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妇-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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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这个主意;二郎拜访老头这天;碧青也跟来了;叔嫂两人一早起来先到了间河县跟杜子峰会面之后;再一块儿去桃花村。
桃花村是间河县最富裕的村子;这个碧青早就听说过;因村子里的两颗百年的野桃树而得名;老头的草庐就盖在两颗百年桃树边儿上。
碧青给二郎预备了拜师礼;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嫂子,老先生是大儒;不一定能收俺呢。”
二郎就是个老实孩子;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儿;碧青一边儿收拾礼物,一边儿道:“不收也得让他收;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只要他吃了咱家的东西;就得收你这个弟子。”二郎脸都红了;大概觉得嫂子这样太厚道;吭哧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碧青见他那样儿;笑了一:“拜先生哪有不给束脩的;这是理儿;不能让人家说咱不懂理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家常的吃食;都是嫂子我亲手做的;是咱的一点儿心意。”
二 郎看了眼车上的大坛子小罐;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哪是去拜师;简直是去送礼的;一小罐醉枣;半口袋番薯;鸡蛋鸭蛋各一篓子;早上叫王兴新挖了大白藕; 还带着泥呢;装了半框;挑了几个还算囫囵的荷叶盖住;拎了一只鸡一只鸭;都挑最肥的;还有一小罐子糯米藕,是嫂子昨儿忙活了半宿做的;特意叫小五哥去冀州 府买的槐花蜜跟糯米。
为了自己拜师,全家都跟着忙活了好几天;二郎颇有些过意不去;不怕别的,就怕那位老先生不收自己;让家里人失望;这么想着,越发有些紧张。
相 比二郎的紧张,碧青倒是颇轻松;因为她这一去就要志在必得;人老了,一般都馋;大多数老人都爱吃甜食;糯米藕香甜软糯,绝对是最佳选择;这东西冀州府没 有;老头只要吃了一回就得有下回;还有自己做的醉枣;松花蛋;看着虽然平常;可在这冀州府里,绝对是新鲜东西;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不是买的;藕跟番薯是 自家种的,鸡鸭是自家养的;醉枣跟糯米藕也是自己这个嫂子亲手做的;每一样儿都是心意;老头只要有点儿人心;就绝不会拒绝;只要吃了,收了;二郎这个师傅 就算拜成了。
碧青坐在牛车上;都没心思看两边儿的景儿了;一门心思想着这些。地里的庄稼收上来;麦子种下去,就到了庄稼人一年最闲的时候;出了间河县;两边都是光秃秃的庄稼地;连个人都不见;也实在没什么景儿。
倒是道上总会有进城赶大集的人;一辆牛车上坐七八个妇人;讨论着该买多少肉给家里的小子解馋;给丫头买什么样儿的花布做袄;叽叽喳喳分外热闹;花花绿绿的头巾晃过去,给这样萧瑟深秋添了一抹别样的亮丽。
牛车过去后头是挑担子的汉子;这样的天儿,汗水把衣裳都浸透了;可见走了多长的路;挑子上的盖子一偏,露出里头满满的黍米,黄澄澄的颗颗饱满,一瞅就是特意拣出来的,估摸是打算去城里买了换些钱使。
再往后是小两口子;看得出来是刚成亲的;新媳妇儿骑在驴子上头;头巾蒙的紧紧;脸都遮了大半;还有些害臊,牵着驴子的傻小子一会儿就回头瞅一眼;咧开嘴呵呵傻笑个不停。
碧青不由有些出神;有那么一晃神的功夫;觉着驴子上坐的是自己;而前头牵驴子的傻小子,变成了大郎。
