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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帝阙惊华-第36部分

小说: 帝阙惊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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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临眸光幽幽,他反复摩挲着手中的龙鳞匕首,默然无语。
    窗外夜色清凉如水,银河垂地,月华似练。锦绣街一排排庭轩静寂幽谧,淡花疏影移过粼粼湖面,随风摇曳。楼头画角却被风吹醒,断断续续的寒砧声传来,声声悲戚苍凉,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他蓦然转过身去,遥遥望着满湖的莲花绣球灯。
    月如银钩,万家灯火璀璨,宇文临无声伫立到中宵,背影孤清,妤枝在寒风中饮酒相陪,如影随形。
    妤枝叹息,提高声音唤他,“乾伯兄。”
    宇文临唔了一声。
    她抬眸,月色靡靡,漫天的清冷华光落入视线里,惊起一片涟漪,“夷安去西域带了许多胡服回来,乾伯兄是否有兴趣挑选一两件?”见宇文临不理会她,她垂下眼睑,悲伤地埋怨:“说好了到夷安这里来不想烦心事,你怎地又想起那劳什子刺杀事件!都过去这么久了,刺客已伏法并诛,源头也找到了,为了这一柄百年前的龙鳞匕首,你要忧心多久!你不累,夷安看着却焦灼,所谓的天子不急小人急,便是这个道理了吧!”
    闻言,宇文临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知道!”
    妤枝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宇文临回眸,幽深双瞳中,流光溢彩,似有绝世惊鸿翩跹而来,在眸底滑过一道莹莹光亮,“知道你自己是小人!”
    听他如此损她,她却并不生气,而是歪着脑袋,怔怔地瞅他眸底的神色去了。此时的宇文临,淡然浅笑,仿若置身于一排排犀金填画的销金兽香炉之中,负手悠然而立,器宇轩昂,卓然轻举。身后万家灯火灿然,一朵朵莲花灼灼盛放,点缀着碧波清流,更衬得他伟岸颀长的身形愈发优雅孤绝、高贵赫然,有如临风玉树,苍天白鹤。妤枝低低一笑,道:“莫非乾伯兄没听过这样一句话?”
    “哪一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白夷安……”
    “何事?”
    “你过来——我看你是喝醉了,想给你醒醒酒。”
    “醒酒?怎么醒酒?”
    “你过来便是了。”
    妤枝满脸狐疑地走过去,宇文临淡淡一笑。趁着月光,妤枝这才看清了宇文临脸上的狡黠微笑,她暗觉不妙,转身拔腿欲跑。宇文临眼疾手快地拉住妤枝的娇小身板,攥紧她衣领,笑道:“白夷安,惹怒了本公子可没什么好处,这是你自找的!”妤枝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她便觉自己的身体徒然一轻,继而耳边风声呼啸,吹得她高高束起的如藻青丝凌乱翻飞,然后咚地一声,她竟落水了。
    万千点缀湖面的灯光在她眼前蓦然大亮,却又迅速退去。寒清碧冷的幽幽湖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一股脑往她眼睛鼻子嘴巴里灌,灌得她五脏六腑皆是一阵沁凉冰寒,须臾,那幽冷寒寂的湖水便以拥抱的姿态将她周身环抱。
    她在水中拼命挣扎,却毫无作用。头顶的灿然光亮渐渐深重,黑暗压上来,压得她周身血液倒流。
    又是扑通一声,一个重物落入湖中。
    却是宇文临跳入湖中。
    他将她从湖水中捞起来,紧紧抱着怀中。她宛如将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他,再也不放。他幽幽叹息一声,抱着她游到岸边。她奄奄一息地倒在生了细小青苔的石板道上,猛咳了几声,呛出许多湖水来。寒夜风冷,她匍匐在地上,薄薄的胡服湿透了,冷得全身上下皆在颤抖。
    宇文临扶起妤枝,将身上未湿尽的外袍褪下来,披在她身上。妤枝怒目而视,却无力推开他,只能由着他将她抱在怀中。月淡星疏,断云微度,她倚着他休息了许久,终是不难受了。
    她心中难受,不禁涩声道:“你这样是作甚,恼人的贵公子!”
