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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部分

两世欢 [精校出版]-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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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潇瞥一眼景辞,忙摆手止住侍从的话头。
  他们未到京城,便已得到梁帝、博王遇害,以及郢王登基的消息。均王唯恐步父兄后尘,不敢入京。景辞设法潜入城内,与谢岩会合,一起秘密见了靳小函。靳小函为父仇才屈身侍奉郢王,也不愿郢王如此得意,很快同意与景辞等合作,并帮他们暂时打消了郢王的杀心,均王才得以安然回京。
  一来一去奔波这么久,景辞岂不知生父之死的真相?
  最可悲的是,他们父子相聚这几个月,关系虽有所缓解,他始终不曾认过梁帝,更不曾唤过梁帝一声“父亲”……
  如今,便是他想唤,梁帝也听不到了。
  虽然可恶却被他视作母亲的知夏姑姑已然死去,难道他还得面对阿原的死亡?
  又或者,他并不肯面对她的枯骨,才孜孜于寻找不可能的生机?
  萧潇正担忧之际,景辞忽然顿住了身,定定看着地上的一物。
  萧潇忙奔过去看时,却是一个被熏得漆黑的一只旧磨盘。
  从烧剩的断墙残垣和若干破损的锅碗陶罐来看,此处应该用作厨房和杂物间,出现用以磨碎粮食的石磨并不稀奇。
  见景辞出神,萧潇正要发问时,再瞥一眼磨盘所在的位置,忽失神叫起来:“这磨盘被移动过!”
  地面一体被熏得焦黑,难以看不出异样,但仔细察看时,石磨沿边积了好些细碎的尘土,分明有挪动的痕迹,。
  想来阿原、慕北湮藏入屋内时,冯廷谔也提防过他们趁乱脱逃。只是火势正大时,势必无法入屋内检查;便是火势熄灭后,地面余温一时也降不下去。只要火中没有活人出来,基本便能判断二人丧生其中。
  可如果这屋中另有乾坤呢?
  萧潇屏住呼吸,低声道:“听闻这草堂是附近一位豪绅所筑,但只派了个老仆看屋子,后来兵乱四起,那豪绅举家逃走,也不晓得哪里去了……这地方既无景致,又无沃土,甚至连水都没有。可这豪绅不可能无缘无故建这么间草堂。”
  景辞端详着石磨,忽抬手,将石磨推了一圈,再往后扳回半圈。
  但听咯吱声响,黑灰蓦地自残破的灶膛间涌出。
  萧潇忙冲过去,失声道:“有暗道!他们……” 
第四卷 蟠龙劫 扶剑归去共从容(二五五)
  他尚未说完,便见一身素白衣衫的景辞跃身飞入黑灰乱舞的暗道。他忙跟侍从要了盏灯笼,掩住口鼻,急急跟了下去。
  暗道内同样有一个石磨,景辞先反向扳了半圈,再扳回一圈,便见原先隐于灶膛下的两块青石板缓缓阖上。
  下方满是青苔和散落的烟灰,自然说不上干净。沿着滑腻的山石,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不过数十步,萧潇只觉足底渐凉,忙提着灯笼往脚下细看,只见山石青苔间的水渍已浸透了鞋袜。
  而他们的耳边,已闻得水声潺潺。
  萧潇道:“原来是暗河!原来……原来那豪绅只是想留一处逃生之路。”
  于是闹鬼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若豪绅或其家人进了草堂再没有出去,或有其他知情人曾来往于此处,当地百姓发现有人进了草堂后再不见人影,或莫名走出人来,当然会将此处视作鬼屋。
  因为是鬼屋,很少有人敢进来乱碰乱摸,自然不可能发现暗道。
  二人趟着水走了很远,几次差点被暗流拖入水中,好容易才从一处极低的山洞中湿淋淋地爬出。
  刚从黑暗中步出,他们的眼睛似被外面炙烈的阳光灼得睁不开,温热的液体不能克制般直往外涌。
  萧潇忙抬袖拭了眼睛,奔到外面举目一瞧,笑道:“这里是山岭的另一端,难怪小坏也找不到他们了!他们……他们应该逃出来了吧?”
