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 上部完结-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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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总算,费了这许多时间,她终于透露了黔中郡的少许消息。
如果黔中郡真的将有动乱,那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日思夜想、腐心蚀骨,再夸张的词大概都不足以描绘出他对于复国近乎狂热的追求,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尝试,在这件事面前,什么东西都微不足道。
他几乎已经忘了,没有这件事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的……直到解忧渐渐惹起了他不该有的思绪。
景玄带着复杂的情绪打量解忧,她依然埋头忙于处理香蒲金色的花米分,一缕发丝堕在鬓边,随着轻风一晃一晃,惹人忍不住想伸手为她扶回去。
但他忍下了,转了转眸子,见书案旁纤细的长颈素陶瓶中插在几页纤长的香蒲叶和两支金黄花穗,回头看向昭桓,没话找话:“子南,此即为包茅?”
包茅又叫菁茅,盛产于荆山,也就是原先的楚国境内。
《禹贡》中记载的,楚国为天子上缴的贡品,其中颇有特色的一种,就是包茅。
包茅用于缩酒祭祀,据说唯有用包茅滤过的酒才能被神灵享用,因此包茅又被尊为灵茅。
当初齐桓公南伐楚,用的就是“包茅不贡”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却被楚国那种充满了“我蛮夷也”风格的回答给挡了回去。
解忧想到此不禁笑了笑,无赖对无赖,半斤八两,平分秋色。
其实香蒲并不是什么包茅,一个是蒲草、一个是茅草,还是大有区别的。但周王室衰落,包茅久不入贡。礼乐制度废弛。楚国虽重祭祀,却以巫舞为大头,滤酒这等琐碎的繁文缛节。早已弃而不用。
景玄不认得包茅很正常,解忧换了细丝绷的筛子,忙着筛取最细的那一道蒲黄米分,一双眼瞪得不能再大。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出口讽刺他。
“或为包茅。”昭桓自然知道景玄这话并不是问他的,而是希冀解忧回答。无奈解忧浑若未闻,他只好应承下来。
气氛有些诡异,他们两人走也不是,留着也不好。进退两难。
门一晃,又一个身影溜进了院内,鲜嫩的藕荷色。脚步声细碎。
一团火红陡然从一旁蹿出,爪子扒拉着地面的青石砖。龇牙咧嘴。
溜进院中的越女吓得惨然失色,腿一软坐倒在地,一手捧着心口,一手捂着眼睛,似乎在低泣。
解忧敛眉,咬唇抬眸,手中一错,已筛好的细米分尽数洒了回去。
这回可好,又白忙活大半日,解忧横了景玄一眼,觉得自己迁怒得很有道理,若不是他,怎会有这么多事情?
昭桓虽不说话,到底是权贵繁华之家长大的,眉目传情的事情见的多了,早从两人的神情中看出几分端倪,见他被解忧迁怒,同情地看了景玄一眼。
他吩咐过了,除非有他的命令,否则怀沙院是不能乱闯的,越女最不爱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景玄自然迁怒于越女,但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好说重话,只语气略显硬了一些,“何事惊慌?”
越女吸了吸鼻子,爬满泪痕的小脸怯怯抬起一丝,瞥了瞥昭桓,娇软的声音颤抖着,“女公子往涉江院去矣。”
昭桓蹙了一下眉,又不觉淡笑,婉之因为幼时遭贵女耻笑相貌,早已灰心,很少参加这种贵女姬妾的聚会,她这回愿意去,说明解忧昨日劝得大有效果。
伯姬死后,月轩空置无人居住,少姬身体未复,再加上相依为命的姐姐过世,对她的打击不小,这些日子依然窝在蕙苑中种种兰花,安心静养,总寻各样理由,连景玄都不愿见,偌大一个涉江院一下子就空寂了起来,唯有燕姞还和几个贵女往来不绝。
景玄觉得这次多半也只能去燕姞那里了,“阿婉之雪堂?”