    宇文临抬眼,视线里虹光千道,灯火万盏,袅袅月华落入他眸底,惊起一片雪澜。他涩涩一笑,搂着妤枝瘦削肩膀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夷安,你说,这世上的遗憾会不会有弥补的一天?”
    妤枝闻罢,垂眸敛去眸底蓦然溅起的层层波澜,道:“乾伯兄为何这样问?”
    宇文临沉默不语。
    妤枝顿觉无趣,一把推开宇文临,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向夷安楼走去。宇文临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忽然苍白一笑,道:“夷安,三日后我在玉清山等你,你拿着我给你的玉佩来玉清山,我会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闻言,妤枝顿住步子,冷冷一笑,“可不是个贵公子么,如何还有别的身份?”不待他说话,妤枝蓦然回眸瞧他。
    初透薄白的月光底下,她面如冠玉,眼似明珠,幽幽薄怜的模样像是素馨自湛亮的山光云影中破绽盛开,秋水为神,春波为韵。见他眸光灼灼,她眼波一转,掩唇浅浅一笑,“我知道你是谁!”
    宇文临紧抿薄唇,静待她的下文。
    她话锋一转,“但我还是要去玉清山,我去了玉清山,你便要告诉我你的遗憾,好不好,乾伯兄?”
    宇文临淡淡笑开,唇瓣微掀,“好,一言为定。”
    她笑歪了头,“一言为定。”
    月辉霜影转庭梧,玉蟾清冷落碧湖,影影绰绰的渺渺月影烙在他们身上,斑斑驳驳,明暗不一,却格外绝世惊华。





     第四章:欲诉华笺谁与寄(七)
     更新时间:2013…11…6 1:08:47 本章字数:3224

    玉清山雄卧于长白山南麓,北望三渌,南依五峰,侧靠魍魉山,险峻陡峭,荒僻已极。爱睍莼璩山麓四围有无边林莽延绵,山岚杂沓,丛林浩浩芊芊,一直是水草丰美、飞禽走兽繁盛之地。三国时魏文帝曹丕为锻炼精兵良将,特在此地开辟了狩猎场,至晋时,各朝天子每年都会率王公贵族与后宫女眷来这里射猎驻跸,游玩赏景。沿袭至今,玉清猎场已成为南北朝最正式最盛大的皇家猎苑。
    八月,秋高气爽,风景宜人。
    宇文临来这里一为陪穆太后过中秋节,二为率领着他身后的王孙贵胄们狩猎,以此来彰显周国的赫赫威仪。
    妤枝连夜赶路,终于抵达玉清猎苑围场外。
    玉清围场内,风声滔滔,玄色纛旗在祥云中飞舞翻卷,猎猎作响。四周空地上无数士卒正整兵列队,排阵演练,气势如虹,横贯长天榛。
    玉清围场外有重兵把守,来人必须持有专门的玉牌,才能进入围场。
    妤枝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玉佩递给巡查的将军贺拔臻,道:“将军,小人是应约来这里的,不知以小人卑微鄙贱之躯,能否进入这皇家猎苑?”
    贺拔臻乃是雍州刺史,战功无数,此番能随扈至玉清围场、伴宇文临左右,可谓是圣宠正浓。妤枝以往在宇文临身前伺候,自是见过贺拔臻的。贺拔臻虽是在沙场上磨砺惯了的人,骨子里却还是有几分雅致的。他在闲暇时候,常着一袭青衫襦袍,喜爱吟诗作画,周身上下无半分兵锋戾气,倒像极了文人雅客。听宇文临说,他本是南朝人,因南齐的灭亡,才投身于北朝,施展自己的平生抱负裔。
    妤枝曾可悲可叹了许久,叹的是,他这样骁勇善战的一个人才,居然失节流于北国朝堂之上;悲的是,他这样卓绝不凡的人才,居然能忘记国耻,沉于北国的歌舞升平中,弥足深陷。
    却见贺拔臻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道:“按理说,在圣上与诸位大臣们狩猎之时,是不允许有乡野之人进去的,但……”他拈起玉佩,见玉佩以青玉制成,莹润透彻,一面为口衔圆珠的长翎朱雀,朱雀展翅欲飞,身边云层翻滚迭涌。一面火焰烈烈,一个龙飞凤舞的“临”字赫然映入他的视线。他脸色不由得变了变,道:“这位公子,敢问你是从何处得到这枚玉佩的?”
