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里的陌生人-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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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半天听不到关键,易小柔也有些急了,催促道:“然后呢?”
“我到他家一看,那个房子啊,破得都能看见外面了。这人一见我,就给我跪下了,说对不起我,说他真的不是有心的。我才知道,他当时是脑子里生了瘤,出车祸时因为长瘤突然失明,所以法院判了意外。他这一年就是出去治病了,病治好了,家产也没了,老婆跑了,工作也丢了,他还说会想办法赔我钱,求我再等等。”单静一边流泪一边说,断断续续地看起来伤心极了,“我那时候一屁股就坐下了,指着肚子喊,你说我怎么等,我马上就死在这里,谁也不要过了。他当时一听就急了,跪在地上直给我磕头,说你不要想不开啊,我养你,我养你还有你小孩。我就喊,那我就不走了!”
单静讲到这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易小柔也不敢打扰她,只得闭上嘴巴听着:“后来他居然真就这么做了,白天打工,晚上拾垃圾,有好吃的好喝的全给我,我后来房子被公家收回去了,干脆就住他家去,打定主意不走了。那时候也没多想,就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赖帐了!结果,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易小柔呆了一呆,打断单静的话问道:“等下,你是说,现在的你老公,就是当年那个司机?”
单静怔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嚎又哭了起来。易小柔抓了抓脑袋,长叹一声——这叫什么事啊?
虽然听起来荒唐,可是转念一想,这事也合理。当年那个环境,一个女人要单独养一个孩子,不说流言蜚语,单就怎样一边照顾小孩一边赚钱,就是件不容易的事。那时候一个家庭大多生好几个孩子,单静家庭她是知道的,上面六个姐妹最小一个男孩。女孩子,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是没有空照顾外孙女儿的,更不会让嫁出去的女儿再住回来。
单静文化也不高,本事也没有,还拖着一个小孩,当年可谓是走到绝路了。易小柔可以想像得出,她是怀着怎样的绝望去“仇人”家里的,又是带着怎样的决心留下来的,恐怕真的是如她所说,“但求一死”了。只是没想到日子过久了,“仇人”变亲人了,这转变虽说奇怪,可仔细想想,也确实有逻辑可寻。
单阿姨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我哪里想到啊,但是他对我是真的好,什么事都把好的留给我,拼命赚钱。他身体也不好,脑袋也不是那种灵光的,都是赚得辛苦钱,可是我小孩要学个什么东西,多少钱他都给。他说这是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我对他实在是恨不起来啊!”越讲越是伤心,最后干脆叫起来,“我总不能一直跟他这么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啊,我也可怜他,我们就结婚了,小孩现在还叫他爸,以前的事你叫我怎么讲出口,你叫我怎么讲啊!这秘密几十年我都没人讲,我不敢啊!可是今年这些日子,天天下雨,这雨就是我男人在骂我啊,他肯定恨我!现在孩子大了,今年这祭日不停的下雨,就是我男人来找我算帐了!我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居然跟仇人结婚,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作孽啊,作孽啊!”
易小柔现在可算是完全明白了,单静心里这个秘密一直无法放下,就算生活逐渐平稳,可这根刺始终横在心底,令她不得安宁。今年这反常的大雨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终于使她再也承受不住这压力崩溃,自杀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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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章 最甜蜜的暴力(7) 。。。
易小柔恨恨地咬紧牙,她怎么就没想到,或者说她根本不会去关心一个打扫卫生阿姨家中的事,这些秘密不是她能预料到的。黑伞料到了,他确实没有插手,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施压,而是采用了最简单的方法——下雨!
“单阿姨,我们回去吧!”她做着最后的劝说,期望能有奇迹出现,“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你现在的老公也不是有意的啊,而且他这么多年照顾你也算是个补偿;你男人如果地下有知,是不会怪你的!他也是希望你好好过,儿子现在出息了,他也能瞑目了啊!”
“那为什么会下雨,以前都没有下过这么长时间的雨!”单静抹着眼泪叫道,“肯定是他在恨我!不管怎么样,我都至少要见他一面,当面问问。他要是在怪我,我就把这条命赔给他也不冤!”
看样子这范儿是怎么也不肯就这么回去了,易小柔恨不得变成单静的初恋情人,说些原谅的话把她打发回去了才好。正当她想着怎样才能开解单静心中死结时,她们的周围不知何时已是浓雾重重,一层层地仿佛奶油般涌动,包围着她们。等她意识到时,那雾已经浓得拨动起来都可以看见水纹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她看来绝对不合常理。
她站起来,瞪圆眼睛,活像竖起毛的猫,紧张的气氛从她身上传染到单静身上:“怎么了?”
单静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呻吟隐约从远处传来,余韵不绝地扩散开来,如同晨鼓暮钟冲撞着她们的听觉。
“谁?”易小柔大叫一声,声音却传不出去,只是在周围萦绕不绝。
这声问话倒提醒了单静,她挣扎着爬起来,面对浓雾团团乱转,伸出手像是在迎接什么般喊道:“尚军,尚军啊,是不是你?是你来了吗?尚军呀,你倒是说话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易小柔又何尝不是焦急呢?根据杨海的话,死了多年的人不是早已融入天地,就是重新凝聚成形,再世为人,若是多年后还以魂魄形式“活”在世上,那不是有着巨大冤屈,就是突然横死无法承认事实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像,能离多远最好就离多远。
呻吟声随着单静的大喊靠了过来,越发清楚起来,可以听出来是个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仿佛充满了伤痛,不断变化得高低。
不久后就变成能让人辨认的语汇,易小柔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那个词她很熟悉,只是一个人的名字:“阿静!”
