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惊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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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她的立体制衣之法,风靡一时。
袁尚衣对妤枝有知遇之恩,所以,她在妤枝心中,是无法代替的存在,更是无法逾越的存在。
闻得妤枝的声音,袁尚衣转过身来,美艳动人的眸子颤了颤,流泻出一片灿然波光,“瞧你,还叫我姑姑?你现在也是三品女官了,便不用这样多礼叫我姑姑了。”她眸光一转,盈盈笑道:“这次我来云霞宫,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你人虽搬来这里了,却落下一样重要的东西。”
妤枝连忙道:“袁姑姑,进来说话。”
袁尚衣不为所动,高高的发髻上簪着绿雪含芳簪,垂首低眸间,下坠着的宝石流苏簌簌轻鸣,流光潋滟,愈发衬得她眉目清冷,妙美如画。她从宽大的袖摆中取出一支长长的青玉横笛,碧莹莹的色泽,好似荡漾着一泓泓秋水,滑若凝脂,翠若青黛。她将横笛递给妤枝,笑道:“以往你还在尚衣局的时候,不是挺爱吹笛的么?可是后来丢失了,这次要不是我拾掇你屋子,恐怕再也找不着了。”
妤枝笑着接过横笛,眸底却溅起一片锦似的涟漪,她低首敛眉,柔声道:“那便多谢袁姑姑了。”
袁尚衣道:“嗯。那我便回去了。”
妤枝欲做挽留,“袁姑姑,夜深了,你现在再回去,多不方便,不如今夜你就在这朝阳阁安寝吧。”
袁尚衣回眸瞅着她,眼波一动,顾眄生姿,“不用了。明早我还有要事要吩咐其他司衣们去做,你快些回去吧。”
妤枝无可奈何,只得道:“袁姑姑,日后……妤枝会回去看望你们的。”
袁尚衣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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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重重,度林穿花而来,透过参差不齐的古木绿荫,泻了一地斑斑驳驳的流金碎银。清风微凉,带着濛濛水汽一一拂过,拂湿了雕栏玉砌,画栋朱梁,连古老的玉阶上也沾了些许绿意,和着薄薄皎洁的月光,呈现出淡雅温润的色泽。
妤枝坐在朝阳阁的青碧琉璃瓦之上,望着天上一轮皎皎明月,突然对旁边的画蓉说:“画蓉,我吹笛子给你听。”
画蓉双手交叉支着颐,浅浅笑道:“就知道妤枝姐姐才貌双全!不止女红水平出神入化,还会各种乐器呢!”她本来兴致勃勃,但一想到宫禁便像蔫了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可是……妤枝姐姐,这样不怕叨扰了主子们休息么?若是被发现了,有我们可罚的……”
妤枝抬头,见月明星稀,银蟾光满,便道:“数萼初含雪,孤清画本难。有香终是别,虽瘦亦胜寒。横笛和愁听,亭皋鹤未还。谁家一声笛,吹梦落寒山。这人生最妙不可言的时刻,是在有诗、有景、有美人、有音乐的时刻。你瞧现在,有了宫阙夜景,诗,还有你这个小美人,就只差音乐了。今夜月色这么美,就算会被尚刑局的人抓住,我也不能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画蓉无可奈何,只得颔首道:“好吧,你喜欢……你就吹吧。”
妤枝从袖摆里取出青玉横笛,轻轻地吹了起来。吹的是南朝流行的闺怨名曲《卷珠帘》,笛音绵绵,长抒直转之下,清泠哀婉,曲折动人,晕着轻袅薄透的淡淡月光,直击人心田,溅起堆雪无数。片刻之后,笛音急转直下,风骤花残,携着一股缠绵悱恻的悲伤萦绕在人胸怀间,百转千回,流连不去。
记得来时春未暮,执手攀花,袖染花梢露。
暗卜春心共花语,争寻双朵争先去。
多情因甚相辜负,轻拆轻离,欲向谁分诉。
泪湿海棠花枝处,东君空把奴分付。
