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 上部完结-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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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定。”
黑色衣裙的女孩子背过身,缓步走远了。
“丁丁……”解忧抬步,踉跄地追上去,“丁丁……!”
不要、不要走!告诉我,告诉我过去的事情!
不要走啊!我听你的话,我什么都听,还不行么?!
回来,回来!我也不要失去你!
天地苍茫,时间渺远,我们是唯一的知音……不要走……除却你,我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单。
十二年,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天地间漂泊了整整十二年啊,丁丁,带我回去,带我回去……
“丁丁……”
解忧跪坐在地,双手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溢出。
“你看,你看,他们都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害怕么?痛苦么?愧疚么?!”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妖女,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女!”
撕心裂肺的声音刺破耳膜。
解忧抬起头,面前不知何时成了茫茫火海,被火灼得焦黑的人影挣扎、扭曲,那个披头散发,如同厉鬼一般的乐姝,正在火焰中一步步地走近。
火舌舐舔着她身上薄衫的外衣,烈烈燃烧,仿佛一个火汇成的精灵。
解忧怔怔看着。
都是她的错么?她做错了什么?!因为一时的心软而放过了乐姝,所以令得她的同伴们枉死……是不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仁慈也算是一种致命的错误……那么,是放弃仁慈,还是放弃生的机会呢?
“快逃、快逃……”在烈火中扭曲着的尸体们这样呼号。
解忧看着火光中乐姝凄厉的面容,气得发笑,仰头止住流溢的泪水,紧抿了唇。
你看,你看,有人是到死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初衷的。
你看,你看,不就是一个死么?他们前赴后继,死而不悔。
你看,你看,历崄巇寻药,尝百草避毒,又怎么会怕死呢?
可是……解忧捏紧了拳,是的,他们不怕死,因为他们从来都在将人从死亡的手里抢回来!
但,她好恨啊!
烈火焚身的滋味啊!好痛啊,好恨啊!
为什么?为什么?!
…………
拂晓的天色中,几骑快马沿河疾驰。
“公子,赵姬当在左近。”马上一人欠身,“不若我等分散,四处搜寻?”
昭桓四处一望,正要点头,目光突然被引向远处。
朝霞映在水面上,如同绚烂的锦绣,随着水上縠纹慢慢荡漾。
在那五彩斑斓的一片中,一点暗青色的倒影如同孤立无援的树。
“解忧?!”昭桓纵马而去,白衣在晨风中飞扬如云,“解忧!”
立在水面上的人恍若未闻,还在不断地向着水流深处走去。
水面如镜,倒映出少女纤细的身影,被云霞簇拥着,彷如飞仙。
“解忧,回来!”
白马停在水边,凄声嘶鸣,顿足不前。
昭桓飞身下马,将那几乎被水流冲倒的少女拦腰抱起。
随行的剑卫们先后到了跟前,手忙脚乱地将自家公子从水中拉上来。
昭桓接过侍从递来的巾帕,擦去面上水迹,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小人,“她晕过去了。”
应该是之前就神思混乱吧?否则怎会自己走进水中?就算不想活了,也不会是这么个死法。
“先回去。”
…………
白发苍苍的医者收回手,蹙着眉头起身,颤巍巍地叹息:“公子,此女脉细而乱,恐是失魂之证……”
“失魂?”昭桓不以为然,低眸瞥了一下安安静静躺在被窝里的少女,“何谓‘失魂’?”
“……此‘失魂’,乃诸医私下之称。”老者捋捋花白的胡须,似在回忆,“余少时曾见一人哀恸致厥,脉象便是如此。”
哀恸欲绝?
昭桓沉思,解忧应邀去临武他是知道的,但她究竟去做什么,他的确不知……不过,想来想去,去一趟临武,应当不至于遇上多少悲痛的事情吧?
这女孩子行止淡泊,万事似乎都不经心,能让她悲痛至此的事情,那该是怎样的?
“公子,还有一事。”医者摸摸额头,果然人老了,记性就是差。
他走近床榻,拨开解忧耳边的发丝,露出她耳后一点暗红色的印记。
“这是……”昭桓俯下身,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触手很硬,似是结了一个血块。
“此乃针眼。”老者摇头叹息,“此法……可垂死者精力暴涨,执剑杀人。然失传久矣,不意尚有传人。”
昭桓蹙眉,这法子听起来就不是什么牢靠的做法。
“公子。”一名剑卫矮身进屋,“某至临武探得消息,昨夜县丞以天行疫疠,杀疠人十余人,焚临武之医师企通上天,收回疫疠。赵姬亦在邑中,自城楼而坠,竹箭如星陨,黎庶惊为天人。”
“……”昭桓怔了一下,哑声道,“秦人如此暴虐,国祚必不长久。”
剑卫摇头,不解怎么提到这个,“公子曾言,不欲……”
“身在水中,而不问冷暖,焉能得之?”昭桓低语,他当然不想管这些。
谁成败谁兴废谁生谁死谁留名,同他又有什么关系?谁会想管这些事情呢?
