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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医心方 上部完结-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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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为任侠,不屑行诡道。”解忧摇头,“郭开,小人也,谋小人,不须壮士间。”
  郭开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角色,要报复这样的人,就该以更诡谲的法子,甚至于在他最得意时给他使绊子。
  这样的事情,剧连当然不屑参与,甚至他知道了,还会竭力劝阻。
  医沉无话可说。
  为医者谁没见过生死,谁没在摸索药理的时候误伤过病患,对于是非生死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囫囵的、回避的,这一点,就算是墨家的医者,同样不能避免。
  可以剧连为代表的一干剑侠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别说解忧真的要这样去报复郭开,只怕就是听她说说,剧连就能气得跟她断绝关系。
  “……然以卿一己之力,可攻郭开乎?”医沉看着她苦笑,她再有出人意料的主意,终究只是个小姑娘,要越过墨家独自行事,她没这个能耐。
  “然。”解忧点头,“明岁,李牧死,秦灭赵,郭开将归秦为上卿,往返秦赵搬取资财数次,忧将寻隙杀之。”
  明年,虽然有些急了,但她不能再等下去,因为历史上,郭开也正是在赵灭亡之后,搬取资财的途中死于沿途盗贼之手。
  再等下去,她就不能亲手雪恨。
  哪怕不能亲临其境击杀郭开,她也要郭开死于她的计谋之下,而不是落于他人之手,这是她的底线。
  “卿真为山鬼耶?”医沉摇头,刚信她不过是个身世畸零的幼女,这会儿又惹起不少怀疑,“明岁事,卿何以知?而况一国覆灭,何其大也,勿复胡言。”
  “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然忧可知千年。”解忧轻笑,抬眸看着他惊愕的神情,霎了霎眼,“若为山鬼,乘赤豹而从文狸,翻手为云覆手雨,忧何须苦思击杀郭开之计?”
  不是山鬼,胜似山鬼。
  这是医沉瞬间想到的,解忧片刻之间就换了情貌,从方才还窝在自己怀里撒娇乞怜的幼女,一下成了一个类似于巫一般的诡谲角色,带着几分成熟的魅惑之感。
  何其诡也,何其诡也……
  解忧看到他眸中的惊异之色,暗自笑了笑,觉得惊异这就对了,毕竟人只有在情绪波动的情况下,才容易被欺骗么。
  “忧心性诡谲,飘忽不定,将遭人不齿,兄忧乎?痛乎?或将弃忧乎?”解忧回头望着夜色中不甚清晰的流云山岚,笑颜浅淡,“望月台旁舍身崖,忧心愿若了,愿就此舍身,尸骨不存于世。”
  若是隐藏的好,她的真实心性可以隐瞒一世,若是一招纰漏,她极有可能为天下所不齿,所以她要问医沉,你会担忧吗?会痛心吗?还是现在就舍弃我呢?
  言罢,解忧抿唇不语,静静等着医沉的回答。
  医沉也静静地看着她,她那一双空无一物的眸子,除却霎动外,不似活物。
  “卿今日言,除却山风残月,苍松怪石,莫可知。”
  你今天说的话,除却这里的风月松石,没有旁人会知道。
  解忧眸子闪了闪,“君子重然诺,得兄此言,解忧愧之。”
  医沉这是承诺她了,会助她一道隐瞒心性,甚至在一定范围内出手助她做成任何事,可这些不是在她言语相逼引诱的情况下得到的,而是他在冷静的思考之后,决定许诺给她的东西。
  从被邀登山之时,她就知道医沉会诘问她之前几次三番的失态,还有近日一心研制药毒之事。
  所以她说出自己的身世,甚至透露出自己知道未来之事,最后又以舍身悬崖相逼,想要找到他震惊之下的破绽,让他一时失措,放弃盘问下去。
  可是,她失败了。
  她前世以近二十年的有意约束,才将心思藏得这么深,心绪压得这么平,却还是输了这一场心性的对决。
  她至今看不透医沉,却被他轻易地看破了,这一点不能不让解忧感到恐惧。
  

第三十章 使人昭昭
更新时间2015…10…26 20:04:25  字数:2026

 “沉尝言,易容易也,惟意气难成,卿不记耶?”医沉察觉到她彻底的失落,将她抱起,拍了拍她柔弱的肩,笑着宽慰,“卿聪慧若鬼物,何以不省?”
