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 上部完结-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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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玄覆上她柔软的小手,侧过头,几乎贴在她耳边,“秦将挥师南下,届时烽火流离,恐此琴有失,不若赠卿。”
“……此琴贵重,忧不可受。”解忧敛眉,侧头略略避开。
又是这样,景玄阖了眼不语,她总是如此疏离的模样,当初要赠她玉玦,她也嫌过于贵重而不愿接受……和如今一模一样的说辞。
可她越是疏离,就越是惹人想要接近她。
“忧告辞。”解忧抽回手,整了整衣衫,略一低头,趁他尚未回神,急急起身。
才转过身,便听到景玄低低叹息,“医忧此去,山水迢迢,终身不可复见耶?”
他的声音那么寂寥,解忧心微微一抽,忍不住停步和声宽慰,“若有缘则可复见。”
她重活这一世素来不信天命、不信缘分,但他们当初洞庭匆匆一面,于这流离乱世能够再度遇上,又何尝不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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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狐台变故
黄遥亲自送解忧回怀沙院。
春草漫了脚下的青石路,绿茸茸的,解忧穿的是丝履,叶尖隔着短袜拂上足踝,刺刺生痒。
“医忧何时归去?”黄遥忍不住舒口气,这丫头终于是要走了。
虽然他对解忧的为人和医术俱是钦佩喜爱,但实在担忧解忧再这么待下去,景玄会愈加舍不下她离开。
幸好而今情势有变,各方贵族书信纷至沓来议论此事,他们几个谋士更是彻夜交谈,想来近些日子,于旁的事情景玄也该收收心了。
解忧现在走,真是再好不过。
“忧明日启程。”解忧弯了弯眉,浅笑蕴在唇角化不开,“忧此心已了,此去逍遥天地,再无拘束。”
是么?逍遥天地,再无拘束?或许也不尽然吧。
解忧心中暗暗叹息,她还没能想到如何布置黔中那片桃林……但她相信,时日久了,总会有法子的,再不济便多栽几里桃花,栽得密密丛丛,教来人看不清道路,不就好了?
看看临近怀沙院,黄遥忽然压低了声儿,“医忧既归,当留意黔中之事。”
“……?”解忧抬眸,两只大眼波光流转,不解地看着黄遥,“黄公此言何意?”
她不是已经将黔中的地图赠给景玄了么?其他的事情,她可是爱莫能助了。
黄遥捋须思量片刻,仰天一叹,“医忧可见彼晴空飞鸟?”
“然。”解忧随着他的目光一望,天幕中的确掠过一行飞鸟,但黄遥想说的,应该不仅仅是飞鸟吧?
“野禽纵入囚笼,其性难泯。”黄遥低头看向她,微浊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对少者的爱护和关切,“医忧以弱女之身,收聚赵国兵卒,应知飞鸟如是。人亦如是。”
那可是一国精锐,而且是曾经悍勇无匹的赵国的精锐战将,从战场上沐血而生的铁骨,因家国覆灭而生的滔天恨意。真的会那么容易被平静的生活消磨尽么?不论如何,他不相信。
“多谢黄公良言。”解忧抿唇轻笑,眉间微微透出几分志在必得的闲适,“安乐盛世,无人不羡也。忧以为,无需忧心于此。”
黄遥这是怕她一介弱女,无法驾驭那么多血性的兵卒,但七八年过去,他们在洞庭之畔安于田居,解忧以为这样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了。
行至怀沙院外,苍绿的山玉兰投下暗蓝色的影子,牙白色的大花苞又聚在叶间,只待暖风拂过,再度开放。
解忧抬眸笑了笑。整一整衣衫,回身敛容,郑重一礼,“黄公不必再送。”
“长圯言尽于此,医忧此去多多珍重。”黄遥亦是一礼,全然将她视作同辈相待,“有缘再见。”
话说完,黄遥转身去了,毫不拖泥带水。
他自然知道,这乱世之中。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但他活了五十余年,从来没有时间将精力耽于这些毫无意义的伤别之情上。
解忧在院外立了良久,料峭的山风拂起轻薄的衣袂。凉意直侵肌骨,但她依然目送着黄遥远去,直到山道上重又寂寥无人。
半步踏入院门,解忧便顿住了脚步,目光胶在廊下那一袭青衣上,移不开眼。眉头不觉轻轻一蹙,在眉心拧个细细的结——相夫陵怎会先她一步到了院内?
相夫陵抱着方才那张古琴“绕梁”,一只手中还提着一篮青梅,一看便知亦是从斜堂而来,而且是受景玄所托而来。
“阿忧。”医沉和声唤她,“明日便走?”
“然。”解忧绕开相夫陵走上长阶,往医沉身边亲昵地蹭了蹭,肯定点头,“明日。”
她午后去寻医喜交付药经之事,再将不多的物事收拾一遍,明日清早便可启程——她不打算向景玄再行告辞了。
“兄,有何不妥?”解忧说罢才觉气氛僵冷,抬起头,一双大眼无辜地看看医沉,见他喜怒不形于色,又扭头去看相夫陵。
“相里荼之徒入楚……不若入座再谈。”相夫陵面色凝重,瞥她的一眼带着极深的意味,“不意卿尚识豢养信鸽?”