辗转之中,却有埙声相和,深幽凄婉之音,穿过重重琼楼玉宇,自遥远的鼓楼而来,绵绵不绝,清冷动人,仿若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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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最是仓皇辞旧日(四)
更新时间:2013…11…1 15:37:40 本章字数:4528
辗转之中,却有埙声相和,深幽凄婉之音,穿过重重琼楼玉宇,自遥远的鼓楼而来,绵绵不绝,清冷动人,仿若天籁。爱睍莼璩
祥景飞光盈衮绣。
风流自是神仙胄。
谁遣阳和放春透。
化工重入丹青手榛。
云璈锦瑟争为寿。
千里婵娟人长久。
偷取蟠桃荐芳酒役。
更看南极星朝斗。
九重宫阙之中,一埙一笛,遥相奏和,合得丝丝入扣,默契十足。婉转之音,像是合蝉之蕊悄然绽放,沁人心脾,又像是在一河之内翔游无阻的银汉浮槎,一瞬即过,却将满河的璀璨星光激扬荡开。
妤枝突然收了横笛,遥遥望着远方。
画蓉心下讶然,不禁问道:“妤枝姐姐,你怎么了?和得好好的怎么停下来了?而且,到底是谁在与你合奏啊。”她举目望去,见那埙声发源地是西边的上林苑,便道:“这个时候了,还有人去上林苑么?”
妤枝却攥紧了掌心的青玉横笛,纤细优美的骨节微微泛着青,细小的经脉跳了出来,看了令人心惊。
她缓缓地说:“原来是他。”
画蓉不解,“什么是他?妤枝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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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漫天的伯劳纷飞,排成一字的大雁扑棱棱着翅膀掠过天际,留下一串串凄厉的长鸣时,妤枝已在宇文临身边呆了两个月有余了。因穆太后每日要见上她一次,方才心安,故而让她领了懿旨,日日必得去懿和宫觐见。妤枝欣然答应,从此之后她每日晨起,梳妆整齐后,便前往懿和宫请安。
这日请安过后回到太极殿,宇文临正与朝中要臣商议政事,她便退至丹墀上。
及至晌午的时候,几名御膳房的宫婢持着食器酒樽正往太极殿这边来,其中一名身穿翠绿宫装的宫女正对另一名宫女低声耳语道:“你知道吗?独孤皇后……哦不,是独孤贵嫔今早自缢殉节了!”
另一名宫女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问:“天啦!独孤贵嫔怎会自缢呢?怎么一回事,你快说来听听!”
那宫女道:“今天司礼监的吴司礼去掖庭芳华殿办事,一直随侍在独孤贵嫔身边的宫女莞姑姑说贵嫔还在东厢房午休,不得任何人打扰。吴司礼一直是个踩低攀高的主,见贵嫔早就失势了,便强行要进去,莞姑姑拦不住,他一下就闯进去了,却没想到……却没想到,他们一进去,便见贵嫔穿着她册封皇后大典时的礼服,打扮得端庄高贵……却自缢了,血溅三尺白绫,就在她午休的东厢房里。”
妤枝闻言,心下震惊,震惊之余,不禁蹙了眉头。
她如今身为三品女官御前尚仪,是不允许有宫女在她面前乱议论主子的,同样,她也是有资格教训她们这些没有品阶的宫女的。于是她叱道:“放肆!好大胆的奴才,居然敢在背后乱嚼舌根,议论主子!你们活得不耐烦了么?”
她们一见到妤枝,立时吓得噤了声。
翠绿宫装的宫女垂下头,哀求道:“候姑姑,奴才知错了,候姑姑……求你不要告诉陛下,奴才真的知错了!”
另一名宫女也道:“是啊候姑姑,我们知错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妤枝冷冷瞟了她们一眼,道:“都是身为这后宫中的奴才,我有什么资格不放过你们呢?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既然身为奴才,就要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做自己该做的事,说自己该说的话,而不是在背后乱嚼舌根议论主子。今日之事,只是我听见了而已,若是日后你再乱议论主子,被主子听见了怎么办?你们只有被杖毙!届时,我想救你们都无力回天,是不是!”
