日。可以变得很隆重也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原本倘若在学校里,凭着好人缘倒是可以收到一大堆礼物。
但是非常不巧地撞上了考试,且是如此重要的考试。生日那回事就变得又轻又薄,随便一阵风就吹走了。
考场设在F大附中,与F大校园仅一街之隔。是母亲特地请了假开车陪同到达考场的。算算时间尚早,去F大里面逛了一圈。
由于天气里那股浓重的凉,大多数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深灰色背景下张扬着枯枝的剪影。
新闻学院的楼挺漂亮,学校最中心处又新造起一幢,不特别高,结结实实的四方体,却很有味道。有些欧式风格,威严里流露大气。面前是广阔的空地,不知是不是被阻拦了,总之没看见横七竖八乱停的车。
芷卉的脸贴着车窗,高大的树木和楼房沿着宽阔的路迅速向后席卷而去。
后来兴致起了,横穿过F大,再往郊区开了一段,新校区就展开在眼前。非常壮观。
一望无际的草坪上,几栋方方正正的欧式建筑像积木一样散落。
据说P大百年校庆时造了个大讲堂,颇引以为豪了好几年,全校上至领导下至学生不厌其烦地向外界吹嘘“真正的建筑”“经典中的经典”什么的。如今F大新校区悄无声息埋头苦干地一口气造起七八幢类似的,不知P大的人做何感想。
母亲伸手往建筑群一指,“听说马上完工了,新一届的外语学院就要搬进来。我劝你还是不要学什么新闻,好好学一门外语才实在。”
芷卉未置可否,脑子里其实在想别的事。
记得高二时一位毕业前关系不错的学长回学校看老师,在走廊里碰见。芷卉打趣道:“不把女朋友也一起带回来么?”
“哪有女朋友?”
“上大学都快一年了连个女朋友都混不到,不行啊你。”
“那可怪不得我。我们那整个校区只有软件一个学院。出门一天,不要说女的,就是连人都难得碰见半个。”
想到这不禁笑出声来。莫非F大想把几个分校区全部发展成和尚校区和尼姑校区不成?
母亲听见笑声奇怪地扫过一眼。芷卉立刻收敛了表情。
14》》
考完英语后突然困倦,也许是因为题目没什么难度,至少对芷卉来说是的。
先前各式各样的紧张—铅笔削了七只、橡皮带了三块、中性笔特地去买7元一支的日本货—终于失去了着陆点,轻飘飘地散尽飞远。
芷卉趴在桌上打起盹。过了一会又再次紧张起来,下面还有自己不太擅长的一门。
文具已经不需要重新准备,不搞出点动作来心里又悬得慌。去上厕所吧—这也算一种表现紧张和缓解紧张的方式。
只可惜和自己有相同反应的人太多了。
女厕所的队伍已经排到楼梯口,芷卉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卡在门框里,半天动不了一下。有几个等不及已经奔向对面的男厕所去解决,反锁起门,任凭后来的男生们怎么在外面“哭喊”也死守着刚夺取的阵地。
芷卉看着发笑。优秀的男女生比例已经达到这样不均衡的地步,相当的阴盛阳衰啊。
忽然身边发起一阵骚动,几个站在门外的女生无一例外昂首挺胸起来做淑女状,让人好生奇怪。芷卉好奇地往门外移动了一小步,探出头去。
楼梯上逆光往下走来的男生,视线散漫地游弋在别的地方,却不自觉地让这边所有的女生都脊背僵直了起来。
像谢井原这样的男生,头脑好得无懈可击,少言寡语不爱与人交往,即使外出考试也会把圣华的深色立领制服穿得整齐挺括,眼神总是冷的并且失焦,很少让人感到是在注视着自己。时常莫名其妙就背上了一个尖锐冷漠的评语。
但是,这样的人,却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这样的存在,让他无论再怎样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也总会让女生们在他经过时心事沉重得连神色都不自然起来。
芷卉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打个招呼,毕竟排队等厕所的行为比较猥琐。视线却猛地折过来,不知是受了什么感召。
一瞬间,芷卉情不自禁往后退一步,往门里缩去,甚至还想举起手挡在面前。但终究是躲不过了。
“原来你在这里啊。”男生奇怪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
“诶?你在找我么?”
“我,没、没有啊。”更奇怪的不从容。
“你在哪个考场?”
“我么?在205。你呢?”
“我在307。”走出一个女生,芷卉前面空出了一段距离。
男生察觉到周围目光有些异样,露了一点浅笑,“你是要进去,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芷卉窘了片刻,答:“走吧。”
双方都在心里暗自纳闷。
井原无法理解的是,不想上厕所的女生却居然有排队等厕所的嗜好?
芷卉无法理解的是,考场明明在下面一层楼的男生为什么从楼上走了下来?
各怀心事地走出一段后,先听见男生的声音:“其实,我是在找你啊。”
“哈?”
“呐,”男生郑重地转过身,换出了与平常的清冷凛冽相反的温暖表情,“生日快乐。”
“呀?你知道啊?”
“我可是能代替你填个人资料报名表的人哪,什么不知道?”语调颇为自得。
“嗯,想起来了。呵呵,有点感动啊。居然还记得。”
“别感动得太早,”男生笑着将手一摊,“我可没准备礼物。”好像有几分歉意。
“哼,也没指望。”女生佯装大度地挥了挥手,“就欠着吧。”
“哈啊?”歉意瞬间蒸发。
“反正你欠我的多了去了。还有一顿哈根达斯吧?”
“呵,有你这种女生!居然还脸皮厚到要礼物。”
“你才知道我脸皮厚啊?被敲诈了不是?”愈发放肆地摆出夸张的无赖表情。
虽然谢井原很想继续维持自己高山冻土层的冷漠威严,但终于还是在女生可爱的表演中笑出声来。不自觉地伸出手揉了揉女生头顶柔软的短发,直到感到周围的空气已经冷到结了冰,才在对方早已换成错愕茫然的表情中意识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动作吧?
敢断言自打谢井原出生起就没有拉拉女生胳膊摸摸女生头发这种暧昧的动作。那么,现在这叫—神经错乱了么?
“呃—不早了,考试就要开始了。回去吧。”男生尴尬地出了声。
芷卉头一低,飞快地朝考场的方向逃走了。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