解忧被这样肃然的眼神扫过,心头一跳,轻抿了唇,低声道:“……曾识得赵之兵卒,彼教之也。”军中豢养鸽子传信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她确实养过十来只白鸽,因怕被荧惑惊扰,一直藏在隐秘之处,而且入冬之前已经尽数遣斥候带回狐台交给剑姬,没有紧急的事情应该不会传信过来。
这一次传信是因为相里荼带着秦墨入楚……
“剑姬有书,阿忧暂勿归狐台。”医沉也坐下来,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秦墨此时寻来狐台,不知是何道理,她的确不该回去淌这一趟浑水。
解忧低眸,一手支着腮,一手向精致的竹篮中拈了一颗青梅,抿在唇间,轻轻吮着酸涩的滋味,眉头轻拧,含糊道:“则忧暂往洞庭。”
反正她决计不留下。
“也可。”医沉依然看着她,看了良久,终于缓声道,“阿忧且待三日,剑姬当至此与卿同往洞庭。”
“……兄不往洞庭?”解忧瞪大了眼,咬了一半的青梅从指间滚落,顺着石阶蹦蹦跳跳地滚入草丛。
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剑姬的传书只是教她一人不要回去,而剑姬前来寻她,亦是为了避开狐台之乱么?
“则七叶与孟妘若何?”
“亦往洞庭暂居。”医沉没打算瞒她,遣妇孺暂离狐台,便是因为不知秦墨此来为何,恐有凶险。
解忧沉默不语,她觉得自己素来是趋利避害的,但在这件事上,为什么……偏偏就想和医沉一道回狐台呢?
“书信又至。”相夫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
一点白影自空中落下,在院中盘旋一圈,降在案头,缓缓踱到解忧面前。
“医缓……病重,急召吾兄与相夫子归去……”解忧看过短讯,声音止不住发颤。
医缓德高望众,是楚墨实际的领导者,秦墨来此,本该由他与之周旋,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病重……
医沉眸中掠过一丝凝重,“阿忧往寻医令,此事沉与陵再议。”
解忧不甘地抿了抿唇,小手攥了他的衣袖,磨蹭半日,却什么也没说,只轻叹口气,起身进屋取来九卷修订完毕的药经,勉强一笑,“忧暂去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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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意高难问
解忧身子本就娇小,怀里抱着这样沉重的竹简,行路愈发不稳,伶仃的身影磨蹭了半日,才挪到院心。
一旁草丛一耸,火红的狐狸脑袋从草丛中升起,接着,荧惑扒拉着松软的泥土伸个懒腰,抖抖身上的碎叶,欢快地蹭到解忧脚边。
“荧惑,一道去罢。”解忧低眸,原本凝重的面颊上晕开一丝笑,似乎自语,“会好起来的。”
是啊,会好起来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她为什么这样不安?
是因她尚未得到解答的,墨家的消亡之谜么?难道说,真的到了墨家消失的时候了?消亡于各派的纷争,还是因起于民间,而同样散布消亡于这华夏大地呢?
可她只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味,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医沉的目光始终落在她娇小的背影上,直到再也望不见了,才慢慢收回视线。
“解忧诡计百出,丈夫尚且不及,沉盍不携此女归狐台,以为助力?”相夫陵摇头,七年前,解忧那般年幼的时候就能骗过相里荼,那么这七年后,历练而渐长,解忧自然也不会输给他。
他与剧连在秦地的那五年,虽然政见偶有相左,但也算得君子之交,从他口中听闻不少关于解忧之事,亦知道剧连对这小丫头有多爱护。
教解忧远离狐台的主意,只怕是剧连的私心吧?不,或者说,也是剑姬、医沉,甚至楚墨那些识得解忧的人的私心。
这女孩实在太会做人了,她想要交好的那些人,人人都敬她、慕她,盼着她好。而她不愿意交好的人,纵然像医喜那般,一与她见面就剑拔弩张,绞尽脑汁。却也没能压过她一头。
…………
医喜在西堂为几名新进的生徒授课,见解忧和那头火红狐狸一步一顿地蹭进西堂,稀稀拉拉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子,解不开。
解忧实在走得太慢了。医喜忍不下,使个颜色给小徒,“芜,上前接过书简。”
“喏。”医芜恭恭敬敬地应了,起身向解忧一礼。“医忧,交与某便可。”
“多谢。”解忧淡淡一笑,随即转向医喜,将他板着的一张脸看一看,敛容作礼,“忧不日归去,此经已成,共计载药三百七十有四,草药共计二百有五,兽类杂禽鸟七十有三。其余虫鱼鳞介、金石水火,计九十有六,乞医令留意。”
所谓的留意,自然是希望医喜好好保存这九卷书简,并寻到机会将它们推行于世。
虽然医喜不待见她,但这简上内容乃是前无古人的药物编汇,为医者谁不梦想着有朝一日推行一部浩繁卷帙,医喜虽不喜解忧,却也不是与她有杀父多妻之仇,不至于为了那一点点芥蒂。便对这部药经做什么手脚。
解忧笃定以他对医药的痴迷,他会对这药经视若性命,而医喜作为过去楚宫的医令,不论从年纪还是地位。都比她更适合推行此物,因此她放心交付。
医喜冷哼一声,对她打的主意心知肚明,但也是愿者上钩,这一哼之后,仍从医芜手中亲自接过九卷竹简。极虔诚地安置在一旁书案上。
“忧此前多有狂言,而医令心怀宽广,从未追究。”解忧再作一礼,郑重地道,“医令德高,定能以此经推行天下,忧告辞。”
“医忧留步。”医喜冷声唤住她,扫了一眼码得整整齐齐的九卷崭新竹简,“医忧以为,此经何名?”
解忧顿住步子,堂中坐着的生徒也正眼巴巴地望着她,这可是传说中的那个医忧呢,关于她的传言多着呢,说什么她与景玄有染,又说她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不想说走就走,半点都不留恋,看来她与景玄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么,那些难听的话,大约不过无聊者的谣传。
“药经之名,还劳长者费心。”解忧不愿在人前居功,而且她确实也不能想到唤这部药经什么名字。
她的目的是想此物流传下去,永留史册,可在她的记忆中,又不存在这样一部成书于战国末代烽火之中的药学经典,所以她不敢随意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