可是,他们没有退路。
如鱼生在河川之中,当这水要干涸的时候,他们只能拼尽全力阻止,哪怕已经学会了离开水而活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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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诗经。小雅。鹿鸣之什。伐木》:“比”的手法,以鸟寻求知音,类比人追求、珍惜友情。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安魂
前面一章被屏蔽了,编编应该会给我解封的啦,但是怕大家看不到,我先在公众章里面发了一下~记得去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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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的医者伏案思量着用药。
他并不知道那昏迷的少女究竟是何身份,但从她紊乱的脉象看来,这女孩子虽然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可不会比他这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少。
楚人素来相信魂灵的存在,因此在他看来,那少女昏迷不醒,脉象又弱又乱,显然是魂灵暂时丢失了。
“……”老者欲言又止,长长舒口气。
其实他是真想说,要不去找个巫来招一招魂也好……但自家公子素来不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纠结了半天,最后只得吩咐人去寻些安神定魄的药物来,先补一补被借力的银针伤着了的身子。
“劳医看顾。”昭桓礼貌性地点点头。
“不敢,本老朽之事也。”医者躬身为礼,退了出去。
转过回廊,迎面走来一个缃色锦衣的女子,衣袍一角是填花的菱纹,袖口和衣襟上用金银丝缂着燕纹,外罩一领藕色绢衣,腰间一条松绿色绦子,勾出一抹纤纤细腰。
“夫人。”老者停步,微微颔首。
“医,此间何事?”女子低头还礼,态度谦和恭敬。
老者笑了笑,听闻这女子原是深地乐伎,南氏名蕙,据说得了女公子婉之的眼缘,一跃做了夫人,不想她半点都不骄纵。仍是恪守本分,真是难得。
“公子携一女子归来,不知谁家女儿。”老者漫不经心地答了。
那个少女小小年纪落得一身病根,还会那种早已失传的近乎巫术的激励人气血的法子,多半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公子做什么将她救回来。
少姬点点头,不多问。
到廊下。一群婢子进进出出。有的手中捧药汤,有的捧衣物,还有的捧着满满一盆的热水。
少姬不解地望进去。轻声细语:“公子唤妾何事?”
“解忧在此,唤姬来此照料一二。”昭桓向旁让开了几步,露出被他挡在身后的女孩子。
“医女……?”少姬提着裙袂匆匆走近,看清床榻上的人后。霎时滚下泪,跌跌撞撞地冲过去。跪在床畔,握着少女纤瘦的手泣不成声,“医女!医女!”
“忧暂无不虞,勿忧心。”昭桓拍了拍少姬的肩。抬步离开,“桓尚有他事,劳姬看顾解氏。”
身后婢子捧着热水和软巾上前。恭敬地跪坐在一旁,将手中物什高高托起。“夫人,公子云,赵姬体质柔弱,不慎落水,恐为寒气所侵,请夫人为赵姬更换衣物。”
少姬拭去泪,定了定神,抬手轻轻抚着解忧额角。
是呢……发丝和衣衫还是半干的,想必才从水中救起来没多久。
一张惨无血色的小脸瘦得愈发削尖,看得人心头隐痛,忍不住垂泪,“医女、医女……有何不怿,至于投水?”
暗青色的胡服被打湿,少姬费了好一会儿力气,才将衣衫解下。
一抬手,触到一物温润,不自觉地低眸一瞥。
玄色与朱红交错的丝绦,温暖的琥珀色玉玦,带着几点冰凉的水珠,被系在解忧里衣的腰带上。
少姬怔了怔,她自然识得这枚玉玦,她自然也知道,景玄将这枚玉玦赠与了解忧。
只是没想到,解忧竟真会带在身边,还贴身藏着。
“医女……”少姬轻叹口气,将玉玦从腰间解下,搁在解忧枕边。
连一枚小小的玉玦都如此珍惜,又为什么要离开呢?只要她留在九嶷,不论如何,景玄都不会让她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吧?为什么要离开呢?
用温热的水为解忧擦拭过身子后,少姬接过婢子捧来的衣物,为解忧穿上宽松的素罗襌衣,织物上织着茱萸纹的暗花。
茱萸产于吴越,能驱邪避恶,传说楚地曾有瘟疫横行,全靠吴茱萸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
少姬将解忧半干的发丝细细铺开,缀上细碎的泽兰叶,又拈起那枚玉玦,轻轻放在她心口。
“去罢,勿喧哗。”
婢子们轻轻应下,蹑手蹑脚地摸出了屋子,忍不住面面相觑。
也不知这个病弱的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公子和夫人都待她如此上心?
…………
解忧在一阵奇异的铃音中醒来。
面前端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握着她的手腕体察脉象,胸口轻轻压着一物,抬手一摸,原来是那枚玉玦。
铜铃的声音没有停下,但听得不甚清楚,似乎隔了一处屋子。
转了转眼珠,才发觉这头帐子里,也挂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青铜铎,铎身上雷纹和带纹交织,伴着间壁一阵阵的铃音和飘渺的歌声,说不出的诡异。
见她醒来,老者捋须笑得有眉没眼,“小丫头醒了呐。”
“你……是……?”解忧怔了一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口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苦不堪言。
“莫动,莫动。”老者见她想欠身坐起,忙不迭按住她双肩,“多歇息,多多歇息。”
外间帘子一挑,转过两个身影。
昭桓抱臂不语,少姬立在一旁,绞着帕子,喜极而泣。
解忧昏迷了好些日子,药尽数灌了,只不见醒,实在没法子了,昭桓只得暂且信一回那医者说的话,寻了巫来为解忧“安魂”,想不到,还真醒了……
“……”解忧霎了霎眼,确定自己是清醒的,长舒口气。
似乎做了很多混乱的梦,但方才那些铃音和歌声很好地安抚了她的心绪,是以半点没有噩梦醒来时的疲惫。
“医女!”少姬见医者让开了,迫不及待地冲上前,伸手颤颤地捧住解忧面颊,话没说出来,泪先淌了满脸,“医女……”
“阿蕙……”解忧哑着声笑了笑,手中握着温暖的玉玦,半阖上眼,撒娇地轻声埋怨,“好累啊……”
梦里穿越了两千余年的时光,真