那两名宫女立时颤巍巍跪倒在地,道:“谢谢候姑姑,谢谢候姑姑,我们真的知错、不敢再犯了……”
妤枝嗯了一声,道:“今日之事就算了,以后千万不能再犯了,陛下如今正与朝臣们商议政事,你们便在这里候着吧。”
那两名宫女齐齐称是,便站起身来,候在她身后。
安静下来的时候,妤枝想起了独孤皇后的死,不禁一阵黯然神伤。
她抬眸,潆绕曲折的碧流尽头,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而在这万花丛中,最美不过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叶色浓绿,开出的花朵极艳丽,喷火蒸霞。却在秋季尽数凋敝了,一簇簇拥挤在一起,大而繁茂的枝叶蜷缩成一团,死气沉沉。
你累了么?厌倦深宫生活了么?可你为何要自缢?她也累了厌倦了,可她不甘心就此死去!
前几日她去太后那里请安,还天天遇见了被废的独孤皇后。
当今皇后独孤映雪,是嬉太后的侄女,同时亦是独孤意的孙女。独孤映雪长宇文临三岁,昔年宇文之含登基称帝时,嬉太后强行将她许配给宇文临。宇文临迫于嬉太后与独孤一族的势力,不得不迎娶她为后。大婚后,为掩人耳目,宇文临与独孤映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宇文临羽翼丰满,根基固定,在重新掌权之后,便以“无能之名”被将她废了。
独孤皇后统辖六宫,德贤天下,又怎会无能?
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芳华殿是掖庭冷宫,独孤映雪出入虽受到了限制,却一如既往地去穆太后那里请安,风雨无阻。她好似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被废了的事实,而是变得愈发德惠淑良、温婉恭谨了。她每每来请安,总是把自己拾掇得妥妥帖帖的,梳着高高的凌云髻,佩戴步摇,着一袭海棠红的华服,毕恭毕敬。
她即使不是皇后,却依然有六宫之主的强大气场,请安时,姿态庄重端秀,优雅高贵,仪态大方,将其他的妃嫔娘娘齐齐给比了下去。比她高位的正德夫人杨丽华难免不悦,屡次施计刁难,却一一被她巧妙化解。
今天早上她去太后那里请安,还遇见了独孤皇后,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唤住她,说:“候司衣,上回你精心为本宫制的凤袍,本宫喜欢得紧,如今穿不上凤袍了,倒想试试其他格调的衣裳。你且想想看,还有什么衣裳,能穿出涅槃重生的感觉来?若有的话,赶明儿你再来芳华殿坐坐?”
她恭敬地行礼,道:“娘娘哪里的话?娘娘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虽是女子,却也懂得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当初若不是娘娘的提携,奴婢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独孤映雪笑而不答。
她眸中水光潋滟,渐渐冷凝出一种沉重的神色来,“顽石之中,良玉隐匿;寒灰之中,星火点点。瑶树琼花,落入冰寒砭骨之地,不止会撕破黑暗的禁锢,还会怒放出繁盛的新生花苞。天上的凤凰,虽集香木荼蘼自焚,却得重生,自浴火中涅槃,翔舞九天,自此之后,凤凰不再历经生老病死之轮回,得永生。”
是的,她并不唤她贵嫔娘娘,而是唤她娘娘,只是因为在她心中,独孤映雪依然是周王朝执掌六宫、伐决分明的皇后。若不是遇上了铁石心肠的宇文临,独孤映雪该是一个好皇后,仁善良德,贤淑恭检,睿智尊荣,足以母仪天下。
独孤映雪似乎并不领她的情。
她仔仔细细地瞅着她,忽而眉目一动,便哂笑一声,一挥自己绣满金缕海棠花的宽大袖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