忽听杜子峰道:“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碧青回过神来;侧头看了眼杜子峰;本以为能搭杜子峰的顺风马车呢;比牛车快也舒服;不想到了衙门口;这位直接一身青衫出来;跳上了牛车就让二郎走;连他家那位形影不离的家仆都没带;跟自己在王家村第一次见他时一个模样儿。
碧青心里觉得;比起官服;这身青衫其实更适合他;有股子飘然出尘的气质;而且,碧青觉得;他们三个坐在牛车上;别人一定以为自己跟二郎是杜子峰的下人。认真说起来;自己跟二郎这样儿的,当杜家的下人都有些高攀。
碧青倒不觉得自卑;只要自己活得自在,自卑干啥;自己这身儿衣裳可是今儿新上身的;是她娘亲手做的;碎青花的粗棉布;蓄了薄薄一层棉花;跟自己头上的头巾,正好搭成一套;别人觉得这是土;可碧青觉得,自己挺美的;这样原生态的民族风服饰;在现代可是颇受人追捧。
现代的那些所谓民族服饰早就失了根本;哪像自己;臂弯跨个碎花包袱;就尽得真髓;就自己这身打扮,如果自拍一张传到网上;粉丝绝对爆棚,所以,碧青的心情也异常的好;却不想给杜子峰两句酸诗给搅了。
杜子峰见她看自己;指了指上头;碧青抬头看了一眼;见一行大雁正排着队往南飞;真想翻白眼;这就是读书人的通病;明明有着一颗汲汲名利的功利心;却非得伤春悲秋;有事没事儿就吟一句;他自己伤怀还罢了;坏了自己的好心情,实在不该。
碧青琢磨怎么消遣杜子峰一下;忽的想出一个主意;咳嗽一声道:“诗词我念得不多;不过倒是想起个对子来。”
杜子峰想起她给周家对的对子,不禁低笑了一声:“倒要请教。”
碧青也指了指天:“一行征雁向南飞;大人可有妙对?”
杜子峰想了想道:“几处乡愁同北望如何?”
碧青不禁暗暗点头;这位虽说功利心重;可真算得上才思敏捷;随便一对就异常工整;可惜错解了这个对子的意思;眨眨眼道:“大人恐怕听差了;我这里的蒸非是征战的征;而是蒸煮的蒸。”
噗……二郎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怕杜子峰怪罪;忙憋住;一张黑脸憋得通红。
杜子峰愣了楞道:“如此,倒要请教了。”
碧青指了指车上那只鸭子:“两只烤鸭往北走。”
杜子峰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忽觉如此荒唐的对子,竟比之自己刚才念的那首秋风引更有意思。
碧青暗道,这才对嘛;好好的日子不过;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又不是林黛玉;能吃饱穿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家伙都是欠饿,丢进深州过一个月,保证一个个都改过来。
不过,人家桃花村真是有钱啊,就光这道儿就不一样,黄土砸的夯实平整,能并排跑两辆牛车都没问题,道两边儿的杨树遮住日头,一阵秋风过来,哗啦啦掉了一地杨树叶子,隔一段就有个农人,拿着大扫帚扫树叶子,堆成一堆烧了,铲进地头的坑里预备着当肥料使唤。
想 冀州府这几年风调雨顺,桃花村又是有名的富裕村子,应该不差这点儿树叶子施肥吧!大概知道她想什么,杜子峰道:“武陵先生稀罕桃花村那两颗百年桃树,故在 此隐居,因老先生在桃花村,便短不了前来拜访之人,这条道村里修了几次,怕树叶积在道上不好走,桃花村的里长就安置了村民轮流清扫。”
碧青心说,这桃花村的里长倒是有个脑子的,估摸也是吃着了甜头,没有这位武陵先生,桃花村就算有一百颗百年老桃树也没用,有这么一位大儒背书,桃花村想不富都难。
皇上都亲自访了的大儒,冀州府的官儿敢托大吗,不管是谁,上任第一件事就得上桃花村报道,这就是尊供在桃花村的佛爷,谁来的都得拜。
碧 青估摸这条道直接就通向老头的草庐,果然,路到了头,就看见那两颗传说中的百年桃树,跟两个门神似的站在村口,树干上缠着红绸子,估摸村民把这两颗桃树当 成祥瑞了,不远处有条小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引过来的,水很浅,却异常清澈,能瞧见水下青沥沥的鹅卵石,水流过石头叮叮咚咚的,颇有意境。