    妤枝闻言,微微有些走神。
    她是怎么得到的呢?
    那日在夷安楼一别之后,宇文临便将这枚玉佩赠给她。
    三日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虽成功瞒住了宇文临,但她内心深处的焦灼仓皇却没有减少一分。宇文临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数日前白紫及时书信告知她,她还不信,亲自见了宇文临一面,不得不信了。那样冷的天,他将她扔到湖里,恐怕是借着醒酒之名观察她在湿身情况下的身型罢。
    那次,他其实除了试探白夷安是男是女之外,还在试探她的真实面目。幸而她准备做得充分。
    如今他让她亲自来这玉清猎苑,恐怕也是为了试探她吧。
    于是她抬起头来看着贺拔臻,道:“将军,小人已经说了,这枚玉佩是邀请小人来这里的人送的。”
    此时贺拔臻拈起玉佩,又仔细端详了几眼,才道:“那这枚玉佩原先的主人,公子你可知道是谁?”
    妤枝哂笑一声,道:“小人不知道……小人就连那人为何邀请我来这里,都不知道。”
    贺拔臻狐疑地瞟了妤枝一眼,却不敢违背宇文临的命令,便让开一条道,道:“白公子这边请。”
    妤枝颔首,道:“有劳贺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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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岚叠翠,峰峦环抱,势如虎步前蹲,奇若犀牛望月。
    莽莽丛林中,头戴各种兽类面具的士卒,隐藏在密林深处,轻轻吹起高低不齐的哨子,模仿雄兽求偶的声音。宇文临着了一袭简便的玄色龙衮,率领着浩浩汤汤的骑兵,逐渐进入猎物的包围圈里。
    尉迟淳于骑马行于他身后。
    宇文临回首对尉迟淳于道:“父皇在世之时,便长带朕来这玉清猎苑狩猎。朕狩猎的功夫与技巧,还是父皇一把手一把手亲自教的。朕犹记得……那时朕才七岁,死活不敢接近出来觅食的豹子,无论父皇怎么使眼色,朕就是僵在原地,不为所动。终于把父皇逼急了,他直接从良驹上跳了下来,就给了……”宇文临突然放声大笑,声声洪如钟磬,笑到最后,他居然笑出了泪,“父皇就给了朕一巴掌……那一巴掌,不止打醒了朕,也让朕有了勇气,敢于直面眼前的困难与危险。”
    尉迟淳于偏过头去,见秋色渐浓,落叶漫天,在斑驳的日光碎影下,散发出淡淡的潋滟金芒,碎金一般,却愈发衬得宇文临眉目威严肃穆,不可触犯。便笑道:“原来陛下的生活里,还有这样的糗事。”
    宇文临颔首道:“当然,朕并非圣人,如何不能有糗事?”
    尉迟淳于无言以对。
    他笑了笑,眸底的温度却猝然冰冷,好似在瞬间凝结成冰,延绵至千里之外,“那时父皇对朕说‘乾伯,你仅仅只有七岁,父皇又怎会奢望你能将那只豹子射杀呢?父皇不过是在锻炼你的勇气与魄力,不过是在考验你的机警与智慧,看看你是否能跨出你人生中的第一步,将所有的恐惧与害怕放下,奋力一搏?试试你是否战胜自己年龄与心理的局限,将手中的那支箭射出去!’”
    尉迟淳于若有所思道:“看来先帝,确实是很用心良苦啊。”
    宇文临嗯了一声,道:“也就是在那时,朕明白了,为何父皇在那样四分五裂的严峻情势下也能统一北方,也明白了父皇为何可以功闻于海内,名噪于天下,仁惠之德,贤明之能,皆被后世之人所称赞!”
    尉迟淳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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