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 上部完结-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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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沉直接将解忧带回了半山的住所。
此时春风甫至,各种疾患也蠢蠢欲动,诸位医者都在外游历行医,唯有医沉一人依然留在狐台,等待解忧归来。
桐君阁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孟妘亦不在?”解忧放开了一只手,拧过腰肢打量院中的景物。
孟妘的确不在,院中的草木长得比先时更茂盛了一些,七叶大约也下山去玩耍了,她的屋前只有解忧那时为她栽下的七叶莲,生得茂盛葱茏。
“半山寂静,孟妘搬下山去,为其子医代寻觅佳偶。”医沉看着她轻笑,“孟妘实善阿忧,然阿忧不在狐台,其急不可耐也。”
解忧敛眉,“忧方过髫年!”
就算她现在长高了些,看起来有些女儿之态,但算来算去也不过十岁,这个年纪想着谈婚论嫁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有些早?
见解忧不悦,医沉没再逗她,抱着她进屋去,神色渐渐凝重下来,“伤势何如?”
“已瘥,无需忧心。”解忧满不在意地笑笑,这都过去了两月,伤口早已结好,若再耽误些日子,疤都能掉了。
但医沉显然不打算信她,无奈之下,解忧只好解开衣衫,让他检查伤口。
她的伤口落在左侧锁骨以下,心口以上,虽然不深,但创面不小,结痂之后,看起来触目惊心。
医沉握住她单薄的肩,手微微颤着,“何人为卿诊治?”
“相夫陵……”解忧才将这名字说出口,只觉按在自己肩上的力气陡然变大,牵动伤口,疼得她低低惊呼。
医沉并没有放手,只放轻了力度,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的伤口,“痛乎?何以为此?”剧连来过信,他已知道这一道口子是解忧自己动手扎的。
就算是为了打发那些刺客,减少我方伤亡,解忧这一下也对自己太狠了些。
“兄……”解忧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头,“些许小伤,无妨的。”
她的身上有着更深的一道伤口,所以这一道,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医沉侧了侧眸子,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时,陡然幽深了下去。
就在她这道新伤的下方,更靠近心口的地方,还压着一道已经很淡很淡的陈旧的伤痕。
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医沉手微微一抖,将她的衣襟拂开。
衣襟从肩上倏然滑落而下,解忧只觉胸前一凉,怔怔发觉自己整个胸口袒露在外,虽然这会儿身体幼小,唯有一点细小的朱红,没长成的红豆一般,但还是蓦地红了脸,急急握住滑到手肘处的衣袖,顺着衣襟扶起。
但无意间弄散了她衣衫的人并不觉得不妥,反而用微凉的指尖顺着她那道贯穿心脉的伤痕滑过,“此伤……当有五载以上?”
“然。”解忧侧过脸,闷声回答。
这就是她当年横尸解氏时所受的伤,按理说这一剑贯穿心脉,绝无存活的可能,但从她有痛觉之时,到她攒够力气起身离开,那一段时间内,内里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之后几日,伤口飞快地愈合,末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瘢痕,贯过心口,时刻提醒着她数年前刻骨铭心的一幕。
“不该如此。”医沉摇头,细细替她笼好衣衫,抚到她微微发烫的小脸,知她羞怯,却只当不知,轻轻巧巧遮掩过去,“此伤极重,卿侥幸未死,实为……侥幸。”
真是不能更侥幸。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一个年仅四岁的女孩,是怎么在负了这么重的一道剑伤后,依然顽强地存活下来,从赵地一直漂泊到楚地。
他想不明白,其实连解忧自己,也没能想明白。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天将本该收回的东西交还给了她,自然不会任她一活转过来,又死了。
第二日,解忧早早下山拜访工乔和剑姬。
踏进为剑姬安排的屋内,只有那柄短剑置于案上,那抹艳丽火红的倩影不知去了哪里。
解忧只好先行去寻工乔。
没进屋檐,便听到剑姬惊叹的声音——原来她也在此,倒是省却了多跑一趟的麻烦。
挽着一臂阳光进屋,解忧也被面前一幕震惊。
面前仿佛有另一个自己,白衣玄袂,窝着小髻,而且论身量,还比她现在的年纪要大一些,只面上神情寡淡,不似活物。
“医女素来从容,也有如此震惊之时?”剑姬戏谑的笑声传来,火红的身影随即转了出来。
解忧已恢复了淡然之态,恰到好处地笑笑,“工乔之木甲人,竟已栩栩如生至此。”
工乔跟着剑姬走出,点头称赞,“栩栩如生……‘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令辞!令辞!”