越女点头,将头压得极低,下巴都蹭到了胸口。
解忧斜了斜眼,看看越女那窈窕的身段,再看看自己毫无动向的幼稚身体,终于有些发愁了。
再这样下去,难不成一辈子都得顶着一张娃娃脸?
“退下罢。”但景玄最近有些不耐烦看到越女,总觉得她纤弱过了头,反倒看着解忧一身素衣服、一脸孤傲才觉合适——难不成他真被丫头带得入了魔?
不过这些事黄遥在意,他自己却无所谓,只要能够复国,其他事情都没有真正入过他的心,对待解忧虽有不同,但在这本质的一点上绝不会有错。
昭桓想了一回,依然有些不放心。
听到她独自去赴宴,就想起她才六岁那年,自一次贵女聚会上回来,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即便是一张伤痕狰狞的脸,却因她的无助和悲凉令人动容。自那以后,他亲自担起照顾昭婉之的事务,十余年不曾改变。
“子南无需忧心,燕姞为人滴水不漏。”景玄笑笑,一个词将燕姞的性子述尽。
解忧霎了霎眼,他是知道的吧,燕姞绝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那种空前绝俗的美感,如同塞外霜雪,又想大漠琼花,最容易让人一眼惊艳,而忘了探究她的本质。就像沙漠中那种会挖陷阱的蜘蛛,看似毫无危险,只一个大意,便被它谋去了性命。
“燕姞?”昭桓点头,“闻族老云,此女为故南燕国之后,容色绝丽,能魅惑人心,渊究竟从何得来?”
景玄勾起一丝冷笑,“此女自云百里氏,名兰,确为南燕国后裔,然世居秦地。三载前,玄于入秦途中逆此女,此女云,欲复故国,愿以玄马首是瞻。”只待,他功成之日分一杯羹,或是反咬一口。
他对那个绝色丽人满心的利用与防备,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接近她?
解忧忽然轻轻嗤笑,“冢子误矣,若欲收服燕姞,岂不当以情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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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药性相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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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这话说的没错,对燕姞假许以真心,若是骗得了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为景玄所用,自然省却了许多麻烦。
可景玄不愿如此,也不敢如此。
当初他带着几个剑师企图混入秦地,伺机刺杀秦王,行至於商,他们几人借宿一处田庄,主人即是燕姞。
燕姞一眼就瞧破了他们的目的,随后婉言劝告他暂且退回闵越,另做打算,之后更是主动示好,将从徒百余的田庄交托给亲信婢子看管,她自己孤身一人随景玄入蛮,说要与他一道反秦。
这女子简直是个谜。
“众所周知,百里氏出自东方姜姓,而非姞姓。”解忧敛起眸子,她倒是记起一件事,医沉同她说过,传言燕姞唤作尹兰,尹氏才是不折不扣的南燕国故族。
景玄摇头,刚欲解释,院门被陡然撞开,越女去而复返。
“何事?”解忧立在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眼,眼色中有着明显的不快。
有些人的确生来惹人同情怜爱,譬如娇憨而不懂事、偶有小脾气的楚蘅,但越女做得太过了,过了这个度,只会惹人生厌。
“医……”越女面色发白,慌慌张张地抬起头,眼眶一片红,“昭氏女公子昏迷不醒!”