  他这般说着,却不敢确定。
  水路很难走,慕北湮又身负重伤,阿原又畏水,他们……真能逃得出来吗?
  景辞缓缓在洞口走了一圈,忽蹲下身去,小心自山石边捡起两三绺脱落的棉线,看棉线上隐约的血迹;又取出一方丝帕,拭旁边山壁上可疑的暗痕,放到鼻际嗅了嗅。
  萧潇紧张地盯着他,“是……是什么?”
  “血迹。靳小函曾说,慕北湮应该背部受伤。”
  山壁蹭上的血痕,似让人看到了重伤的慕北湮气息奄奄坐倒在那里,而阿原正努力拧干衣角,撕出布条为他包扎伤处,然后扶起他走向远方……
  景辞笑了笑,又笑了笑,踉跄着走出山洞,侧耳细听着。
  秋风拂过树桠的沙沙声里,依稀又听到阿原往日清脆的笑语。他忽冲着周围的密林,高声唤道:“阿原!阿原!”
  用尽力气,声音却还压在喉嗓深处。好容易透过气团逼出的声线,似被风声打得破碎,模糊得听不清晰。
  他躬着腰大口喘息,抵着膝盖的双手颤抖着,但眸心的清冷已被眼底闪烁的璀璨光亮掩去。
  他低低道:“阿原,谢谢你……”
  谢谢阿原逃出生天,让他得以绝境逢生。
  …………………………………………
  冬去春来,转眼郢王已登基数月。但在很多大臣眼底,他依然只是郢王,而非新的大梁皇帝。
  梁帝朱煌马上打的天下,信重的大臣多是跟他鞍前马后一起拼杀过的。虽说梁帝脾气暴躁,但也不曾亏待过这群出生入死的部属。梁帝死得不明不白,这些人自然不甘不愿;加上原夫人殉情一说连鬼都不信,素日交好的也未免愤愤。
  郢王明知人心不服,自是种种加官晋爵,设法笼络群臣。
  均王恍若不知友人别院是因他的缘故才被夷作平地,也不曾问起过“意外”失火后贺王和原大小姐的生死,看着战战兢兢,比先前更加恭谨守礼,终日与一班儒士们谈诗论词,倒让郢王戒心渐消。
  端侯因心上人逝世,病情急转直下,郢王遣太医去瞧了几次,都说挣扎不了多久,于是也由得他在京畿养病,再不曾理会过。
  景辞是不是皇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并未认祖归宗,依然冠着景姓,对郢王的帝位并无威胁。
  郢王肯暂时放过均王等人,当然也跟宫中那位新晋的贵嫔娘娘分不开。
  乔贵嫔之外,又多了个靳贵嫔。
  靳小函年少美貌,娇俏玲珑,最要紧的是真将郢王当作盖世英雄般景仰着,自己侍奉还觉对不住郢王的神武英姿,还劝他广纳后宫,收揽更多青春美貌的少女一起侍奉。如此知情解趣,谁人不爱?何况郢王谋夺皇帝的手段极不光明,能得小美人如此膜拜夸奖,自是受用无比,弑父夺位的忐忑也随之消散许多,对靳小函更是宠爱入骨。
  当日乔贵嫔也曾是他心坎上的,但到底是先帝妃嫔。郢王继位后反而不肯太过亲近,唯恐更惹话柄。于是,贵嫔靳小函受尽恩宠,一时风头无两。
  因女儿与郢王的私情,大理寺卿乔立先前被梁帝丢进阿原待过的大理寺牢狱,差点送命;但一场天翻地覆后,他依然衣朱紫,食金玉,颇得信重。
  只是对他的信重与靳小函比起来,似乎又逊色颇多。
  数日不曾见到郢王,这天他手执奏章,到万春宫求见郢王时,竟被靳小函一口回绝。
  她道:“皇上日夜忙碌,好容易歇下了,我可不敢惊扰。”
  乔立道:“靳贵嫔,臣有要事,耽误不得呀!”
  靳小函道:“乔大人每次过来都这么说。可皇上不见的时候多了,也没见耽误多少事。皇上去乔姐姐的鸾鸣宫时,却没见乔大人去惊扰过。何苦来!谁不晓得我无根无底,能在宫中有立足之地,全仗皇上宠爱。非要次次在我这里弄些幺蛾子,好让我被皇上厌弃么?”