“然,忧不在狐台,乔何以得此?”解忧向着一旁那个肖似自己的木甲人笑了笑,“岂非乔思念解忧之甚也?乃以木甲为忧,以为宽慰?”
解忧本是玩笑之言,剑姬却笑了,从袖中取出一幅小像,“此非医女乎?思医女之甚,非为工乔,另有他人也。”
画中的解忧是十三四岁少女的模样,白衣玄袂,尚未及笄,侧身看着画外之人,一双眸子微掩,唇角带笑,鬓边不知簪着什么素雅的花,手中还捧着一束草药。
一旁题的,乃是工整的“山鬼”二字。
“兄……”
这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说过她肖似山鬼,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医沉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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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到此结束,五位主角(三男两女)均已出场,不知道大家有木有猜对XD
第五十四章 洞庭小筑
更新时间2015…11…19 20:01:57 字数:2042
一道清溪顺着蜿蜒曲折的水道,从烟波浩淼的洞庭,穿越十里绵绵桃林,灌入半月形的湖泊,盘旋在一处雅致的竹木小筑之下。
水声泠然作响,周遭清幽寂静,溪水中漂浮着几近透明的桃花瓣,引得水中游鱼不时接喋,带起清脆的水珠破裂之声。
林溪的木廊上,白衣少女端坐在桐木长案前,肩微微向前倾斜,随着她手中的动作轻轻松动,她的身侧窝了一团火焰也似的毛球,寂然不动。
桐木长案的左侧,横着精致的素琴,蚕丝拧成的弦在阳光下泛起五光十色的华彩,斫成琴身的桐木因常年弹抚,闪着一层温润的光芒。
“阿忧。”清越的声音从溪水外的桃林内送出,仿佛搅了穿林而过的春风,在空中打个旋儿,将一卷细碎的花瓣恰恰送到书案上摊开的竹简之上。
轻薄的花瓣沾染了竹简上未干的墨迹,将一个优雅的篆字晃开了如钩的尾笔。
“兄……”解忧轻叹一声,又似埋怨,又似喜悦,将手中的笔一搁,任由桃花凝固在竹简上,起身迎过去。
身旁的火狐被她的步伐惊动,不满地呜咽几声,前爪扒拉着地面伸个懒腰,随即跟上少女的步伐一道进入桃林。
“兄。”解忧在一株桃树下立住了脚步,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还是和初见时一般的平凡容貌,立在花影扶疏的林木间,面上点染开细碎的阳光——除却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医沉从不会卸下面上易容,因此这张脸,解忧反而更觉熟悉。
自那一年从秦地回到楚地,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五年的时间,解忧拔高了不少,面颊瘦削了一些,眉目渐开,一双大眼更显灵动,与当年医沉画中的“山鬼”肖似不已。
但比起同龄的少女,解忧的身量似乎仍是娇小了一些。
医沉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几丝忧虑。
为了能够晚些显露出女儿之态,解忧自回到狐台之后,常年服用丹砂,她模样也成功维持在十三四岁的样子,迟迟不见长大。
虽然那些零散的药经中都记载,丹砂久服能通神明,不老,但他半点也不觉得解忧现在的情况有多好,反是她的身体很容易疲惫,连例行的出诊都坚持不下来,只能每天留在洞庭湖畔的小筑中记录药性打发时间。
她才十五岁都不到,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兄……?”解忧等了许久不见他说话,眸子闪了一下,轻轻笑,“兄所思何事也?”
