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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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若非是由刘拂口中说出,若非是六人已经相熟非常,只怕会引起一场单方面的殴斗。
可事实上,他们五人会如此激动,也是因为这话是出自刘拂之口。
即便还不知道原因,他们已无原则的相信她所言非虚。
不然以五人的心性,恐怕只会一笑,全不放在心上。
刘拂暗自打量,以免五人的丁点儿神情变化。现在的氛围与她设想的差不多,却要更加慌乱些。
到底是少年心性,还没有久居官场的老成。刘拂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将少将军左都御史等人已降了不知多少的光辉形象,调得更加亲切可人些。
不过还未真正踏入官场的年轻人,能多些热血与激情,换个角度来说也是件好事。
此时不自觉用官场识人的标准来评判众人的刘拂并没想到,这五人能毫不顾忌地露出全部心意,亦是因为对她全部的信任。
少年心性,直接又真挚。
几息后,如刘拂所料,头一个反应过来事有蹊跷的人是方奇然。
与一心苦读的其他人不同,作为饶翠楼的靠山,曾在打探消息一事上与刘拂有过深入交流的方奇然拦下众人,当先问道:“云浮,你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他问得毫不迟疑,直击要点。
在方奇然严肃的表情下,是第一次体会到青楼楚馆妙用的恍惚。
怪不得说美人乡是英雄冢,科举这般举国重事出的纰漏,头一处发现端倪的地方,竟是出自销金窟。
周行蹙眉道:“可是前日。你回楼中庆中秋时,发现了什么不对?”
本以为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会是徐思年,没想到周行会接话的刘拂点了点头,改了改对他的评价。
除了谢显外,其余二人亦是人精,在听到周行的话后也醒过神来,只按捺下焦躁的心情,紧紧瞅着刘拂。
百思不得其解的谢显瞪圆了眼睛疑惑道:“阿拂,你快讲讲,他们怎都一副猜到的样子?”
忍住揉谢显脑袋的冲动,刘拂将之前就想好的托词讲出:“我前日去寻骄儿与海棠姐姐时,恰zx好路过包厢,听见客人的议论。”
“我听着他们在青楼谈书论道,就忍不住立下脚步倾听,本想着是个风流有趣的人物,也好凑个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典故……谁想到却是个酸腐,不知从哪里得了笔天降之财,没想着填补家中辛苦供他读书的女眷,反倒是来了饶翠楼吃宴……”刘拂面上满是不屑,“他反反复复念叨的,正是自己就‘君子之于天下也’一句如何苦思冥想三天三夜,才想出个极讨喜深刻的立意。”
谢显惊呼道:“君子之于天下也?这不是最后一场的题眼么!”
连他都发现不对,其余几人早已皱紧了眉头,他们也不插话,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听谢显与刘拂一问一答。
“他做得可好?举人……已得了功名的举人,想来不会太差?”
刘拂点头道:“我虽只听了两句,但不得不说,立意确实新颖奇妙,堪称上品。”
她的手指一一滑过桌上的纸张,那是无人默出的答卷。
“仅从破题角度来看,当可比肩大哥与松风兄,灵气略逊于显二哥,但相较于二哥与三哥来说,已是剩了一筹。”
周行的脸,在刘拂话音落地的瞬间,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前日……”方奇然按住周行的手,“前日考生们都未出贡院……”
强压下火气,周行点头道:“不过此句出自《论语》,说不定是那举人随意翻书,瞎猫碰了死耗子。”
不经信人言,不因顾忌她的颜面而顺水推舟,仅此就已占了“聪、直”二字。
刘拂嘴角的笑意一闪而逝,她四平八稳坐在那里,正色道:“我当与你们说过,天香宴自旱情得解后,便翻了一番的价钱,是广而告之的劫富济贫,用菜钱去买米粮施粥。”
在众人点头后,刘拂又道:“我因觉得事情有异,特问过杨李,说那举子往日也曾来过,仅是个蹭吃蹭喝说闹取笑的陪客,昨日却是昂眉吐气,整整点了点一桌全宴。”
此话一出,五人皆沉默下来。
饶翠楼的天香宴他们常吃不假,可这价格翻倍的天香全宴,便是出手豪奢如方奇然,也仅在宴请好友时才会考虑。
蒋存拍桌怒道:“莫不是就让这等买脏的宵小,顶了他人苦盼的机会!”
见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般无二的难看,刘拂轻叹口气安慰道:“只怕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误会了雇主的意思。”
迎着不解的目光,刘拂解释道:“他所作乃是上佳,真有如此本事者如方兄徐兄谢兄,并不需花大笔银钱去买……会如此作为的,定是上榜无望之人。”
“都说笨鸟先飞,可一鸣惊人者古往今来,也不过一二。”
“我已将他那日观点全都录下,若他真为人捉刀,想来在贴榜品读时,亦会有类似的大作。如果没有,那便是我多想了。”
被她一脸信誓旦旦震到无法生出幻想的众人:……
他们却也明白了刘拂的意思。每次乡试后,都会张贴头五十名的卷子,此时姓名公开,对上榜之人称得上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幸事。
而那些平日蠢笨却名次靠前的,自然会有他昔日的同窗发现不对。
室内一片沉默,压抑非常。
“科举,舞弊,今年必将再考,既如此……你们便不能懈怠。”
“放心,不会影响来年春闱的。”刘拂继续安慰道,“ 按着旧历,若能早早发现,年前就会再考,以免误了远方的学子赴京春闱。”
她重重念着“早早”二字,视线扫过众人,沉声道:“为稳妥计,在事发之前,还请各位兄长用心读书,少去诗会文会,茶会花会。”
***
江水苍苍,倦柳愁荷,共感秋色。
“贺兄,久违了。”
正在与人交谈的贺子寅与身后众人闻声回头,恰见一少年正施施然向这边走来。
少年青袍白靴,高高束的乌发在身后打着旋儿,像是甩在他背后的落日上一般。
他从远处行来,正巧踏着余晖,却带着蓬勃的朝气,比赤霞漫天的美景还要引人入胜。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世间竟真有崔宗之这样的美少年!”