景玄立时沉了脸。昭桓对这妹子护如性命,怎么偏偏这会儿出事?而且他方才还说过,燕姞处事谨慎……
解忧见昭桓拧紧了眉,轻声宽慰,“桓公子勿忧。忧昨日方中多有峻急之物,或恐阿婉误饮他物,致使相冲。”
昭婉之面色苍白。身体定然虚弱。但她用的药物又是极峻猛的化湿温热之药,若是这时误饮了什么寒凉之物,很可能药力相博。使病人不适。
但药力过去之后,患者应能自行醒转,不是特别严重的情况。
昭桓略略宽心,解忧的医术他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听闻她能解蛇毒,救危急。昨日那方子是她给的,她说不妨事,定然没有大碍。
这是解忧第二回进涉江院,春花已谢尽。夏风湿暖,催开了六月雪和茉莉,花朵都是清一色的洁白不染。如团团小雪积在翠绿的叶间。
一路匆匆往雪堂去,刚进院落。便是一大片明黄色撞入眼帘,鲜活得要燃起。
满院子的金丝桃,叶翠绿,花金黄,纤细而长的花丝密密丛丛,说不尽的窈窕美感。
解忧霎了霎眼,想不到燕姞看起来冷若霜雪,这院子又叫作雪堂,里面却是这样一种富丽堂皇的华彩之风——这倒有些南燕国后裔的做派呢。
她眸子一转,不禁在阶下驻了目光。
玉白的理石台阶下,栽了一溜翠雀草,夏季正是盛放之时,靛蓝的花瓣颜色奇异,能用浓郁来形容,就像燕姞一般,极具异域风情。
解忧抿了抿唇,翠雀草是毛茛科的,与乌头同宗同属,同样有剧毒。
这花还当真与燕姞有几分相似,有意思。
廊下立着十余个侍婢,见景玄等人到了,忙踩着碎步退到两旁,低垂着头,不敢撞上任何一人的目光。
解忧习惯了这些婢女噤若寒蝉的样子,目不斜视,径自入内。
雪堂内布置清冷,一色白纱幔,倒不负了堂外的匾额。
蓝清徵等贵女立在一旁,庄萤和楚蘅凑在一处低声说话,蓝清徵则侧身听着,细细的柳眉不时一蹙,矜贵的眸子中流露出几分厌恶。
见他们三人进去,蓝清徵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庄萤。
庄萤和楚蘅急忙住嘴,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齐齐转过身,与蓝清徵一道见礼。
“冢子、桓公子、医忧。”燕姞从一侧款款转出,纤手扶起幔子,雪白的手几乎与白纱一色。
她灵动的眼转了转,带了几分似是而非的遗憾和歉意,向着昭桓略一低头,“婉之妹妹不惯雪堂饮食,而致呕吐,是妾所虑不周。”
声音不是越女那么娇软,而是带着成熟的媚态,虽然缺了几分真情实意,但似一片毛羽落在人心上,麻麻地痒着。
解忧偏了头,笑一笑,或许粗犷的秦人便喜欢这样的美人呢。
“阿婉在何处?”昭桓满心里都是妹妹,连看都不看燕姞一眼。
“婉之妹妹正于内室歇息……”燕姞话还没答完,昭桓以侧身而过,消失在晃动的纱幔内。
景玄和解忧也跟了上去。
转过隔断,室内燃着清朗的焚香,似乎檀木气味。
暗处的床榻旁,一个鹅黄衫子的女子正低头照看昭婉之,一弯胭脂色的宫绦勾出她极细的腰身,瘦得似乎一掐即断。
听到声响,女子转过身,胸前暗色的刺绣掺了银丝,烁烁闪着光泽。
“冢子……”她立了起来,声音微颤,带着惊讶和隐忍。
“少姬。”解忧已经许久没见过她,见她面色不佳,一张脸又瘦了一圈,见了景玄又是这样隐忍的模样,不禁觉得心疼,“忧来矣,少姬且退。”
“喏。”少姬低着头,放下手中打湿的帕子,顺着右侧墙壁,从解忧身边绕过,挑了纱幔出去,步子极快,似乎一点都不愿与景玄见面。
解忧叹息,少姬伤得太深了。
昭桓已快步上前,握了她枯瘦的手,“阿婉。”
“无碍。”解忧立着看了看昭婉之气色,又诊了脉,“忧所投药物与清茶不容,故相拮相抗,致使呕逆。而寒湿之邪结于内,恰随呕逆而出,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