“医女!”灼灼的桃花后转出另一人,一身艳丽的绯衣,在林中燃了一团篝火。
解忧笑笑,“剑姬难得来访,岂鸿雁有书?”
剑姬眉头轻轻一拧,她在楚地一待就是五年,剧连当初说,不能劝阻越之於便绝不回到楚地,一拖竟也是足足五年。
五年未见,那熟悉的身影都快在眼前淡去了,除却偶尔送到手中的书信外,她几乎忘了在秦地时的那段经历。
“然也。”剑姬拂了拂鬓边沾染的桃花,随即扫眉轻笑,“连将归矣,或在年末,或在明年春。”
解忧从她的笑颜中看出一丝凝重,见医沉也隐含忧虑,霎时猜到了信上内容:“相里荼终为巨子,是否?”
相里荼……
这个名字在五年的时光里一点点清晰起来,就像有人用时光这把刻刀,将相里荼的形象在脑海中一点点削去多余,只留下其人最本质的东西。
那个侍立在越之於背后沉默不言的少年,那个暗夜里将利剑刺到她身前的剑客,那个越之於扶植的主事秦墨的傀儡,剥开他沉默寡言的外表后,此人内里的薄凉无情令解忧胆寒。
谁都知道他是越之於的傀儡,但谁都没有料到,他是一个有自己作为的傀儡。
就像工乔做的木甲人那般,当她静默不动的时候,人人都夸赞其栩栩如生,但她若真有一天动了,只怕谁都要觉得惊悚——虽然工乔做梦也盼着那个肖似解忧的木甲人能行动起来。
所有人都料定了越之於的傀儡不会妄动,但他偏偏动了。
虽然还是没有跳脱越之於手中的那些牵丝戏,但他这一动,累得剧连和相夫陵全盘失误,节节退败。
尘埃落定之下,两人只能暂且逃离秦地,再作打算。
“兄可平安归来乎?”解忧有点担心,越之於和相里荼的手段她早已领教过,若非当初狠心刺了自己一匕,只怕相里荼绝不会轻易误判。
“无需忧心。”医沉摇头,“巨子之位,数代均为秦墨所得,非连行事不力。相夫陵狡诈之徒,智计百出,而连有勇有谋,亦非弱手。此二人结伴归楚,斗智斗力,不输越之於与相里荼。”
说到底,相里荼这次能以弱龄登上巨子之位,除却他一鸣惊人和越之於的扶持,重要的一点还在于秦墨历任数代巨子,积威之下,剧连和相夫陵还能将此事拖延了五年,已是了不得。
“忧明了诸般事体,唯恐兄一念心软……”解忧叹息,她不是不信剧连和相夫陵的能力,她只是担心,剧连会念在与越之於的惺惺相惜之情,做出误判。
剑姬若有所思,缓缓点头,“相夫陵非常人也,其心飘渺难见,虽人如长风入松,然其心性,未必输于越之於之徒。”
解忧怅然笑笑,将担忧的神色收起,不知道相夫陵若是晓得了他在剑姬这里得了这种评价,那般从容尔雅的脸上,会不会绷出几道裂痕?
“此即为荧惑?”剑姬看着撞入眼中的那头火狐,笑得艳过桃花,“汝兄常言,著若医女所豢火狐,今日一见,果然肖似。”
荧惑奔到解忧身边,兴奋地往医沉身上蹭了蹭,转过火苗似的大眼,好奇地打量剑姬。
“兄说笑也。”解忧俯身,费力地将荧惑抱进怀里,如火的毛皮衬得她的面色白如苍雪,连剑姬都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