  这丫头明知道自己通易容,就没有想过,为了易容不被识破,对人心性的要求有多大?就她那点玩弄人心的小伎俩,只能哄哄中等以下的辩士。
  解忧抬眸,扯了扯嘴角,聪慧若鬼物?这算是在夸她么?!
  不过医沉说得很对,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确给人一种淳朴到痴傻的感觉,但总有那么几个狡猾之士,是她太掉以轻心了。
  “数年前,听闻秦墨一派欲以机关术事秦王政,攻城池,侵诸侯,一天下,故连往劝导。”医沉带着她一路下山,一路开导,“机关术以肃杀为标,杀人之器,非吾辈所善。”
  解忧霎了霎眼,难怪剧连为她制造机关弩的时候,面色复杂而纠结。
  明知是伤人之器,明知是自己最不能认同的东西,剧连却还是为她做成了那一把小小的机关弩,是因为信她绝不会用来枉害生灵么?
  “伤人者,必自伤,机括如是,药毒如是,卿其谨之。”医沉握住她在夜风中微凉的小手,“利器,当以护生惜命,非事急不可示人。”
  走了不多时,桐君阁旁山溪的水声提前送到耳边。
  医停住脚步,“忧,夜已深,就此归去,恐扰他人。”
  解忧拧起眉头,因她年纪幼小,医缓不放心她独居,恰好医代之母孟妘也住在此处,便托她照料解忧饮食起居。
  孟妘年纪得有四十开外,是一位南越女子,因战乱与家人失散,当时身边只带着幼子代,母子两人走投无路,迷失在衡山脚下,恰好被外出行医的墨医发现,便收留他们留在狐台。
  孟妘很喜欢解忧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平日时常与她说起瓯越风情,这个年华半老的女子前半生的旖旎经历竟也可窥一斑。
  可惜孟妘虽是疼爱解忧,但毕竟年纪长了,总有夜间易醒的毛病,因此每夜都会早早睡下。
  这会儿天色已晚,解忧回去定会将她惊醒,十分不妥。
  解忧无奈叹息,“忧与兄归,可乎?”
  医沉似有片刻的犹豫,“无妨,随我来。”
  整个桐君阁都浸没在夜色之中,众人似乎都已歇下,除却清稀沥沥的水声,只有山风拂过院中山花药草的轻响。
  医沉的住处在溪边,要穿过大半个院子才能到达。
  深夜空无一人,解忧就着暗淡的月色打量院中布局,这才发觉医沉的住处离院中其他屋舍较远,似乎有些离群索居的意味。
  屋内的布置也很简单,除了那摞堆在桐木长案上的小山似的书简外,就只有案脚处的一筐草药。
  解忧转了转眸子,忽然发觉笼罩在阴影里的墙壁上还挂着一架瑶琴。
  忍不住走近细细打量那琴,桐木琴面,梓木琴底,蚕丝为弦,白玉作徽,只可惜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仔细看看,丝质的琴弦还断了少商弦,已经不能弹奏。
  “忧。”医沉取了些溪水进来,见解忧抬头看着壁上的废琴,“此琴已废十数载,不足惜也。”
  “十数载?”解忧回眸,不解地看着医沉,她记得剧连说起过,医沉也不过二十出头,十多年前那是什么时候?