再往远看,就看见了那三间草庐,外头一圈篱笆围着,说是草庐也是夯土盖的,顶子上盖了厚厚的茅草,茅草都是新的,估摸是今年新盖上去的。
牛车停在篱笆门外,碧青就好奇的扒着头望里看,院子里有个老妇人,看年纪怎么也有五六十了,正在一趟一趟的往外搬书,当院铺了老大一张席子,老妇人把书小心的放到席子上晒,旁边儿有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子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柴火棍正在地上画着什么。
碧青心里琢磨,这老头还真算厚道,弄这么个老妇人,还以为怎么也得有俩美貌佳人呢,这些所谓的大儒们,不是最喜欢红袖添香吗。
碧青始终认为,红袖添香这个四个字,简直把老头子们猥亵的心理表现的淋漓尽致,红袖添香之后大概就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了,除非有心无力,不然,半夜三更对着鲜嫩的小佳人,不干点啥谁信啊。
不过,很快碧青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从后头又来了个老头,头发花白,满满两桶水,肩膀上扁担都压弯了,没等碧青暗示,二郎已经过去了,从老人手里接过挑子挑了进去。
碧青抿着嘴笑了笑,这实在有实在的好处,这不顺理成章的就进门了吗,碧青跟着杜子峰也进了院。
进去之前,杜子峰特意整了整衣裳,碧青觉得,他比二郎还紧张,可见这老头真的不一般,而且,杜子峰进去之后也只是靠边儿立着,恭敬非常。
根本就没人招呼他们,碧青左右看了看,二郎已经把水倒进瓮里,接着劈柴去了,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碧青索性帮着老妇人晒书,一开始,她一碰老妇人还皱眉,见碧青动作小心,并无冒失的举动,才没说话,弄到最后,杜子峰也跟着帮忙晒起了书。
老头的书实在不少,晒了半院子,经史子集,野史传记,应有尽有,看来,还真是个有大学问的,就冲这些书,人家这大儒之名也不像虚的。
晒了书,见老头还没动静,仍低着头在地上画,碧青抬头看了看天,可都快晌午了,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指望杜子峰主动说话,根本没戏,杜子峰紧张的跟见着祖宗差不多,指望二郎更不可能,二郎简直就成了长工,不停的找活干,劈完了柴火,这会儿又去修篱笆了。
碧青走到老头旁边,想看看老头到底画什么呢,这么入神,把他们仨晾在这儿理都不理,看了一会儿,碧青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
碧青一笑,可给老头笑恼了,老头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她:“笑什么?”
碧青见老头真生气了,琢磨不能得罪他,忙道:“我是笑您这么算,什么时候才能算出来。”
老头明显一愣,眯着眼打量碧青几眼:“小丫头知道老夫干什么?”
碧青点点头:“您做算术题呢。”
老头脸色缓了缓:“你这丫头倒有些见识,既然知道老夫干什么,就在一边儿看着,等老夫算出这道题再说,这是老夫跟东篱老匹夫打的赌,要是算不出来,那老匹夫不定怎么笑话老夫呢,老夫可是算了整整两天了。”说着,又拿着柴火棍开始算。
碧青见旁边的妇人直跟自己使眼色,做出一个吃饭的手势,就明白,这老头为了一道算术题连饭都不吃了,本来年纪就大,那禁得住这么折腾,再说,让老头这么算下去,估摸天黑也拜不了师。
想到此,开口道:“这道题瞧着极简单。”
老头一听就不干了,皱眉看着她:“丫头,年纪不大,话倒是挺大,你还不知道是什么题,就敢说简单。”
碧青道:“虽不知道什么题,但瞧您算的路子,大约知道不会太难。”
老头儿道:“那你算给老夫看,只要今儿你能算出来,修篱笆的那个傻小子老夫收了。”
碧青眼睛一亮:“当真?”
老人哼一声:“整个大齐,也没人敢质询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