“闭嘴。”贺子寅咬牙打断身旁的惊叹声,抬首挺胸,阔步向来人的方向迎了过去。
“贺兄,小弟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贺子寅还礼,笑道:“若非不知道贤弟已游历归来,帖子早已由为兄亲自送至刘贤弟你府上了。”
与贺子寅随口谈笑的刘拂眼神微错,似笑非笑地剔了另一旁的三人一眼。
看来有时候有些事,真是冥冥注定,躲也躲不过。
刘拂终于明白,颇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违的几位世家公子,是缘何卷入科举舞弊案中,且难以自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一句是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夸赞唐代美男子·太白好基友·崔宗之的,并非本文人物
第72章 哎呀
在场众人一一通报过名姓后; 纷纷落座。
“贤弟与我同坐?”
刘拂推拒了贺子寅的邀请:“我与方兄等一起就好。”
听她如此说,围站在贺子寅都松了口气。
感受到对面戒备神情的刘拂轻笑一声,颇觉有趣,回了个大大的笑脸后径直拉开方奇然身边的凳子; 施施然撩袍坐下。
她才坐稳; 就被周行握住了手腕。
扇扇子的动作微顿; 刘拂偏头歪了歪身子。
“阿拂,你怎生认识他的?”
就猜到周行会有此一问,刘拂用扇面掩唇; 又向着他的方向靠了靠。
刘拂低声道:“说是认识; 其实从未会面过……”
两人距离极近; 近到可以闻见少女身上草木的清香。
她用的,是什么香?闻着像是竹叶……非礼勿视; 非礼勿闻……周行的指尖颤了颤,状似无意地收回。如果刘拂此时回头; 当能看到一张五味杂陈的脸。
可惜忐忑非常的周三公子,并未迎来那道期盼中的目光。
刘拂打着扇子; 轻声将自己与贺子寅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见过一面; 我感佩贺兄才华; 之后一直与他书信相交……”
贺子寅; 常州人士,十七得中举人,幼年才名比之现在并不在场的神童谢显还要强上些许。可惜一连三届都未曾考中进士,次次名落孙山; 将一身名气全部耗尽。
伤仲永一说,直到此时仍稳稳套在贺子寅身上。只不过碍于贺家在常州不亚于刘家的家世,并无人敢在他面前多嘴多舌,甚至还多有趋奉。
直到建平五十五年的春闱,再不被看好的贺子寅终于一鸣惊人,名列二甲第一传胪殿前。更以坦荡之姿赢得了圣上的注意,从此平步青云。
而他同科的榜眼,正是坐在自己身边的方奇然。
更重要的是,贺子寅是自己恩师的堂兄。也是因为当年的授业恩师,刘拂才会知道当年广受赞誉的清流之首贺大人,便是后来意图谋反的安王党羽。
刘拂为了知己知彼,早在一年前听闻贺子寅来金陵探亲时,便使计与他在定山寺诗书相合,凭书信神交。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刘拂听到邀请方奇然等人赴宴的是贺子寅后,才会不顾“在外游历”的托词,直奔他们聚会之地。
贺子寅十一年前便已中了举人,此时既不在家乡苦读准备来年的春闱,又不早早上路赶赴京师,反倒赶在乡试这么个时间点来了金陵,肯定不是为了游玩访友。
当年舞弊案一事,簪缨之族的公子哥儿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经过今天这场文会,几乎能确定是贺子寅的手笔。
至于给学政督查壮胆子画大饼的人,亦有可能是他。
就老师所言,两头骗的借刀杀人手法,正是贺子寅的最爱。
不过这些话,在没有捉到证据前,还不能对周行等人说。想起贺子寅与周默存的一段公案,刘拂终于回头,斜睨周行一眼。
然后就被周行赤红的脸面惊了一跳。
她换了只手拿扇子,替周行扇了扇风:“周兄今日可是穿得多了?怎得脸红成这个模样?”
坐在对过正与方奇然闲话的贺子寅闻言抬头,笑道:“想是周兄习惯了京中凉爽,应对起江南的秋老虎没什么经验。”
周行面不改色:“确实如此,那便劳烦阿拂了。”
本是玩笑般替他打扇的手一顿,刘拂剃了周行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体贴入微着。
“这是小弟的荣幸。”刘拂呵呵笑了一声,不带丝毫感情。
谁让她与贺子寅鸿雁传书时,为了拉低对方的防范之心,表现得特别纯粹友好呢。
借着扇扇子的动作,刘拂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坐在贺子寅一边的人。
他身边围着的那群人,她大多没什么印象,不过大抵可以猜出,其中的大部分应该都是此次来参加乡试的常州学子——用以佐证的,是其中一位刘拂前世归乡读书时,曾拜见过的“老太爷”——那位老太爷祖籍常州,后在湖州知州手下做了个师爷,自此发家。
坐在自己这边的,除了方奇然、蒋存、周行三人外,都是些早已定居在外地,为了乡试才归籍科举的学子。
第三方人,则是在金陵颇有才名的本地书生。但是不知为何,徐思年这个金陵第一才子并未受邀,而身具神童之名又是金陵知府之子的谢显也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