  她起身命人送客,竟不留半点情面。
  乔立隐约听得内室传出郢王和女子的调笑之声,也不敢争执,只得无奈退去。
  靳小函笑了笑,若无其事喝茶时,冯廷谔走出,说道:“靳贵嫔,你拦着乔大人虽不妨,但事后最好告诉皇上一声。若真的误了大事,只怕我们担待不起。”
  靳小函道:“冯叔放心,我次次都有告诉皇上,只是皇上不乐意再听到他一天到晚参奏这个抨击那个,才越来越不待见他。想咱们皇上英明睿智,文武双全,天命所归,早晚一统河山,可这个乔立从未为皇上谋划该怎样开疆拓土,怎样训练将士,天天只晓得撺掇着皇上杀这个,贬那个,要将朝中那些谋臣勇将赶光,那还有谁还来为皇上打江山?连杨将军、谢大人都想动,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晋人的细作了,非要把咱大梁激出哗变来才甘心!”与
第四卷 蟠龙劫 扶剑归去共从容(二五六)
  她笑嘻嘻地牵住冯廷谔的袖子,说道:“冯叔,我们皇上是天下第一等的大英雄,大豪杰,你可得帮我说说,别让他被这些鼠目寸光的奸臣耽误了天定天下的大事!”
  冯廷谔细思乔立父女所为,也有些疑惑,“咦,说来也是,梁、晋结怨已久,乔大人似乎真的未曾劝过郢王提防晋王。若大梁混乱,晋王趁机来袭,的确险,险……”
  于是,郢王不但不曾试图收复杨世厚的兵权,并从厚封赏,授其开府仪同三司,兼领侍中等职,并在靳小函的建议下,与文官中最有声望的谢瞳结了亲,——指给谢瞳之子谢岩的,自然是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虽对她和谢岩的亲事一万个赞成,但每次看向弃置的建章宫时,便再也笑不出来。
  她的父亲,便是在那里被她这个兄长谋害,肠穿肚烂,死状凄惨。
  终有一日,她向谢岩道:“咱们预备得差不多了吧?”
  谢岩微微一笑,“回公主,端侯此刻应该已经在均王府中了!”
  “均王府?”
  “多谢乔立,一心不想均王好过,生生把跟他走得极近的禁卫军副统领皇甫麟说成意图行刺皇上的叛党,下在狱中。”
  “那……还谢乔立?”长乐公主扯住他臂膀,牵牵他衣袖,追问,“快说,你们给均王出了什么主意救人?”
  谢岩垂头看她星眸微嗔,顾盼之际满是小女儿的娇态,不觉微微失神,好一会儿方道:“其实我并未出什么主意,但阿辞去见了次均王,龙骧军便有流言纷纷,说皇甫麟只是一个开端,皇上信重龙虎军,听了乔立和韩勍等人挑拨,有意裁撤龙骧军,并秘密处死军中将校,免留后患。”
  龙骧军和龙虎军同是梁帝未称帝时的牙兵,后来都成为大梁禁卫军。因韩勍统领龙虎军助郢王夺得皇宫,立下大功,龙骧军地位已远不如前,其副统领被指有心为梁帝报仇,其他军使将校不免也在怀疑之列。
  长乐公主已悟了过来,“龙骧军众将校本就对朱友圭不满,眼见杀身之祸将临,若有人提点一二,必定愿意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咦,皇甫麟虽对父皇忠心,但行事稳重,也不至于冒失到去刺杀朱友圭吧?这事儿……是某些人有意挖的坑吧?”
  她眼珠滴溜溜地转,“是你的主意,还是端侯哥哥的主意?”
  谢岩欠了欠身,“自然出自阿辞,在下不敢掠美!”
  长乐公主道:“的确像是他的主意。不过想说服皇甫麟依计而行,必定只能靠我们谢公子了吧?”
  谢岩笑而不语。
  长乐公主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亲,“我夫婿最有才干了!”
  谢岩顿时满面通红,“喂,这大白天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郢王夺得帝位,缘于宫变;那么,想将他拉下帝位,也只差一场宫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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