单静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即惊喜又害怕,更多的则是愧疚。她一听出来,就往那声音方向寻了过去,易小柔哪敢放她一人,立刻跟了上去,在浓雾中追着她一角黑色衣衫,生怕跟丢了。
当易小柔冲出浓雾,看见眼前场景时,顿觉大事不妙。那个男人虽然她不认识,可是以年纪来看,大概就是那位初恋情人,现在她知道了他叫尚军。
尚军仍然是当年样貌,不得不说相当周正——国字脸,浓眉大眼,嘴唇不说话也像是在笑,看起来就是充满正气,是个堂堂男子汉。
此时的样子不仅没有死了多年的狼狈,甚至比活人看起来还精神,栩栩如生。单静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一边大喊他的名字,一边张开双手抱了上去。不想一抓之下抓了个空,就如同易小柔当初抓她般。
她怔了怔,颤抖地停下手,小声道:“尚军,尚军啊。”
男人微微低下头,待看见她时,先是呆滞了片刻,接着眼圈也红了起来,双唇微微颤抖,带着极力压抑的感情道:“阿静?”
“是我啊,是我!”这下子可算是解除了感情的关闸,单静啕嚎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来找我的吧?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啊!”
骂她,打她,打她吧!这样她就可以死心,我就可以劝她回去了!
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假的易小柔在心里这样拼命祈祷着,期望这个“尚军”能按她所想的行动,给她一丝希望。只不过,他却准确地违背了她的希望,拉起单静的手呜咽着道:“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也冤啊,为什么我就要死,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我还想和你过一辈子哪!还有我的儿子,我一眼都没有看过,我真想看他一眼哪!”
这话真是点中死穴,易小柔绝望地闭上眼睛,听见一对老情人紧紧相拥哭成一片。
就此放弃吗?就此承认自己的失败?
放弃吗?
放弃?
不!
易小柔睁开眼睛,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气,感到胸膛涨得满满的——我不能输!我还不能输!还没有到十二点!好吧,虽然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可是总之还没到十二点!
“还没到!”随着这声不自觉涌出嗓子的大吼,她脚下用力,像是飞一般扑了过去。
事实上,她确实飞了起来,就像她想像中的一样,她几乎从三米高的地方直接落到了尚军的头上,把他整个“人”压得在地上滚了几圈!
她掐着他的脖子——如果那确实是人的话,她的力道足以把那脖子掐断,因为她就是这么想的——可惜,他不是人,双眼即使往外突出如同金鱼一样,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仍然定格在似悲似喜的笑容之上,咧开嘴一句一字地说话,完全不像个被掐住脖子的人:“放开我!”
“不放!”她一边在内心默念“我的拳头是铁做的”,一边毫不留情地向他脸上落下拳头,“你根本不是单阿姨的男人,你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你根本不该回来!”
“放开我!我要见阿静!”
这话的煽动力比什么都强,她还没来得及回嘴,就感觉衣领一紧,眼前的景色不住往下落去,而且还上下颠倒。当她重重落在地上后,才明白自己是被人拎着衣领像个枕头般摔了出去。
这里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
单静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不像易小柔,有杨海指点,知道自己所处的状态,也不明白在这里想像力和决心能起到怎样的作用,她只是一时情急而已。
不过此时她来不及细细考量其中原因,急忙跑去扶起尚军,关切地问话。俩人一番细谈后,互相搀扶着就准备转身走人。
这样的情形易小柔当然不能允许,她挣扎着爬起来,奔上去一把抓着单静的手臂,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血红。她的意志力正在超越背后控制的力量,试图挽回事情的发展:“单静,你不能走,他不是尚军!他如果是,怎么可能会想要带你走?怎么可能会要你在生活正好起来时,让你死!他越是爱你,越是不应该这样做!真正的爱不是这样的,真正爱你的话,是不会怨你的!你死了,你现在的老公和孩子得多伤心,他们会难过啊,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不是尚军啊!”
这话是对谁说的,易小柔已经分不清楚,可是她这一说就停不下口。单静脸上现出微微的犹豫,尚军似乎察觉到了,一把揽紧她的肩膀,大声道:“这么多年了,我只想和你过,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能来陪陪我?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过了!”
这番话杀伤力极强,立刻让单静的心思倒了过去。易小柔只能拼命抓住她的胳膊不放手,双脚踩进地面下,紧紧勾住,阻止他们离开的趋势。双方一时僵持不下,互相扭打在一起,以易小柔的意志居然和尚军单静俩人加起来还势均力敌,谁也不愿意放手。
无计可施之下,易小柔唯一的办法就是拼了老命,怎样也不能让对方带走单静。她几乎使尽了这些年来所知道的招数,用手抓,用脚踢,用牙咬,所有能用上的全用上。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手!
你能行!你有力量!你能行!
在心里自我催眠后,她的力量似乎猛然间增大了起来,抓着单静的手青筋毕露,狠狠拉住单静的手臂往后一拉——她穿过了单静的手臂,往后弹倒在地上!
个人的意志始终大于其他,这是个唯心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