  医沉低头梳洗,暂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解忧有些无聊地看着灯烛燃烧腾起的黑烟,她隐约可以觉到,医沉藏着的秘密,一点也不比她自己少。
  “沉年十一,随族自巨阳徙寿春,路遇匪类,一族俱死,惟此身幸甚,为墨者所救。”医沉的声音平缓,伴着他手中的水声滴答,若不听内容,竟给人一种平和安谧的感觉。
  解忧眸子微闪,“考烈王十年,迁都巨阳,二十二年,迁都寿春……”
  这一年是幽王九年,距离考烈王二十二年,恰是十二年时间,与医沉所说对得上。
  会随着楚王迁都的脚步而转徙的人,难道是楚地的卿族么?
  “忧所言得之,沉于考烈王二十三年随族转徙,然身为昭氏旁族,护卫不利,为匪类截杀。”
  解忧抿了抿唇,昭氏与景氏一样,亦是楚地王族三姓之一,怀王时期的令尹名为昭阳,就是昭氏一员。
  所谓“令尹”,在楚国是最高的官衔,地位相当于其他诸侯国的相,除了大将吴起、春申君黄歇等外姓之人,历代令尹基本都由芈姓贵族担任。
  大将昭阳就是其中之一,相比于其他两族的代表——屈原和景差,昭阳手握军权,位置令尹,曾攻越攻魏,获赐和氏璧,虽然在后世眼中地位不及屈景,但并不妨碍他在此时的显赫声名。
  解忧虽然觉得医沉来历不简单,却也没料到是这么不简单,一时惊讶得不知如何接话。
  “忧何以默然?”医沉抬起头,取了一旁的巾帕擦拭面上水迹。
  展现在解忧面前的是与先时截然不同的一张脸,之前医沉一直以一种平凡的面貌示人,现在却带着一种令人惊艳的清冷。
  如果说医缓太过年老,医代则未脱稚气,有些像实习生,那么医弦和医沉就能给人一种安心又不失活力的感觉。
  那样的相貌扔到人群里很难一眼发觉,但仿佛天生适合做温厚谦和的医者。
  直到现在,医沉洗去了面上的易容,解忧才倏然发觉,他根本就是仿照着医弦的相貌画了一个年轻了十余岁的医弦。
  “兄如天上朗月。”解忧很快恢复了平静,点头品评,“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很能让人想起疏风朗月,或者是月下孤独的扶疏的树木。
  解忧坐了下来,静静看着这个和她一样身负一族血仇的人。
  不同的是,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以温婉善良为表,暗藏着一腔诡计,足以另知情之人不齿。
  但医沉却是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深埋于心,不再提起。
  在这个混乱的,无处言说善恶,人命毫不值钱的年头,或许他的做法才是对的。
  

第三十一章 剧连归来
更新时间2015…10…27 20:06:50  字数:2013

 建亥月末,剧连终于回到狐台,身旁还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吴洛和七叶。
  当日走得匆忙,医缓将七叶托付给剧连,劳他将这可怜的孩子带回狐台。
  吴洛据说是在剧连看望过他们母子的大半月后,自己找到无假关的舍馆,请求剧连收留,并教授他剑术。
  初时吴洛只说这是母亲宋子的吩咐,盘问得急了,才坦言他母亲已死,现今乃是孤身一人,剧连觉得他年纪尚幼,这会儿就跟随其他剑侠出去游历不妥,便将他一道带了回来。
  周历以建子月,即现在所说的农历十一月为正月,一年之始,因此除了剧连回来了以外,许多游历在外的墨家子弟也纷纷回到狐台与亲友团聚。
  原本冷清的山中村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些热闹与远离山脚居住的墨医无关,桐君阁的安谧清远似乎与山岚流云一般,是一种不会为时间改变的东西。
  剧连刚到达桐君阁门外,便瞧见了坐在探出悬崖的岩石上的解忧。
  少女仍是一身玄裾的白色直裾深衣,衣袂比飘逸的楚服还宽大,一头长发在末端松松地挽住,遮蔽了她柔弱的肩,这似是赵地的衣衫样式。
  朴拙的琴声随着她双手微微的挑动在淌泻而下,如一道清泉一般汇入一旁的山溪。
  “……硃明承夜兮,时不可以淹。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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